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小蜗牛
纵然早有预料,但最生气、最失望的时候,他也曾想过杀了周章。不过这念头只出现过一瞬。现在他知道,他和周章终究不是一路人,相识数载,就连心意相通都无法做到,将来或许也要白发如新,可他还是接受不了周章会死。
他还爱周章么?他不知道不爱是什么感觉,却清楚爱他时是什么样子:一天不见就十分想念,见到他后,好像从心底里面觉着开心,哪怕遭了冷脸,那也不觉着如何,稍事休整,还是要重整旗鼓再凑上前的。
但现在早已不是这样了。好像潮水退去,裸露出的沙石竟是那样普通、那样平淡,甚至那样坚硬、锋锐。之前他是如何把脚踩在那上面的?如今见到周章,他再也没有之前的欢欣,不想摸他的脸、拉他的手,也不想凑上去抱他、吻他,甚至见不到时反而更好——只是这是他不见周章,而不是再也见不到。谁竟敢让他有想做而做不得的事?
他恨周章么?似乎也不尽然,起码希望他能活着。不恨也不爱,那这算是什么?刘钦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侧眼瞥见那株熟悉的小矮梅树,猛一回神,想看陆宁远被他落在哪了,没想到一回头就瞧见了他。
陆宁远慢慢跟在他后面一步远外,见他停下,也跟着停下,没有撞在他身上,和他还是隔着一步。因为一点声响也不发出,刘钦心思又远,竟没察觉到他,好像全然抛在了脑后。
他扬起眼睛,看向陆宁远的脸。陆宁远好像有点开心,又好像还有点无精打采。如同带着薄翳的天空,一时大亮、又一时暗淡下来,既不能说是晴,似乎也谈不上阴。刘钦心中现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我为周章难过的事,好像让他难过了。
他一贯能体察旁人心思,从小到大别人想着什么,他往往一猜就中,哪怕是陆宁远这般情绪比旁人更内敛些的,他也能察觉一二。他让陆宁远伤心了——他读到的东西马上转成这个念头,随后这念头让他不由一愣,一种陌生的异样让他顿在原地,没能马上说些什么。
期望、失望、伤心、暴怒……爱人间这样的情绪他体会过很多,却从不知对方如何。期望、失望大概是有,但可曾有片刻功夫,旁人竟会为他而伤心?
他不知道,只知道此时此刻,陆宁远的伤心像一支箭射了过来——这伤心就和之前的他别无二致。第一次,他从伤心的人变成让人伤心的那个,察觉到之后,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有些无措。好几下呼吸之后,他都没能从怔愣中脱身出来,也想不出该做什么,心里像是淌过一道酸涩的水,脖颈后面忽地沁出了汗。
这个时候,他该做些什么?曾经的自己在这样的伤心当中,期望被周章如何对待?周章怎么能那样狠心,在被这样的箭射中之后,还能那样地若无其事,放着他什么都不做?
他向陆宁远走过去,一步踏出,就几乎挨到他的身上。陆宁远不知道他做什么,有些呆了,两手下意识地摊开,让他贴得这么近,几乎没法站直,身子不由微微向后仰去。
离得太近,刘钦看他时不得已把头仰起来,他却也不退后,只是对陆宁远道:“低一点。”
陆宁远不明所以地照做,先是弯了弯腰,但离着太近,弯不下去,向后退出半步。他弯得不深,刘钦看他还是需要抬眼,于是又道:“低一点。”
陆宁远又弯了弯腰,这下同他齐平了。刘钦鼻子里喷出的热气,就直直打在他的嘴唇上。被打到第一下,他浑身一个哆嗦,第二下,鬓角一霎时湿了,连鼻子上都冒了汗珠,第三第四下,他只觉喉咙有如火烧,怕一开口热气就要喷在刘钦脸上,便紧紧闭着嘴唇,只拿疑惑的眼睛看向刘钦,可是脚下没再往后退上半步。
“再低一点。”
陆宁远曲了腿,索性单膝跪在地上,仰头向刘钦看。刘钦也正低头看他,神情微微一变,像是风吹过的池水,多少波纹荡起。陆宁远看不出那是什么。
但随后他便见着,刘钦低头朝他凑来,那双眼睛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终于把其他的一切都遮住了。左肩被什么轻轻搭住,跟着后颈一热,嘴唇上什么柔软的东西覆上来,随后一道比之前所有全都要灼热百倍的气息扑在他的脸上。
再然后他的眼前亮起来,刘钦直起身子,同他分开了。像是落向水面的鸟,匆匆一掠,又振翅飞走。它飞走时,把时间也衔去了,于是在它走后,千里万里的海,无论怒涛还是缓流,一时全都凝住不动。
陆宁远呆住了。
好长一段时间,他忘了呼吸,心脏不跳,血也顿住不流。如果他是活在这世上的,那在这一刻他已经又死了一次,而如果他只是寄身于此的一块石头,则在这一刻他活转了来。滚滚惊涛拍下,他一跃站起,先是低喝了一声,把不远处的朱孝惊得浑身一个激灵,随后看向刘钦,看不清楚,叉开两手抱住他腰,环住了,紧紧把他箍在怀里。
他心脏狂跳,浑身抖得像是烈风中的树,要是身上曾有叶子,现在也没有一片还能留在枝上。
“啊……这是怎么回事………你,你……啊,我……”
陆宁远说不出话、问不出来,喉咙像是被截开四片,只是将刘钦摇得如同筛糠一般。好半天,刘钦没能吸进去一口气,伸手推了推他,但陆宁远的胳膊像是铁铸的一般,等闲竟推不动,在闭过气去之前,刘钦使足了劲,按着他的肩膀用力一推,没把他推开,却终于同他离开一分两分,这才能深吸一口气,缓了脸色。
陆宁远却没发现,问:“你……你亲我……我……”
现在他不伤心了,刘钦想。他没去猜陆宁远期期艾艾半晌仍没问出来的话,也没必要去猜了,此刻他看着陆宁远的神情,便恍然明白之前的一切顾虑都是庸人自扰。
不是他想的那样,不是的。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到底是在为什么而自苦?那拦住他的东西,薄如纱轻如纸,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松一口气,心头骤然一轻,有什么在其中萌动,在这近在咫尺的对视之下越来越强、越来越强。是了,他看着陆宁远,只要看着他,就想亲他、摸他、抱一抱他,他明知道这是什么,从之前起就是了,为什么不这样干?
他按着陆宁远,让他低下头来凑近自己。
“对,我亲了你。”刘钦回答,抬起另一只手,手心手背一翻,把他满脸的汗蹭了一蹭,却蹭不干净。他不在意了,把陆宁远汗湿的额头抵在自己同样带着潮意的额头上,同他鼻子抵着鼻子,眼睛对着眼睛,“我喜欢你,所以现在又要亲你了。”说着偏一偏头,对着他用力又吻过去。
第157章
薛容与上一次来到建康,还是几年前,他劝谏皇帝不成,反而被贬,没有赴任,辞官回乡路上经水路路过此地,索性便游览了一番。城中繁华之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只是不知一别经年,山水人事是否如昔。
他没有急着进城,在城外停下车架,远远望了那座巍巍城墙半晌,心中浮现起许多往事。
他做官在刘崇的永平朝,贬官也在永平朝,这一朝的事他再清楚不过。荀廷鹤被杀,陆元谅父子自尽,刘绍兵变,大奸相洪维民在城头上被杀,岑士瑜、崔孝先却屹立不倒,陈执中后来居上……朝廷如同一个戏台子,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多少风云变幻,多少升贬黜陟,是弹冠相庆或是黯然收场,在这小小的台子上,每日每日上演。
可是国事日隳,人心日乱,谁来收拾?梁栋一日一日腐朽,只有听见大厦将倾时那不祥的吱呀声的人,才会在心里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如今薛容与又回来了,又站到了京城的城墙之外——虽然眼前的已不是曾经的京城,天下也已不是曾经的天下,但这大厦毕竟还没有垮塌,只要有一根梁柱尚存,就总归还有希望。只不知现在宫城中的新主人,可有回天挽日的那一只手?
“天色晚了,要不要在馆驿里面歇息一晚,明日再进城?”下人问。
薛容与摇头,“城门还没关,现在进去。”夕阳缓缓沉没在城墙后面,只剩下天尽头的一抹辉光,薛容与矮身回到车架,竟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赶在城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进城,进城后本来打算住进朝廷给临时进京的官员准备的统一住处,但仆从刚刚问明地方,还没到那,宫里来人就找到了他,让他即刻入宫觐见。
薛容与不敢耽搁,即刻上了宫里派来的车。
他是注重修饰的人,面圣之前,理应打理一番仪容,起码也该洗去脸上风尘,理理头发,换一身干净衣裳。但他走得匆忙,连擦一把脸的时间都没有留,就这么风尘仆仆地进宫了。
除去上朝之外,他从没有见过皇帝,也没有进过宫,随着宫人在殿宇间左拐右拐、不住穿行,薛容与的心也不禁跟着砰砰轻跳。
他不知道那是紧张,是期待,还是别的什么,只知道浑身的血都在他两只手腕上面一下一下搏动。他跟在宫人后面,控制不住地越走越快,几次险些撞在他后背上,又马上顿了顿脚。
宫人提着灯在前面安静地走着,不回头,可是正在心里轻笑?一年未见的年轻储君,现在是真正的国君了,和从前有什么变化?他的心志可还一如从前?
他不知道自己被引着走出多远,终于到了一座殿宇前。天色太黑,头顶的牌匾看不清楚,他也没有贸然发问,在门口脱去配饰和鞋袜,让人搜检一番后,便轻声进殿了。
一个人已经等在里面。殿里烛火点得很亮,暖黄色的烛光盈满几乎每一个角落,但大殿太长,那人站在最深处,薛容与一时竟看他不清。
心跳得愈发厉害,薛容与没有把头低下去恭敬地看向地面,而是直直看着那人,一路往前走。
他紧紧盯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那身影也变得愈发熟悉。虽然只见过一面,虽然只相处过短短三日,但他一眼就认出它来。那身影背对着他,在铺满整墙的巨大地图间负手站着,烛火照亮他的全身,好像为他镀上一层莹黄色的光。
薛容与走到近处,没吭声、也没有踩出声响,但那身影一下转了回来,一张年轻、英武、眉目间闪动着星剑光芒的面孔照向了他。
他撩袍跪倒,高声道:“草民薛容与,叩见陛下!”声音莫名发颤了,说完,他伏在地上,缓缓叩首行了一礼。
刘钦没有急着抬手,等他磕过之后才扶起他,“为了先生这一礼,我可是足足等了一年。”
他笑着解释了自己坦然受了薛容与此礼的缘由,紧跟着又道:“幸好还不太久。”
薛容与感觉一道激流猛地涌向喉头,两眼一热,又马上定一定神,平抑下来。
已经一年过去,刘钦已不是当初流落民间,在夏人、在流寇窝里讨生活的失势太子,他做了皇帝,生杀予夺、行止由心,再不用看别人脸色,之前的志向可曾消磨?刘钦如前约,一登基就征辟了他,他刚一进京就召来了他,颇有求贤若渴之意,但他可清楚,他们真正要做的事情是什么?要做成此事,需要面对什么?清楚之后,可还会一往无前?
他还要再观察、再试探,他还要看一看刘钦的心。
“暌违一载,思念綦切,不意今日终得陛见。恭喜陛下夙愿得偿!”
他抛出小小的钩,刘钦马上便咬住了。他像是一眼就看出他的意思,笑道:“门户之斗,何谈夙愿?我回京以来,所见所闻,感触日深,尚要对先生一一言明呢。先生不必拘礼,请坐。”
他知道自己不坐,薛容与也定不敢坐,说完便先坐下。薛容与逊谢一番,便也坐了,没有许多人面圣时诚惶诚恐的模样,反而让刘钦愈发心生好感。
“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刘钦既然见他,便是要同他深谈,让人上了热茶,便挥退旁人,只留两个心腹宫人把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来,而以这两人站的距离,也听不见二人谈话。薛容与瞧见,愈发心中肃然。
“我从前年幼,朝中许多事虽然不算什么秘辛,但我却不知其中关节,这一年之中,感触倒胜过之前十年。”
他怕薛容与久离中朝,许多现在的情况并不清楚,便将自己这一年所探知的事一一讲述给他。各军粮饷被服因何常不足数,他在调查此事过程中受到什么阻拦,陈执中与他那些现在尚在朝中的党羽如何把持地方,岑士瑜和周维岳等事……一开始他所说薛容与并不陌生,但听到后来,尤其周维岳所述,竟许多就连薛容与都闻所未闻。
他听过之后,喃喃赞周维岳道:“真大智大勇之人……”又道:“国事如此、国事如此……”
刘钦接口道:“国事如此,已是不能因循前政了,必须革除前弊,以新天下,若是落入积重难返之地,那便什么都晚了。”
薛容与从怀中拿出一份章奏,“草民所见当前之急务,皆已条陈于此,敢冒犯宸聪,请圣明一览。”
这时屋里已没有能递东西的下人,刘钦起身,准备自己接过,但手伸出去,薛容与却往后让了一让,非但没有递给他,还将他避过了。
刘钦一愣,随后听他道:“陛下且不急看。草民有些话,不敢不说在前面。陛下听说之后,如果心有疑虑,草民即将此奏收回。如果陛下听过之后,仍不转念,草民才敢冒死贪陈愚见。”
他胆子真大。刘钦登基以来,就是自觉权位稳固,背地里又有刘崇支持,因此不怎么将他放在眼里的岑士瑜,也只敢给他几颗软钉子吃,不敢对他说这种话。刘钦看出他的疑虑,也洞悉他的心思,肃然道:“请讲。”
“草民来京路上,风闻了许多京城人事。”当着刘钦,薛容与出言少有委婉,此时此刻更是据实言道:“听闻太上皇去位之后,并不安居深宫之内,仍欲有所伸展。朝堂上许多朝臣尚在观望,尤以岑相为甚。草民为陛下计,必先祛除权臣,方可独运乾纲,这便是崔孝先之流如今愈受重用、愈发如日中天的缘故。不知草民说得对么?”
他此言非但是真话,更可称得上尖利了,刘钦乍一听来,颇觉刺耳。
崔孝先是他用的人,他能成功即位,崔氏父子三人各有各的作用,可以说功不可没。虽然他自己也打心眼里瞧不起崔孝先,对崔允信也只当是个趁手的下属看待,但薛容与的“之流”二字,他听来仍觉颇不入耳。
他脸色沉了沉,但因着薛容与说的是实话,也没有发怒。他的确怀着这样的心思,岑士瑜势大,又首鼠两端,对他算不得忠诚,刘钦虽然暂时同他相安无事,背地里却对他甚是提防,只要时机成熟,马上便要下手除掉他,再把他在朝廷当中的枝枝蔓蔓连根拔起。
在他对面,薛容与问:“不知陛下此时要草民进京,可存着一二牵制岑相之心?在朝中掀起大变,可有趁此时机清洗朝廷、收权在手之意?”
刘钦一愣,随后点头道:“我不瞒你,确有此意!”他明白过来,薛容与今晚是要彻彻底底地同他坦诚相对了,他们两个一君一臣,有些话本来绝不会说,越是坦诚,便越说明薛容与怀揣的事情之大。在见到薛容与之前,他虽然早有预估,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现在才知道自己先前的预想还远远不够。
现在在他二人面前,任何隐饰都不必加了。于是同薛容与一样,他也把话说在前面:“我心里的话本来不该任何人听,一会儿同你讲了,如果你的章奏拿出来让我失望,恐怕我就只能杀你灭口了。”
说这话时,他脸上带一点笑意,好像在开什么玩笑,但薛容与知道他这不是玩笑,而是认真非常。这样一番交谈之后,一旦自己的改革举措刘钦看到后以为不可,并不认同或是觉着不能施行,那自己只有死这一条路走,是绝没可能再优游林下的了。
但他仍是泰然道:“草民此次来京,便不打算再回家。陛下若不用我,我有死而已。若是用我,事情做来,又岂止十年之功?”
刘钦眼中陡然绽出利色,薛容与直身站起,对他深深一揖。
“请陛下明言罢!”
第158章
刘钦道:“你说你在来京路上听说了朝中很多事,但那只是一鳞半爪,又多差讹,更多的你还不清楚。只拿周维岳来说,我要用他,便阻碍重重,竟然至今不得施行。”
薛容与一愣,此事他倒的确未曾听说。
刘钦看他神情,便已了然,略略向他讲起来。
原来自从陈执中被杀之后,刘钦便着手进行一应人事安排。因为怕人心不稳,绝大多数人他都没动,但他自己要用的人也不能一直闲置着,总要往上调调。他不好凭空设置太多额外的官位,现在有人上去,就有人要下来,还有人要平级调动,换上的往往不如从前,明面上朝廷一切都一如太上皇在位时期,但架不住刘钦日拱一卒,每几天就要变上一点。
新官上任尚且要烧三把火,何况他新登基主政?刘钦也不着急,慢慢地安排着,可崔允信、崔允文、陆宁远、俞煦这些人都没问题,到周维岳这里,就碰了钉子。
他要提周维岳入吏部,既是对他的报答、嘉奖、补偿,也是为后面薛容与进京预做准备。可刚透出口风,马上就遭岑士瑜的激烈反对,说周维岳资历不足,观历次考课也非能臣干吏,骤被提拔至此,恐不孚天下之望,更又苦口婆心地劝他惜权柄、慎官职、赏罚分明,大有老臣对新帝谆谆教诲之态。
刘钦明面上点头,心里冷笑一声,压根没听他的,拟旨让吏部行文,竟被驳回。给事中们反应巨大,竟将他的旨意给封驳了回来,说不经廷推,吏部不可私相任免。
刘钦当时就气坏了,不知道他们发什么疯。冷静下来一想,周维岳同他们不至于有什么过节,即便要有,恐怕也是他们不知道周维岳手里还有什么,担心有什么把柄在他那里,因此死活拦他入朝。但他们如何能那样众口一词?
刘钦很快便想到,不,不是他们的主意,他们背后一定还有别人——是岑士瑜?当初方明俊之死,就和他脱不开干系,周维岳又是方明俊的好友,拿出来弹劾陈执中的材料,有很多都出自方明俊生前的搜集,还有很多都和岑士瑜有牵扯,只是刘钦为了安他的心,亲手把他摘出来了而已。
岑士瑜忌惮周维岳,乃是顺理成章的事,像这样危险的人,岑士瑜非但不愿让他入朝,心再黑点,恐怕还正谋划着怎么能杀他灭口。
刘钦似乎找到了原因,但不愿就此让步,一定要用周维岳,再之后他便见识到了何为“群情激奋”,何为“冒天下之大不韪”。岑士瑜从没亲自出过面,但各路言官、给事中,吏部上下,甚至其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官员都来横插一脚,弄出的声势让刘钦明白,这哪里是冲着周维岳来?
他们是冲着他来的!
岑士瑜是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敲打他,让他别忘了自己即位之初的承诺,务必以安静为先。刘钦岂是受人辖制的人?从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做了皇帝,难道还要看臣子的脸色行事?
他咽不下这口气,但后来周维岳本人也找到他,说自己安于县令之位,这些年做的也都是父母官,进入吏部做这个京官,一来人议汹汹,二来他自己也不习惯。他更愿意刘钦放他出京,继续做他的县令,为百姓多做一些实事,也是他之所愿。
刘钦听后,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让周维岳回去了。此后他再没提拔擢周维岳的事,但也没让他出京,就这么暂时搁置了下来。风头渐渐过去,但他心里可还一直没忘。
“我现在就连任命一二官员都不由自主,何谈其他?如果不能集权在手,独断朝纲,你怀里揣着的这本奏表,里面写的这些连一二项都做不成;反之召你进京,如果不为有所伸展,革故鼎新,只做这半壁天子,纵然是总揽乾纲,威福独运,那也无甚意味。”刘钦坦然言道。
薛容与答:“草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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