青龙血 第42章

作者:云水吟 标签: 天之骄子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古代架空

我话音刚落,不觉有异,未料锦鲤当即面色一变,枢密使大人忽而面色通红,低首急急道,“陛下莫要取笑微臣,微臣这都是分内之事,我…”,他说着言语支吾,竟一转身匆匆而退,我见此不觉好笑,想来枢密使大人年纪也老大不小,怎还是如此面薄,开不得半点玩笑,莫非他也该娶下一房妻室,成家方能立业嘛。

时光飞逝,万事俱备,前线撤军已近尾声,再有十数日,那水鸿氏便该抵达泱都,而如歌王与这玄天护法一路同行,既是送亲,亦是迎亲,眼看日日临近,我心下五味繁杂,抑不住焦躁难耐,早先强作镇定淡然亦仿似随风而逝,难寻迹踪。

公主嫁妆早已备办停当,而龙涟心知不久后她会远赴九天,嫁作如歌王妃,只道那九天城不比泱都,可时时任性妄为,再加上千山万水阻隔,身份地位使然,她也必不可能随性而返,此际小公主心中虽有嫁与心上人欢欣娇怯,奈何离愁别绪胶结于心,这些时日来,倒对我依恋日盛,时时黏在身边。

泱都之夜皎洁明朗,风和轩外波光潋滟,我与龙涟凭栏而立,小丫头一把拽过我衣袖,若有所思道,“皇兄,你可还记得我们小时候,那时你自淮川偷偷回来,还没来得及带我溜出宫门,就被父皇抓到,差点害我也挨了一顿板子…”

听她忆及多年前往事,我不觉失笑,想那时年少,我满脑子只想着自由,无拘无束,淮川清修三百余年,屡屡哀叹父皇严厉不近人情,太傅仗势狐假虎威,成天思量都是如何摆脱禁制,回泱都也好,出外游历也罢,甚至还曾一度闯出大祸…

思及此,我不住摇头,当下回首,只对龙涟笑道,“涟儿,皇兄自是记得,当初若非没带上龙溯那个小傻瓜,他急急跑去父皇面前告状,皇兄怎么可能又被多罚十年?”

我话音刚落,龙涟亦是失笑,此际月上中天,夜风微凉,我二人忽而一阵沉默,良久,龙涟拉过我手去,怯怯道,“皇兄,那东海寂寥,我想二哥和贞儿嫂子了…”

第79章 观礼

龙溯龙涟自小总有口角,但他二人双生,灵息相通,感情却是极好,此际龙涟即将远嫁,她思念龙溯本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龙溯戴罪之身,东海思过尚不足一年,我下诏赦他重罪必是不可能,但是若借此水羽联姻,我纳妃之喜,诏他回朝观礼,适当刑减,倒也并非不可。

而龙涟见我半晌不语,不知我心中何思,她愈发将我手拽紧,却道,“皇兄,如歌没多久就要到了,我想先去东海,看看二哥也好,行不行?”

小公主一番情真意切,我又怎会不解,蓦然心下一动,只对龙涟道,“涟儿,你回府修书一封至东海,告诉龙溯你不日将启程远嫁九天,临行前想见他一面,皇兄也会下诏,借此纳妃之喜,召他回朝观礼…”

我此言既出,龙涟满面喜色,她一步上前,倚于我怀中,直道,“皇兄,你真好。”

龙涟自小得我娇宠,有求必应,“皇兄真好”这四字本为她屡屡挂于口边,不想近年来,我与龙溯之间误会重重,龙涟又因如歌与我心生隔阂,此际再听得小公主一声撒娇邀宠,我不由一阵唏嘘,一念及她即将远行,心中不舍之意愈浓,当下想得远了,竟不觉喃喃道,“没事,如歌会对你好…”

当晚,龙涟回府后,我即亲自拟诏发往东海,不想碧螺于一旁伺候笔墨,她见我灯下疾书,竟不觉微微叹息,而我见此惊奇,一时抬首问道,“怎么了?碧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告诉朕。”

碧螺未料我会突然有此一问,当即面上一红,她垂首敛眉,只细声道,“奴婢哪有什么烦心事,只是觉得陛下事事为公主亲王操劳,他们未必能记得一丝半毫…”

碧螺言尽于此,自觉逾越,她立时跪伏下身,欲要求我恕罪,而我当下扶她起身,一时念起龙溯龙涟,止不住摇首,不觉竟自我安慰道,“他们今时年少,终有一天会明白。”

诏书与信函很快就该传抵东海,却迟迟不见龙溯回音,是日黄昏,宫人来报,说定域王妃自东海返抵泱都,小公主一听兴奋,急急跑去溯涵宫外迎见,只见得鼎贞风尘仆仆,却左右不见她二哥踪迹,正是好一阵失望,而我随后赶到,一时与鼎贞重逢,却道这当年亦是刁横骄纵天禄公主,不过一年未见,气质已大不同以往,此际鼎贞微微欠身与我行礼,笑起来颊边依旧有个弯弯小酒窝,她自袖间取出一株生发之灵环绕无名仙草,抬首直朝我道,“皇兄纳妃之喜,贞儿与龙溯也没什么相赠,这株怀梦草是那渡厄岛特产,就当是送与嫂嫂做个见面礼,还请皇兄收下。”

见她盛情,我心中感怀,忙微笑接下,道谢之语尚不及出口,而龙涟性急,已拽着鼎贞问道,“贞儿嫂子,我二哥呢?”

我心下本亦有此问,一时与龙涟俱看向鼎贞,而鼎贞面色微变,略略迟疑,只对我道,“皇兄,龙溯深知自己重罪在身,他坚持苦修千年后,方返泱都…”

她言尽于此,未再有其他言语,而龙涟当即嗔道,“什么嘛,他没收到我书信?”

我心知有异,当着龙涟之面不便详问,当下略略颔首,只开口答鼎贞道,“嗯,龙溯能有此心,皇兄深感宽慰,时辰不早,贞儿你长途劳顿,早些歇息吧。”

鼎贞垂首应答,而我正是将那怀梦草拢于袖中,方又念及开口道谢,不想龙涟不悦,小公主当下一跺脚,却怒声道,“皇兄,你下诏叫二哥回来,他也不听,他到底在想什么啊?还有,贞儿嫂子就知道给皇兄带贺礼,我呢?”

龙涟话音刚落,鼎贞急于辩解,不知是该替龙溯说话,还是先安抚小公主,我见此立时出言解围,忙朝龙涟道,“涟儿,不可无礼,你贞儿嫂子今时方抵泱都,先让她好好休息,明日再来拜访。”

言毕,我当即与鼎贞作别,转身欲走,龙涟满面郁色,悻悻随我而去,一路上小公主不发一语,却不知又有何小心思,而此际我无心管她,只觉龙溯此次未归,方才一提及他,鼎贞答话又语焉不详,实在要寻个机会好好询问一番。

自溯涵宫一路前往碧泱宫,龙涟中途告退,气鼓鼓径回公主府,我见她这般糟糕脾性,真不知她日后嫁到了九天该如何是好,纵是如歌温和,处处礼让,必也受不了她这般骄纵蛮横,思及此,我不觉头疼,却不知该挑选何人作小公主随嫁侍婢,也好多多规劝龙涟,莫要惹出事端。

回得泊光阁,我将东海呈书又仔细看了一遍,看守龙溯虺己只道一年来亲王殿下并无异动,终日面壁,总仿似神游天外,而定域王妃长时居于渡厄岛,与龙溯并未见过几面,合上奏折,我暗道奇怪,莫非今时真如鼎贞所述,龙溯是痛定思痛,铁了心苦修千年了?

若真如此,倒也罢了,只是依我对自己这宝贝弟弟了解,只怕龙溯断不会有这般好心性,我想想又是心烦,一时闭目养神,方欲休憩片刻,未料锦鲤匆匆而入,枢密使大人面色不佳,只道那灵兽长来函,说此次值我纳妃之喜,他要亲来泱都观礼,我听此一言,不住皱眉,而锦鲤言毕,直朝我道,“陛下,此次水羽联姻,与盟会不差几日,灵兽长急着赶来泱都,怕是来者不善。”

来者不善又如何,前次我贸然莽原求药,麒麟一番言语已是古怪,今时反正盟会临近,该来总会来,思及此,我一声轻叹,无奈朝锦鲤道,“锦卿也不必过虑,那灵兽长既是要来观礼,那就让他观礼好了,难不成你轰他回去?”

锦鲤不知我与麒麟间瓜葛纠缠,他只当我被囚莽原,差点为灵兽长害了性命,今时见我答话语气有异,当下抬首定定看我,而我不觉竟被他看得有些窘迫,方欲开口岔开话题,锦鲤却又道,“陛下,那微臣该如何接待?”

锦鲤谨慎,今时他这般多问,想必是有些揣摩不定我心意,而我见他一脸小心翼翼,不由轻笑道,“如何接待?该如何就如何,依照他君之礼,锦卿你自己看着办吧。”

未料我言毕,锦鲤还不放心,却又试探问一句,只道,“陛下,那微臣安排灵兽长下榻沧浪驿,可好?”

听他提起沧浪驿,我蓦然心下一动,茫然间微微摇首,却道,“算了,沧浪驿空着吧,白沙驿、瀞苑驿,你随意安排,尽到礼数即可。”

第80章 怀梦

十数日时光实在太短,依照前时羽族来函,此际鸿鸟应已到得泱都,然而我命臣下百里相迎,却不见玄天护法仪驾,我心中但觉有异,只道路途遥远,耽搁一时,并不十分以为意,然而锦鲤却道事情不妙,只怕羽族临阵变卦,难以收场。

且道联姻一事非同小可,此际前线撤兵虽近尾声,昙宗我军退去,但栖火仍保留十分兵力,若羽帝临阵变卦,我族立时反扑,他必讨不到半分便宜,再说此番议和,我已退让,凤百鸣虽然行事乖张,还不至于轻重不分,以事为儿戏,念及此,我不觉出言安慰锦鲤,而锦鲤听毕,亦未再多言,他方欲退去,我却叫住他道,“锦卿,少时你随朕去一趟溯涵宫,探望定域王妃。”

我话音方落,锦鲤满面惊异,按说我前去探望鼎贞,本是皇家内务,锦鲤一介外臣,一同跟随颇有不妥,奈何今时龙溯未归,我又实在有话相询定域王妃,再说之前我与龙溯鼎贞间种种误会,好容易得解,实不愿再有一丝不慎,落人话柄。

锦鲤不知我心中百转千回,当下不敢多话,只跟着一路前行,溯涵宫外静水无波,三三俩俩仆从行走,那宫阁巍峨,依旧金碧交辉,但一年无主,终有些寂寞寥落,仆从通报,鼎贞知我前来探访,忙宫门外迎驾,我心中慨叹这天禄公主果真是今时不同以往,当下挥手示意免礼,而鼎贞大约有些知晓我前来所为何事,只是一抬首见得锦鲤随侍一旁,不觉稍有些尴尬,她一时看看锦鲤,又看看我,当下了然一笑,只道,“皇兄与锦鲤大人随我进来吧。”

两旁侍从引路,大殿内婢子奉茶,我与鼎贞闲话片刻,天禄公主只道东海奇珍,渡厄岛上琳琅仙草,诸多趣闻,我听来颇有兴味,正是低首轻呷一口茗茶,鼎贞却道,“皇兄,你可知那日我所赠之怀梦草有何妙用?”

我实言不知,而鼎贞见我一脸茫然,却淡淡笑道,“怀梦无忧,皇兄只要在入眠前将这仙草置于怀中,想要什么好梦便有什么好梦…”

“哦?”世上竟还有这样珍物,我听此不觉惊奇,而鼎贞见我兴味正浓,接口又道,“本来渡厄岛上人烟稀疏,这样珍物也无人知晓,这怀梦草原也没有几株,又长于深谷峭壁,就连我差点也要错过了。”

她一番详述,惊叹怀梦无忧,而我与这天禄公主交谈,只闻她说起渡厄岛上奇花异草,却不见她提及龙溯一分一毫,不觉心下不安,一时问道,“贞儿,东海清苦,龙溯待你可好?”

我忽而提起龙溯,鼎贞不觉面色微变,片刻沉默,她努力扯出一丝笑意,却朝我道,“皇兄放心,龙溯待我自是极好,只不过他谨记皇兄教诲,时时苦修,平日里与我也见不上几面…”

鼎贞语焉不详,言辞小心翼翼,总像是在替龙溯隐瞒些什么,我不觉略略皱眉,开口直接问道,“贞儿,龙溯什么脾性,皇兄不是不知,你实话实说,此次龙涟远嫁,龙溯他为何不愿回泱都,见她妹妹一面不好?”

鼎贞知我心下有异,一时抬首,眉间难色,她微微侧身看向锦鲤,而我当下挥袖道,“贞儿,锦鲤大人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照实说,龙溯他到底为什么不回来?”

我话音方落,鼎贞知是瞒不过去,只低声朝我道,“皇兄息怒,自龙溯与我同赴东海,他确时时面壁苦修,甚至都不愿见我一面,此番龙涟远嫁,又逢皇兄纳妃,龙溯只道不愿以戴罪之身回返泱都,缚龙索捆缚,他说他…”

“他说他什么?”鼎贞言未及毕,我立时问道,而鼎贞见我问得急切,一时垂首敛目,半晌只怯怯道,“龙溯好面子,他说他不愿意丢人现眼…”

什么话,简直是岂有此理!

龙涟远嫁,临行前顾念亲情,想见他一面,他居然说什么回返泱都,丢人现眼?且道龙涟骄横,尚有情可原,而龙溯无状,实在是无可救药,按说当初鼎贞愿与他同罪,共赴东海,我本以为亲王殿下能够平静心绪,思过清修,实未料经年已逝,这厮竟然毫无建树,益发叫人心寒,一念至此,我当下又问鼎贞道,“贞儿,这一年来,龙溯可真是面壁清修了?他到底又起了什么心思,竟至于连你也不愿理睬?”

我话音落,鼎贞秀眉微颦,泫然欲泣,实在是勉强弯了弯唇角,艰难扯出些笑意,定域王妃忽而摇首,仿似自言自语,却道,“龙溯不愿理我,原也是我错”,她抬首定定看我,又道,“皇兄,你莫生气,千年时光,我伴他左右,相信终有一天,龙溯都会明白。”

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