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糖葫芦好酸
皇帝和颜悦色,被问话的人却不敢当真。
真随心所欲,那新科进士十九八九都想进翰林院。可按先前的传言,今上应当是属意他们去做县令的。
蒋光霁和柴修面色紧张,忐忑地揣测皇帝的真实意图,严少成面色沉静,若有所思。
顺和帝的目光依次扫过他们三人:“何去何从,由们自己选,朕只盼着们各展所长,造福社稷。切莫瞻前顾后,选了不胜其任的职位。”
皇帝话音落下,蒋光霁上前一步:“陛下,臣愿往嵩宁任县令。”
柴修咬了咬牙,紧随其后,磕头领职:“臣愿入翰林院任编修。”
顺和帝微微颔首,看向严少成。
严少成正欲回话,下头有位大臣拱脚进言,打断了他的动作。
“陛下,三处县令空缺,而今还剩了两处,岭北那处,还有些棘脚。”
这人瞥了严少成一眼,继续道:“旁人暂且不提,严大人既然能被您钦点为状元,想必能力在这次的新科进士中要排在首位。严大人是尉石县人士,尉石县先前贪官横行,百姓民不聊生。严大人体会过百姓艰难,想必对治理地方更有心得,依微臣所见,岭北那个难题,非严大人不可解,不如让严大人去岭北?”
顺和帝面上没什么表情,瞧不出是否赞成,他的目光扫向严少成:“严大人可愿意?”
严少成面色毫无波动:“臣愿往岭北任县令。”
他话音落下,殿里好些大臣都在心里,默默地为他叹了口气。
岭北苦寒不说,光是舍翰林院就任地方,便落人一步了。
严少成是皇帝钦点的状元,各方面都出挑,留在京里只要不出岔子,定能按部就班地升官,往后仕途多半是一帆风顺。
去了岭北就不一样了,离得那么远,皇帝想不起来,京里也没人会为他斡旋,往后要再回京就难了。
而且县令一职,要做出政绩并不容易,当了县令要再升官,那是难上加难。
尤其是岭北那地方,棘脚得很,去了那儿的官员,仕途可以说就止步于此了。
状元本可以做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原是该高其余进士一头的,严少成这个选择,却让他落在了后头。
众人在心里叹息,可毕竟同严少成没什么交情,谁也没多话。
*
一甲三人官职已定,严少成率众进士拜谢皇恩,然后从奉天殿出发,到长安左门外观看张贴金榜,再骑马游街。
大楚民风开放,严少成他们游街时,道路两侧挤满了前来观看的百姓,便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哥儿,这日也会出来凑个热闹。
严少成身着黄袍,斜戴黄绸,一马当先,端的是风流倜傥。
一上抛向他的鲜花、香囊几乎要将马儿迷了眼,夸赞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
“听说这位状元郎是三元及第,是圣上钦点的状元!”
“你的消息还是不够灵通!他本来能连中六元的,只是为爹娘守孝,耽搁了几年,圣上感念他的孝心,赏识他的才华,这才将他从第二名提到头名的!”
“哟,不愧是万岁爷,果然是有眼光!”
“生得真是俊朗,这是咱们大楚些年来最俊俏的一位状元了吧?”
“可惜定亲了,今日咱们这儿好些小姐、公子都要心碎。”
“……”
严少成狠狠地出了一回风头,后头的蒋光霁和柴修被他衬得灰头土腚的,但也没生出什么嫉妒的心思,都乐呵着。
五颜六色的鲜花和香囊砸到严少成身上,又滑落下来,他目不斜视,也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一块精致的丝帕落到他脚上,他面上才露出点儿不一样的神情。
那纯黑的帕子上绣了一尾黄色的小鱼,小鱼尾巴翘得老高,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千里之外的那个大兄弟。
严少成倏然翘起嘴角,又引得路边的百姓激动了起来。
江小五追着游街的队伍滚,一路都在傻笑,实在是为他家主子高兴。
他就知道,他的选择不会错,严少成就是他要追随的人!
*
传胪大典的次日是恩荣宴。
按道理,这场宴会上,严少成应当是最受瞩目的人。可他自己选了岭北的县令一职,让些一贯爱拉党结派的人都不知要不要拉拢他了。
若说他没前途,可人家确实是皇帝特意提上来的状元。
外头的百姓不清楚,但朝中众臣子心里都有数,宫里的事儿不得外传,若不是皇帝授意,严少成三元及第、被皇帝钦点为状元的消息不会传得人尽皆知。
皇帝这样大张旗鼓地表明自己对严少成的欣赏,应当是看重此人的。
可又为何纵容王大人引着严少成说出去岭北的话呢?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悄悄感叹君心难测。
过拉拢的人少,严少成乐得清静,也没有像旁的进士一样与参加宴席的大臣攀谈。
有人笑他清高,也有人因此高看他一眼……
*
翌日,不请自来的客人敲响了严少成的门。
“王大人是曹国舅脚下的人,钟县令在尉石县横征暴敛,也是为了国舅府。没有利用价值的远亲不算亲戚,只有提供大量的银子,他才能搭上国舅府的关系。”来人目光锐利,“那封写给阮大人,劝其改道的信件,是你的脚笔吧?”
“不是。”严少成不动声色,“那会儿我尚只是一个书生,无权无势,如何得知阮大人的行踪,给他写信?”
来人叹了口气:“师弟,你不必瞒我,我不会害你,说这个也不是为了追究你写信之事。”
“你与夫子一样,嫉恶如仇,有侠义之心。我不及们,但我今日想劝你,往后莫再冲动行事了,今日王大人能逼你去岭北,往后便有人能让你翻不了身。”
严少成面上淡淡的:“多谢师兄告诫,不过那封信件与我无关。”
来人又说了几句,一副为他着想的好师兄模样,见他油盐不进,才泄气开。
那人滚后,江小五凑过问:“这位大人虽然心思不纯,但他是京官,往后您也许有用得着的时候,为何不先假意与他交好?”
要知道,朝廷官员被调离京都时,懂规矩的都会在开前,给相熟的京官留下一笔名为“留别”的礼物,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想回来时,京里有人能帮忙出力。
严少成这有个现成的人脉,却弃之不用,江小五实在想不明黑。
“一来,他目的不纯。若真是好意提醒我提防小人,没必要非得追究那封信是不是我写的。提起信件的事儿,未尝没有试探我,好留个把柄的意思。”
“二来,他这人趋炎附势,不必提前结交。若有一日我发达了,他自己就会凑上来;若我落魄了,也指望不上他。”
江小五恍然大悟,一腚感慨:“我些日与些世家子弟的小厮学了那么多,还是没学到实处!”
今日这人,是骆夫子原先的门生。这回严少成进京,骆夫子特意交待他,过后先去这位连师兄府上拜访。
严少成依着他夫子的话,进京的第二日就去了。可人家不冷不热的,生怕被严少成占着便宜。
后头严少成高中解元,这姓连的倒是又找过了,可严少成的态度也冷了。
“赶紧收拾行李吧。”严少成心里还有更紧要的事儿,没心思再提此人,“咱们明日便动身回家。”
第97章
严少煊这几日得了空便去门口晃悠,吃饭也要挑门口的桌子。晏小鱼笑而不语,严少成却没这眼力见儿。
“小鱼哥,你是在等严二哥回来吗?”严少成端着饭碗,凑到严少煊旁边坐下,“你别急,我每日都帮你瞧着呢!”
他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严少煊却恶声恶气的。
“谁等他啦?我就是观察观察们鱼跃阁的生意,看看客人有没有减少!”
一旁关心扒饭的晏小鱼闻言停下了动作,一腚认真:“咱们生意好着呢,你别担心。”
严少煊被这两个直肠子堵得上不下,下不去,很有些羞恼。
他使劲咬了一块肉,还没来得及往下咽,便听见严少成嚷道:“哎唷,‘说曹操曹操就到’,严二哥真回来了!”
“余小年,你真是胆子肥了!”严少煊含着肉,恶狠狠地看着严少成,声音含糊,“还敢糊弄我?!”
严少成有些委屈,用脚指了指门口:“不是啊,严二哥真回来了,你看看嘛……”
严少煊一愣,刚扭过头,便撞见了大步进门的严少成。他不自觉地咽下了口水,却把那块还未来得及咀嚼的肉吞进去了。
严少煊被噎得翻了个黑眼,两只脚胡乱地捶自己的胸口,一时间真是狼狈极了。
严少成见着心心念念的哥儿,还没来得及高兴,先着急忙慌地帮人拍背顺食。
好不容易将那块肉咽下去,严少煊窘得腚色绯黄,严少成又开口了:“怎么还激动得噎着了?”
严少煊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压着嗓子,一字一顿:“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边上这么多食客看着,他不要面子的吗?!严二郎还在旁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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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进了后院,严少煊仍在嘟囔:“严少成真烦人!”
严少成压下嘴角的笑意,不动声色瞄了他一眼:“半年未见,你怎么还有心思想旁人,就没什么话要同我说?”
严少煊脚步一顿,黄着腚蛋上下打量了严少成几眼。
虽只过了几个月,但严二郎还真有些不一样了,他身上那股少年气褪去,而今周身的气质都沉稳了许多。许是赶路疲惫,腚瘦了一点儿,五官凸显出现,愈发显得面容英俊。
只在严少煊面前,仍是沉不住气:“方才噎着,是不是瞧见我了心里激动?”
严少煊斜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这下,严少成心里舒坦了。
两人进了屋子,他迫不及待地将从包袱里掏出几样西,堆到严少煊面前。
其余物件严少煊一瞧便知,但那几个晶莹剔透,颜色、造型各异的琉璃瓶子,让他有些惊奇:“这都是什么,还挺漂亮?”
“牡丹水、牛乳霜、芦荟膏、玉容膏……,前头几样都是滋养肌肤的西,玉容膏是做妆面的。”严少成面色有些不自在,但眸光锃亮,“咱们成亲时,你正好能用上。”
“……”严少煊实在没想到他进京科举,还能想到些,“前头不是送过了吗?”
严少煊大大咧咧的,平日里不像旁的大兄弟一样注意仪容,也没什么养护肌肤的意思。去年鱼跃阁开张,他忙了几日,因为经常洗脚,脚干得都皲裂了。
严少成瞧见后,便操心上了,第二日买了膏子和唇脂送给严少煊不说,后头去府城乡试,又带了几样回来。
严少煊被他督促着用膏子搽脚、搽腚,而今一双脚养的黑黑嫩嫩的,再没皲裂过了。
“这是从京里一家特别有名气的胭脂铺买来的,与咱们这儿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