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esurg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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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信件几乎都是凝姨写给她儿子的,我按照落款的时间将信件排列好,才发现这个时间跨度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最早的一封,居然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了,那时的我不过才六七岁,而最近的一封,算算时间,恰好是我们前往南疆的前夕。
所有的信件上都布满了凝姨的字迹,我以为凝姨根本没有将信寄出,却又在每封信的末尾看到另一种笔迹书写的回复,就好像凝姨将信寄出之后,收信的人直接将回信写在来信之后,再将信原封不动地寄回,真是奇怪。
但也不是所有的信都是这样,除了最近的那封信似乎还没来得及寄出所以没有回复之外,还有一封破天荒的有单独的回信却不见凝姨来信的信封。
为什么独独留下那封信不寄回来?单独的回信里也不过是两三句问候之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和平常的家书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如果荀九真的是凝姨的儿子……我不可避免地想到我与荀九初见的那一天,打斗之中我抢走了他无意掉落的信件,当时我还以为是什么机密的情报,结果最后发现不过是一封普通的家书,之后还很发了一顿脾气,那封被我甩回他身上的家书,会不会就是这里缺掉的那封吧?
我开始努力回想当时看到的那封信,可越想越想不起来,迷迷糊糊之中,唯一越发笃定的就是,那个字迹一定是凝姨的。
一定是。
我按着时间的顺序将信一封封地读完,神色逐渐凝重起来,我甚至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猜测。
若这真的是荀九,那他可真是,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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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默地将所有的信都收好,放在书架的最角落处,又拿来几本书将它们挡得严严实实,才熄了灯。
我很花了一段时间才把混乱的思绪整理清楚。
荀九当初不知因为什么和凝姨大吵一架后便毅然离家,此后十二年一次也没有回过薛家,他言语之中对凝姨还是十分敬重,连只身前往南疆,加入魔教之事都对凝姨毫无隐瞒,但唯独对于回到薛家这一事极为抗拒,每次凝姨提起时,他的回信都避而不谈。而凝姨,对他加入魔教之事十分无奈,多次劝阻无果,只能放任他,信中的担忧之情显露无疑,直到最近中原武林开始大规模地组织除魔,信间提起魔教的次数才多了起来,凝姨希望他无论如何都先脱离了魔教为好,以自身安危为重,但信就在这里戛然而止了。
为什么直到凝姨死之前,荀九都未曾告诉过她他来了秋原?凝姨自始至终都觉得他一直都在魔教,是他故意隐瞒,还是说,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凝姨关于他的事情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起分毫,他根本就没必要对凝姨说谎,我想的浑身发冷。
荀九是父亲的暗卫,这件事父亲亲口承认,我亲眼所见,是毋庸置疑的。而现在看来,他曾在魔教的事也不似作伪,那这件事,父亲又知道吗?父亲不可能将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放在身边,除非荀九能成功瞒过父亲还能得到父亲的信任,这太难了。可父亲为什么要把一个有魔教底细的人作为亲信?
而且,如果魔教的背后真的是薛家的话,那荀九这么抗拒薛家的人为什么还能心甘情愿地在魔教呆十二年?
除非,魔教的背后根本就不是薛家,而是另有其人,那包括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个人是谁,好像也再明显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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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没有再见到过荀九,从我被父亲放出地牢之后。
新的暗卫长是原先暗卫里的老大,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我无论问什么他都不回答,若不是我亲眼看到他向父亲禀报,我都以为他是个哑巴。
最后还是惊动了父亲。
“你找荀九做什么?”父亲状似闲谈,“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太久没看见,好奇而已。而且我一向不待见他,父亲您也是知道的。”我笑了笑。
“那就好。”
好什么?我心里正疑惑,父亲就接了一句话。
“他早已被我处置,今后就不必再问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在我心里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这样吗?”我极力掩饰住自己的不自然。
难道我猜错了吗?父亲也是刚知道荀九的底细所以才处置了他,是这样吗?
不可能。
“不听话的狗,也没必要留着了,懂吗?”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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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问我对魔教的态度如何,抛开灵山余氏的血仇,我可能对他们并没有那么恨之入骨。在这个充满纷争的江湖,每天都有人因为各种原因死去,活着都已经很不容易了,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恨呢。正邪也好,是非也罢,终究都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有些人走着自己的道,就觉得所有的人应该和自己走一样的道;还有的人走着自己的道,还要毁掉别人的道。
就像魔教,他们为了自己的私欲大肆屠杀,也总有一天会被为了复仇、为了彰显正义的人以同样的手段报复回去,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本身就没有任何意义,心有怨恨的人就算让了一步也仍是怀有芥蒂的,恩怨或许有个开头,但永远都是没有尽头的,只要人还在世上,各种各样的纠葛都是无法避免的。有人受着别人的恩情受得心安理得,有人忍着心中的恨意夜不能寐,如果我不曾涉足其中,或许我可以一直冷眼旁观下去。
但这些话我不能说,起码当我作为秋原的少主的时候,这是我永远都不能说出的话,因为从我生下来的那刻起,我就不可能置身事外了,我也没资格作为一个旁观者去发表任何的意见。我站在这个位置,我就要承担起这个位置的所有责任与爱恨。
一直以来,我都做的很好,没有人会觉得我冷酷无情、自私自利、心思不正,只有薛流风,他将我的真面目看的一清二楚,我一直都知道他瞧不起我这样,别说高风亮节,我连一般人的良善都快没有了,他是真君子,而我是真小人。
但现在真君子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真小人却挺直腰板接受所有人的赞赏恭维。
我无数次想过,如果灵山余氏不是被所谓魔教给屠了满门,如果薛家没有被冠以魔教的罪名,我可能会对这个所谓的武林公敌毫无兴趣,甚至毫无敌意,任由他们在江湖中搅起一片腥风血雨。
可惜,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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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您又要去哪?!”小黑在我身边急得直转圈。
“出去转转。”我面不改色地清点着东西。
“都这个时候了您还要去哪儿?!”
“这个时候,哪个时候?我想出去转还得挑个什么时候吗?”我停下手,冷哼一声。
“庄主近些日子身体本来就有些不好,事情也越来越多了,您这个时候不好好在秋原帮庄主,跑出去干嘛呀!”
“庄子里面的人是死绝了吗?我不在就不行了吗?”况且现在一提到父亲我就有些心慌。
“您不要再任性了好吗?”小黑也不知道是从哪借来的胆子,一下子制止住我的动作,“您说实话,您是不是又要去找薛少主?”
“我没有,谁要去找他!”我惊得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那您要去哪儿?”他固执的不得了。
“去南疆。”我只想快点打发他走。
“说到底您还是去找薛少主的。”他一锤定音,我一时哑口无言。
“罢了,随你怎么说。”我确实没有刻意想去找薛流风,我巴不得看不到他,但我总不能告诉小黑我想潜入现在的红莲教一探究竟吧?
“少爷,您还是适可而止吧,”小黑叹了口气,完全没听进去我的话,“您现在不是和薛少主闹翻了吗?红莲教都光明正大地针对我们秋原了,庄主也开始安排人去剿杀魔教余孽,咱们已经完全势不两立了,起码现在大家都是这么以为的,薛少主也是吧?少主您又何必热脸贴人冷屁股呢?”
我真真快被这狗东西气死了。
“我说了我不是去找他的!”
“少爷,我以前居然相信您是真的讨厌薛少主,结果最后却只剩您一人还不离不弃,为什么薛少主都不明白您的苦心呢?”小黑唏嘘不已。
我被小黑说的一身鸡皮疙瘩,只想快点堵住他那自由自在的嘴。
“我问你,如果是小桃呢?你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还是相信别人的一面之词?”我想了想,勉强找了一个能类比的人去问他。
“那不一样,我心悦小桃,您……”
“我没有!”我急忙打断他。
小黑被我吓了一大跳,茫茫然点了个头,然后又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小桃现在在哪,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啊。”
我才收拾好的心情又沉默下来,憋了半天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傻孩子,还是你告诉的我青云庄被围剿了,既然是围剿,又怎会留下活口呢?
他还在那里无知无觉地独自惆怅着,我这里已经收整的差不多了。
“我不在的时候,把观雪轩看好。”临走时我嘱咐他。
“嗯,嗯?”小黑一回神,整个人都愣住了,“少爷,您不带我走吗?!”
“嗯,我一个人出去,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秋原。”
“少爷少爷!!您不会又要一个人溜了吧?我,我怎么和庄主交待啊,您一走了之,我到时候就死定了!”他又想将我拉回来了。
我避开他的动作,叹了一口气,“我没说我要偷偷溜走,我现在正要去请示父亲,我这次光明正大地走。”
“哦,”他垂头丧气,“您真的不带上我吗?”
“不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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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外出?去哪?”父亲很是意外。
“我不知道,就是想出去看看,天大地大,哪里都行。”
“怎么突然想到要出去?”父亲放下手中的茶盏,认真地看着我。
“因为我觉得父亲您说的对,这世间人心险恶,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一面,所以我想也许多出去走走,见识过各色各样的人后,可能以后便不会这样识人不清了吧。”我微微一笑。
父亲闻言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还甚是欣慰地点点头。
“要去多久?”
“一年,最久不超过一年。”一年,无论如何都应该够了。
“一年?”父亲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竟是应允了,“可以,你也是该多出去游历游历了。”
我松了一口气。
“一个人可以吗?不然把秋墨带上?爹不是很放心。”
我摇头,“不带人,我一个人就行了。”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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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重复同样的路,不过这次只剩我一人了。
我不着急赶路,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旅人,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我就这样怀着逃避的心思缓慢前进着。
我磨磨蹭蹭了一个多月才又一次踏上南疆的地界,上一次来这里之时我几乎一直呆在父亲建在南疆的据点里,尽量不去有原住民的地方,而这次我的情况却完全反过来了。
从踏入南疆后,我就避开了据点的方向。我并不想让父亲发现我现在正在南疆,这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开始朝着有人烟的地方走去,有原住民的地方已经很逼近南疆的中心位置了。
这是我之前未曾涉足的地方,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南疆的内部反而没有像外围那样处处是山,而是一片平原,但草木十分旺盛。这里原住民似乎有很多,但房屋分布的并不零散,而是都聚在一块,然后用高大的巨木作栏杆围起来,只留了不大不小的空隙作为大门,门之后是一大片空地,空地的四周,便是住房。
我路过了几个寨子都是如此,寨子有大有小,但无一例外的是,寨子空地的正中间都有一根折断的石柱,寨子里的住民基本都在寨子里活动,寨子之外,几乎是一片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