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不规
沈知书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那便更不应该了。殿下,情欲之事应当是同心上人做的。我原以为殿下并无心上人,于是帮殿下纾解时只当是朋友间的互帮互助,可现如今殿下已有了心上人——”
“那便将她忘掉。”姜虞淡声道。
沈知书瞪大了眼:“殿下是否太过随意了些?这是说忘便能忘的么?”
姜虞摊开手:“可她不喜欢我,我也无法。”
“殿下不尝试,怎知没办法?”
姜虞好奇道:“怎么试?”
“这你算是问对人了。”沈知书煞有介事地说,“我也曾读过一些话本——谢瑾硬塞给我的,非我特意寻来看的——现如今便教殿下几招,如何?”
“洗耳恭听。”
沈知书清了清嗓子:“其一,在对方面前保持良好形象;其二,对对方嘘寒问暖;其三,给对方提供多多的帮助,必要时可以来一招英雌救美。”
“将军似乎很懂。”
“嗐,称不上多明白,毕竟我也没追过人。”沈知书灵光一闪,“诶,谢瑾追过,她说她已故的夫人便是她追来的,莫若让她与殿下讲讲?”
“……”姜虞淡声道,“将军让谢将军提起她夫人,岂非往她伤口撒盐么?将军以上所述我深觉有理,愿尽力一试。”
“这便是了,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定然不能成的。”沈知书拍拍胸脯,一句话说出了气压山河的架势,“殿下碰着问题便来寻我,作为殿下的好友,我定助殿下一臂之力!”
姜虞深深看她一眼,揣着袖子道:“那我先谢过将军。”
“殿下这便是生分了,朋友间谈何谢不谢的?”沈知书试探道,“殿下莫若告知于我这人是谁,我便能分析她的性格特点,从而制定更完备的作战计划。”
姜虞只道:“不必。”
沈知书继续试探:“能得殿下青眼,这人定然人品不俗。”
姜虞点点头:“尚可。”
“那……比起我,她样貌如何?”
“差不多。”
“身材呢?”
“也差不离。”
姜虞滴水不漏,沈知书颇有些丧气。她轻声嘟囔道:“就这么宝贝她,关于她的事一丝一毫都不愿透露给好友么?”
姜虞眨眨眼,忽然抬手搭上了沈知书的肩:“将军与她一般重要。”
“怎么就能与之相比了?”沈知书说,“一个是念了许多年的心上人,一个是刚认识没多久的朋友。”
“不以时间论情义。”姜虞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况且虽只与将军认识了半个多月,但倒像是相识经年,在将军面前总能全然放松下来,比过去二十年的任何时刻都要恣意。”
沈知书原本有些怅然的心情因着这句话好了不少。
姜虞还是挺有良心的,并不会见色忘友。她在心里说。
“那她呢?”沈知书又问。
“什么?”
“殿下的心上人。殿下与她相处的时候难道不恣意?”
姜虞“哦”了一声,视线飞至墙头的红瓦上,像是在仔仔细细地回忆。
她回忆半日,回忆出了四个字——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她道,“或许很恣意罢,然年岁实在太久远。”
“这么久了,殿下还将她放在心上。”沈知书点头感慨,“可见殿下是长情之人。既然许久未见,那殿下下回与她碰面是什么时候?”
姜虞定定看着沈知书,待与她四目相对时又垂下眼,摇摇头道:“不知。”
沈知书笑道:“面都见不着,怎么追人?”
“不知。”
“这不知那不知,殿下知晓什么?”
“我只知晓活在当下。”姜虞从墙角的青砖上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说,“当下我身边只有将军,是故我心里眼里只有将军一人。”
北风乍起,卷着乔木味荡过来。
沈知书在阳光里眯了一下眼。
这话若是由旁人说起,自己定会将其认作情至深处的倾心之语。
可眼前之人是姜虞。
姜虞,不能以常理论之。
不拘是开玩笑也好,把握不好分寸也罢,总归不会是那种意思……吧?
“殿下既已有心上人……”她顿了顿,恍若无事地往下接,“为何总要说此等不明不白、听了会令人产生错觉的话?”
“哪里不明不白?我以为我讲得足够明白。”
沈知书“嗤”了一声,一不做二不休地撂狠话:“是,说得很明白,就是有些太明白了——‘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人’,难道不是在与我剖白?”
姜虞安静地站着,摇摇头道:“将军若是如此理解,我也无法。”
沈知书被气笑了:“姜无涯,你耍无赖是罢?”
“我言尽于此,怎么理解是将军之事。”
沈知书赌气道:“我偏那么理解。”
“嗯?”
“我就理解成殿下心仪于我,怎么着吧。”
姜虞的声线仍旧毫无起伏:“将军随意,脑子长在将军身上,我无法左右。”
沈知书微垂着脑袋看她,姜虞恰巧在此时抬头,冷不丁四目相对。
朔风与视线一同扑面。
大约因着撂完狠话有些心虚,抑或是别的什么缘故……沈知书的心陡然漏了一拍。
无法左右么?她想。可这分明是多说几句就能解释清楚的事。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状若无事地揽上了姜虞的肩:“开玩笑的,殿下自然不可能喜欢我。”
姜虞清浅的眸光从眼尾晃过来:“为何?”
沈知书一五一十地说:“我们才认识半月,况且我三番五次在殿下面前提及不愿成家——我并没有那么自作多情,认为殿下会看上我这样的粗人。”
姜虞“嗯”了一下。
片刻后,她却道:“说不定呢?”
第74章 大帝姬:“沈将军与小姑姑已然云雨过好几回了。”
沈知书在朔风中眯起了眼。
须臾,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捻了一下裤管,低声道:“别开这种玩笑。”
姜虞没回应,慢慢转过脑袋,忽然朝前走去。
她的步伐轻盈,脊背挺得很直。
沈知书在原地愣了几息,大步流星赶上去,伸手想拍上姜虞的肩,却又在即将触碰到她的披风时一滞。
罢了。沈知书想。
纠结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姜虞与自己相识于风月,她或许更本不明白什么是友谊什么是情爱,什么做的得什么做不得。
姜虞大约只知道自己于她而言很重要。
这就够了。
就像她常对姜虞说的,世上很多事没必要搅个水落石出、桩桩分明。
刨根究底总是太累,到头来又总是没意思。
沈知书快走两步,并肩行于姜虞身侧,将这件事放下了,转而起了另一个话题:“殿下说的家宴什么时辰开始?”
“半个时辰后。”姜虞步子未停,“一刻钟后须得从谢府出发。”
于是半个时辰后,沈知书一行三人抵达了宫内。
殿内暖香阵阵,墙角的腊梅与水仙开得正欢。许多人皆已到场,大帝姬坐得没个正形,懒洋洋同沈知书与谢瑾抬了抬手,就算打过招呼。
姜虞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太没规矩些。”
“今儿是家宴呢,如此拘礼做什么?”大帝姬似笑非笑道,“快入座罢,小姑姑坐我旁边,两位将军坐我身后。”
沈知书坐到了姜虞身后,谢瑾坐到了大帝姬身后。
待二人安顿好后,大帝姬忽然转过身,眉飞色舞地问谢瑾:“我听得黄将军说,她幺女与令媛相处融洽。不知令媛感觉如何?”
谢瑾不冷不热地说:“谢大没怎么提起,只提及符老授课极佳。不过想来与黄将军幺女关系应当不错。”
大帝姬转向沈知书,调侃道:“就是不知沈将军什么时候生一个,到时凑一窝儿一齐上学,想想便有趣得紧。”
沈知书耸耸肩,笑道:“能吃得消生十个孩子的人还没出现呢,我这儿不急。倒是殿下……殿下已至适婚年龄,可有心仪之人么?”
大帝姬“嗨哟”一声:“将军这便是说笑不是?这事轮不着将军操心,但若是谢将军替本王操心倒还说得过去,毕竟谢将军是小七姨君,算是我的长辈——诶,谢将军,你那儿可有合适人选么?莫若与本王介绍介绍?”
谢瑾摇摇头:“下官认识的人少,再者说,我原也不配操心殿下的家室,一切有皇上操劳。”
大帝姬挑眉道:“将军这话倒是生分了。其实本王的意思——令媛与我年岁相差并不大,若是能亲上加亲,倒是一桩美事。”
谢瑾吓了一跳:“谢大还未及笈呢,此时与她说亲为时尚早。”
“我不介意多等几年。”大帝姬道,“沈将军与小姑姑比我大几岁都没成家,我不急。”
二帝姬也入了席,侍子恭恭敬敬奉上茶盏。她端着茶盏左瞅瞅又瞅瞅,凑过来温声笑道:“皇姐与二位将军并小姑姑说什么呢,如此起劲?我也来听听。”
“得,又来一个没成家的。”大帝姬笑道,“老二也就比我小一岁,也是适婚年龄,将军们方才既催了我,这会儿也催一催她。”
二帝姬眨眨眼:“原是在聊这些,那我不凑热闹了。皇姐都未成家,我一点儿不急。余下的便更不急了,小五才十四,小六小七小八尚未及笈。哦对了,说起小七,闻得她发了高热来不了,一并连纯娘娘也不来了,说是在后院照顾她。”
谢瑾紧张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前几日见着还活蹦乱跳的。”
大帝姬“嗤”了一声:“定是那日她在小姑姑府上不听话,头发没吹干便在外头到处乱跑着了风,回去便嚷头疼。怨不得别人,她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