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esurgam
我深吸一口气,怒极反笑,但好歹心神稳了下来,“好,我冷静。那你告诉我,你后来又知道了什么,明明最开始我准备告诉你的时候你一副我含血喷人的样子,怎么现在什么反应都没有?你告诉我,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的和你差不多,可能还没有你多,我只是无意中发现了父亲暗中在搜集大阵的消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他偏过头,没有直视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根本没说真话。”
“我没必要骗你,如你所说,他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做这件事,又何必偷偷摸摸呢?再加上之前你那些语焉不详的话,我觉得奇怪,很奇怪吗?”
他的说辞毫无破绽,但没有任何道理的,我就是觉得他在骗我,他一定还有事情瞒着我。
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涌入心头,但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的我只能毫无气势地警告他:“你最好不要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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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愉快的交谈让接下来的整个气氛都变得死寂,不过好在十分应景。长廊之后又是岔路,我一头乱麻不愿思考,自顾自地往前走,薛流风竟也一语不发地跟着走,像是两个人同时自暴自弃了一般。
我自嘲地想,明明有两个大活人走在这里,却跟没人存在似的,倒还不怕人发现。
想到这里,我又是一愣,我确实是没心没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却一点戒备之心都没有,连不对劲的地方都是后知后觉才意识到。
我和薛流风走了这么久,按理说应该已经深入魔窟内部了,但我们从头到尾却一个人都没有遇到过。
我下意识地想拉住薛流风告诉他我的不安,却在手刚抬起来时就又缩了回去。
下一刻我就开始在心里谴责我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闹性子,但还容不得我继续提醒,明显的脚步声在我们身后响起。
不能说我乌鸦嘴,毕竟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薛流风也警觉起来,朝后看去,这个岔路口是我们刚经过的,一旁还有着另一条道,这个脚步声从旁边的通道里清晰传出,一声更比一声近,若是有人出了那条道,便能将我们的行踪看得一清二楚。
我们下意识对视一眼,迅速达成了共识,加快了速度朝前走去,所幸这条路并不长,我们立马蹿进了下一个岔路口。
我先薛流风一步随意进了一个通道,站定后我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差点被吓的失魂,只见面前一双满是惊疑的眼睛盯着我,我们对视片刻,谁也没先说话。
“你……”薛流风一进来就见到这个令人尴尬的局面,刚开口就默默消了音。
那人一身粗糙黑衣,身材矮小,脸上夸张而劣质的红莲图腾配上那一副贼眉鼠眼怎么看怎么滑稽。
看到他比我还要慌乱的样子,我一下子冷静下来,凝神静气,拿出我平日里在下人面前的模样,手却在暗中抚上了腰间的银雪,随时准备一击必杀。
不过一个魔教的末等小卒,我这么多年的秋原少主也不是白当的,不过拿出一点气势就够震慑他了。然而还没有等到我动手,他先扑通一下软了腿跪倒在地。
“参,参见教使大人。”
我按在银雪之上了手一下子停住,第一反应是回头看身后,除了一个同样惊讶的薛流风之外没有看到任何人。
教使大人,我?
我低头看了看我腰间另一边挂着的十分张扬的令牌,心下微微了然。
那人还低头跪着,身体还微微颤抖着,似乎有些畏惧。
“嗯,起来吧。”我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地回道。
他嘿嘿一笑,迅速起身,体态委顿,却尽力谄媚着。
“小人李二蛋,是新入教的教徒。”说着他将印有红莲图腾的半张脸偏了过来,朝我凑了凑,我被膈应的差一点一巴掌打了过去,还好忍住了。
“新来的不懂规矩,冲撞了教使大人,小人罪该万死。夜里就剩我们这些看守的人,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他的双腿还在不住的抖着,面上却不见一丝惶恐,满是殷勤狗腿。
“你?看守?”我慢悠悠地问。
“是,是,您可能没见过我,当时是九大人分配我过来看守地阵的。”
“九大人,地阵……”我轻声念着,不曾想这也是个耳尖的,竟是听到了。
“是,是九大人,您认识吧?”他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只好点头。
他继续谄笑着,打蛇上杆:“还不知道大人您,怎么称呼?还有另一位大人。”
我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带着几分警告意味,这下好,又把他吓得跪倒在地,直扇自己耳光,叫着:“小人该死,小人该死,瞅我这张破嘴,净问些不该问的。”
我被他这阵势吓得一愣,缓过来后很是嫌弃。
看我不言,他眼睛提溜一转,接上话茬,“您这么晚还要去地阵吗?我们看守都尽职尽责的很,肯定不会出什么差池的。”
地阵,十有八.九就是血煞大阵了,我朝他点点头,“嗯,有些事。”
薛流风自进来后便一直安安静静,但我知道他一直在注意着四周动静,以防再生事端,那李二蛋时不时地打量着薛流风,此时听见我回答,便一脸的了然,又朝我凑近了一点,眼看着他马上就要碰到我了,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好在他在碰到我之前及时停下了,不然他可能要在这里死无全尸了,我的银雪已经蠢蠢欲动很久了。
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朝我挤眉弄眼,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问道:“这是您带来的料儿吧?就算小人眼拙也看得出来这是个上乘货色,怪不得还要劳烦您单独带过来。”
料儿?上乘货色?看来是知道了了不得的东西,我回头看薛流风,他一脸难看至极的表情,很明显听到了李二蛋的话。
而李二蛋毫不知情,还在那里为自己的“正确”猜测沾沾自喜,我忍住几乎要溢于言表的嘲笑,点了点头。
李二蛋更加的殷勤了,大声应道:“那我给您二位带路。”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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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李二蛋在前面带路,我们总算不用自己蒙头瞎走了,薛流风不知是作何考虑,在我们身后隔了好几尺的距离跟着。
李二蛋往后瞄了一眼,有些不放心地问我:“您就放任他这样不管,不会有事吗?”
我只是冷哼一声,他立马又惶恐道:“哎哟瞧我这说的又是什么混账话,既然都到这里了,那必然是逃不出您的手掌心了。”
我一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除了这种时候。
“您这回带来的料儿,也是作眼的吗?”
眼?我心神一转,不动声色地问:“你不是新来的吗?知道的还挺多。”
他嘿嘿一笑,颇为自得,“您别看我是新来的,我可是打小就十分敬仰红莲圣教,没入教之前我就在四处搜集圣教的消息,就想着有朝一日要是能入教就去干一番大事业。小人现在虽然只是个小看守,但对教中事务一直都非常上心,不图自己往上爬多高,就是想为圣教尽一份绵薄之力。”
他说着还十分殷切地看着我,暗示意味十足。
我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他果然有些急了。
“之前有几位教使大人也带了不错的料儿过来做眼,但最后都废了,要我说,您这个可比他们带来的那些个强多了,肯定能成,到时候教主大人必有重赏,还望大人到时多提携提携。”
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机灵得很。”
他连忙点头,“蒙大人抬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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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我们进了一间石室中,然后便急忙告退了,待他走远之后我才松了一口气,虽然我一直表现得稳如泰山,实际上手心早就被汗湿透了。
石室不大,除了一扇石门和两边的火把之外,里面没有任何东西。
这扇石门相对我们之前所见过的石门要小一些,门上刻着一个十分粗糙的“叁”字,正中间便是一个和暗道岩石门上相差无几的凹槽,不出意外,门后应当就是我们想去的地方。
从进暗道开始,一直到入地窟,过程有惊无险,甚至可以说一路畅通,这让我一下子觉得放松不少,看向薛流风的眼神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得色。
我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抬了抬下巴,“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得靠我。”
他点头。
这种类似肯定的态度让我满意极了,几乎有些得意忘形。
“我告诉你,其实刚刚的情况就不用太担心,你看我还没说什么他就交待的差不多了,像他们这种下人根本就不经吓唬,你气势稍微强硬一点他就慌了,你眉头一皱他就光着揣摩你的心思了。”
我话都没说完,就看见薛流风眉头一皱看着我,好像有些生气。
他有什么好气的?我还懒得跟他说话。
自讨没趣的我带着不快取下了腰间的令牌,重复了熟悉的动作,将令牌放进了石门上的凹槽,没过一会儿便响起了石头与地面摩擦的沉闷声,石门从中间缓缓打开。
“你这拿来的令牌挺好用的,不会是真的吧?”薛流风冷不丁突然出声。
他这个毫无笑意的玩笑开得我浑身不舒坦,但不容我想太多,石门已经完全打开了。
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我几欲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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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大开,门内烛火幽暗不明,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逐渐弥漫到整个石室中,难以想象门后会是什么可怖情景。
我尽力压制住腹中翻江倒海的感觉,虚掩着鼻子看向薛流风,他似有所感,回望过来。
“又怕了?”他的表情也不是很好,但看起来比我好多了,问我的时候还隐有嘲意。
“谁怕了?”其实还是有点怕的,毕竟从小到大遇到的都是些小打小闹,常年还处在家族的荫庇之下,何时遇见过这种情况。但让我示弱是不可能的,在薛流风面前更是天方夜谭。
我深吸一口气,抬脚就准备进去,却被他抢先一步而落在了后面。
“这里比我想象中要凶险许多,必须要多加小心。先不着急取下令牌,留着门,若是情况不对也好及时逃出。”
我很讨厌他这副老神在在好似万事都考虑周全的模样,好像显得我有多蠢一样,但不巧我的想法与他的不谋而合,我也不好说什么。
通过石门之后是一条窄而长的石砖路,沿着路的两侧布有烛台,火光昏黄,但我们还是能将内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先不论这里诡异的环境,只是地阵的规模就将我震慑在了原地。
大,太大了。
在此之前我很难想象到有一天我会在地下看到这种无边无际的广阔之景,我们站在地阵的边缘处,却怎么也望不到那头,抬头时会恍惚觉得自己大概不在地底,头顶上是望不尽的黑,身后的石门透过的光与里面截然不同,仿佛骤然破开这里完整的黑暗,打破这里一方的禁锢,我们两个不速之客,在这里格格不入。
两侧有许多与我们所走的相差无几的石砖路,所有的路都在尽头处相汇,相汇之处似有一座高台。
我和薛流风差不多是同时看见那座高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直直朝高台走去。
地面之上的石砖早已看不清原先模样,纹理之中尽是深色的泥垢,行走之时还能感受到鞋底的那种粘滞之感,十分难受。
越往前走,血腥味越发的浓重,我向一旁望去,可以看到对面另一条相同的道路,两条路之间的间隔极深,在幽暗的烛光之下开始有粼粼波光闪烁。
“这两边都是水池吗?”我停在路的边缘,往下看去,有些不太确定。
“不太像,感觉这地方不会出现这么正常的东西。”薛流风见我停下,也只好跟过来。
“而且,我感觉血腥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我认真地嗅了几下,原本有些适应的鼻子瞬间又被凌虐了一遍,我连忙后退几步,甩了甩袖子。
那边薛流风低着头,从我这里看过去恰好看到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感觉又被嘲笑的我放下本在银雪上犹疑摸索的手,拍了下薛流风的肩膀。
“哎,你那把破……不是,你那把流月借我用下。”
“你想干什么?”他眉目之间全是疑惑,却还是把剑先解下来递给我了。
流月剑通体银白,在明亮之处更是流光溢彩,如月光倾泻,和我的银雪鞭是同种材料所制,但从这一刻开始,它们将面临不同的命运。
我没有将剑抽出——我并不打算用剑,而是连着剑鞘将整把剑插入了池中,试探了下深浅后便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