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枯木却逢春
小孩经过这一年,已经长得挺高了,眼神明亮,也不像刚看到的时候那么瘦弱。
“叶哥哥,你还记得我?我真高兴。”
“你怎么到京城来了?你娘呢?跟着你一起?还是你一个人来的?”
云礼摇了摇头,刚刚还声音清亮的小孩,此刻却低下了头,“我娘走了,你们离开后没两个月,她就撑不住了。”
叶亲摸了摸云礼的头,“那你怎么想起到京城的?你有地方住吗?”
云礼头低着,依旧摇了摇,“我没地方去。”
叶亲将他带上自己的马车,“所以,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这次,云礼终于点头了。
叶亲了然,这孩子很倔强,自己当时也不过是看他可怜,又怕他走上歪路,帮了他一把,没想到这孩子记到了现在。
“没地方去,以后就住我那吧,反正那个院子也是空的。”
两人一路往别院去,只是在马车上,云礼一直向外张望,叶亲不解,“你在找谁?”
“叶哥哥,这次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两个。”
叶亲朝外看去,果然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到两个小孩,两人比云礼还要矮一点,穿着也破破烂烂的,现在天冷,他们穿的少,蜷缩在那里。
走近一看,叶亲记得他们,这不就是当初云礼偷了他的钱袋,就是这两小乞丐挡了他一下。
叶亲没想到,云礼这小孩自身温饱都快解决不了了,还能带着他们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找他,叶亲一时感慨,将两个小乞丐拉到马车上。
两个小孩靠着云礼,没敢讲话。
叶亲笑了笑,“别怕,我又不记仇,以后你跟云礼都住我那,把那当成家就好。”
两小孩眼里闪着光,在他们心里,此刻的叶亲就是神仙,带着圣光来解救他们。
“对了,你们何时到的?怎么不早点来找我?”
“我们早在两个月前就到这里了,一路打听到定远侯府的位置,在那里守了一个多月,但是一直没能遇见叶哥哥你。”
叶亲听云礼这么一说,有点惭愧,他确实回京城晚,而且大多数时间都在别院,不怎么住在侯府,也难怪他们遇不上。
“你们这两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叶亲知道他们太小,去做小工估计也没人要,尤其是京城这里,永远不缺人力,谁会要小孩子呢。
再看看三人穿着,怕是一直在京城当个小乞丐讨生活。
“叶哥哥,我们挺好的,京城的人都很大方,给的也比别的地方多。”原来三人真如叶亲所料,是一路乞讨过来的。
“我知道了,以后不要再去乞讨了,就留在我那里,等以后长大了再说吧,长大以后能找个活计也说不定。”
没想到云礼却摇了摇头,“不用管我们,当乞丐蛮好的,而且,我们还认识了这里的其他乞丐,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有固定的聚集点。”
叶亲想笑,这孩子真是到哪都能活下去,不光自己,还带两个小的。
“叶哥哥,去年与你一起的那个哥哥,他真的是太子吗?”
叶亲很惊讶,云礼怎么会知道秦砚的身份,“你听谁说的?”
“没听谁说,我看到了,那日皇室祈福大典,我就在人群里,我看到他跟你上了马,一同离开,可惜,我没找到你们究竟去了何处,这才等了这么多天才打听到你。”
叶亲点点头,摸了摸云礼的头,“你会不会觉得哥哥是坏人?连太子都敢抢。”
云礼摇了摇头,“你们都是好人,我看得出来,你这么做肯定是有坏人阻拦了你们。”
叶亲想笑,连个小孩都能看出的问题,他为曾经怀疑过秦砚而感到懊恼。
“对了叶哥哥,那日我在摘星楼门口蹲着,无意中看到一个长相奇特,不似中原的男人,他长得非常好看,金发碧眼,他在上马车前说了一句话被我听到了,他说这次太子我必须拿下。”
叶亲听到云礼的话,眉头紧蹙,金发碧眼?他突然想起刚逃出猛虎寨时遇到的柳七,他说皇帝在定国寺遇见了一位佳人,西域少年?
难道云礼说的那人就是皇帝的宠儿西域少年?
叶亲突然害怕秦砚所处的环境,一个个就像饿狼一样盯着他,他看向云礼,“你确定你没听错?”
云礼点点头,“我很确定,而且我听力特别好,叶哥哥,乞丐里其实消息特别灵通。”
叶亲双手抓着云礼的手臂,“云礼,你能为我做件事吗。”
云礼点头,“当然可以,我这次来投奔叶哥哥,就是希望自己能为叶哥哥你做点什么,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随时都在。”
“好。”
“云礼,听我说,你以后就在摘星楼门口,帮我观察进去摘星楼的人,哪些是同行的,或者相差一个时辰的所有人,都帮我记下来。”
叶亲知道摘星楼一般都是招待达官贵人,不是有钱就行的,很多朝中官员都会去那里。
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帮秦砚找到,朝中的大臣们,哪些人是一条绳上的,谁跟谁是站一队的。
秦砚曾经说,他现在无法分清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
“云礼,我说的你明白了吗?你现在还不认那么多人,不用记住名字,到时候,你就告诉我他们的面貌特征。”
云礼重重地点了头。
叶亲遥望着外面的夜色,没有人知道,他办这个画馆的真正目的。
第53章
秦砚将礼物送到叶亲手里, 他多想再握一握他的手,多想再多跟他说几句话,多停留一会。
叶亲的那句太子殿下, 客气疏离,清冷如月, 那样的遥远, 远的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叶亲,他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少年,说想要开个画馆,就马上去行动了, 这个位置很好。
曾经这个少年的这双手,为他画过无数张画像。
叶亲送给他的一盒画像,秦砚一张张看过去,有自己各式各样的,从认识他开始, 从他为他画的第一张画开始,已经攒了一盒的画像。
秦砚小心地摩挲着这些画, 想象着他喜欢的人作画的时候在想什么。
每一张都是他与叶亲在一起的过往,不过一年, 竟那般遥远了。
李青的马车在画馆外等他,见秦砚过来, 恭敬地等他上车。
马车缓缓离去, 车内, 秦砚闭上眼。
“太子, 属下查到, 江南富商金凤城确实有过一卷名单,那卷名单详细记录了参与过的人的每一件事, 不过,那份名单已经失踪了。”
金凤城现在暂且不动他,留着钓大鱼,秦砚微微睁开眼,从刚刚见到叶亲的那份淡淡丝愁中回过神来,“所以,线索断了?”
只要确认那份名单,那么参与金凤城倒卖私盐的人就不可能清清白白一点痕迹不留,从监管到垄断,谎报盐引,官权开路,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太子殿下,属下偶然得到一个消息,但目前还不能保证准确性。”
“说。”
李青得令,继续说道:“当年户部侍郎李仲,曾与宰相关系僵硬,但不知什么原因,两人冰释前嫌,而且宰相处处维护李仲,导致李仲越来越张狂,目中无人,欺男霸女。”
“李仲?”秦砚复述这个名字,很是耳熟,“你说的李仲是一年前突然失踪的李仲?”
李青点点头,“是的,去年李仲在柳七的酒楼莫名失踪,酒楼也一夜之间化为火海。”
秦砚还在想着,野庙遇到的柳七竟跟李仲扯上关系。
“所以,李仲可能有那份名单?所以柳渊停那么忌惮他,但是死了,名单更加无从查起了?”
“不是,属下一开始以为李仲因为有了这个名单,所以以此要挟柳渊停,而柳渊停被威胁痛下杀手。”
“但并非如此,柳渊停这人狡猾,他绝不可能让这份名单存于世上,若是他杀了李仲,那么名单在他手里,他一定会销毁,这样,他不可能阻止金凤城,属下查到,柳渊停即将与金凤城见面,应该就是要对方立刻停止私盐倒卖。”
“所以,柳渊停不可能拿到名单,他在害怕,且已经有所察觉。”
秦砚点了点头,“继续。”
“李仲有个正妻,名为张缘梦,李仲这人好色无度,男女不忌,他府里有个男宠叫于池州,这个于池州家境贫穷,人却长得好看,被李仲看上招进府里养着。”
“不成想于池州竟然跟张缘梦好上了,但一年前,于池州与张缘梦一起消失的当天,李仲死在了柳七的酒楼里。”
“所以你猜测,也许名单被于池州偷了,以此要挟李仲放他与张缘梦离开,不过不巧的是,他们还没与李仲达成交换,李仲就死了。”
李青点点头。
“所以现在就是要找到于池州跟张缘梦,这么有价值的东西,他们想必不会轻易丢弃。”
李青点头,“属下会继续追查。”
太子府,秦砚又回到这个冰冷的地方,今日他本不应该去画馆的,可是秦砚还是存了私心,借着祝贺的名义想去见一见叶亲,见一见这个住在他心里的人。
不知道叶亲喜不喜欢他的礼物,那是他精心准备的,一份承诺,他会打开吗?
秦砚未在太子府多留,而是又去了太后那里。
他还有一事不明,需询问太后。
秦砚到的时候,太后正在诵经祈福,这是她的日常必做之事。
“太子来啦,坐吧。”
秦砚坐在太后旁边,很安静,一直到太后念完手里的经书。
“今日去找了叶小子了?”太后说的很慢,虽然是在询问秦砚,确实笃定的样子。
秦砚点了点头,“去了,他很厉害,开了家画馆,当了一名画师,他画的画很好看,今日他有喜事,理应去恭贺一声。”
太后了然,也不再追问,“今日你来,是有事想问我吗?”
“孙儿确实有件事想问皇祖母。”
太后将手上的佛珠放好,端起旁边的温茶,“你想问什么事?”
“关于我娘的事。”
“皇后?她在你被带出宫那年便去世了,怎么今日突然问起这个?”
“皇祖母,孙儿想问的是,我娘生前有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那种可以随意出入宫门的手帕交?”
太后像是陷入了十几年前的回忆中,“确实有一个,她叫白锦,是一个苗族人,不过后来,她嫁给了柳渊停,生了一个女儿后,来皇宫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人疯傻了。”
“当年,你母亲与她关系甚好,那时候两个人互相欣赏,有很多共同爱好,比姐妹还亲近。”
秦砚陷入沉默,白锦,柳西竹的生母,所以柳西竹的种蛊是得了她母亲的真传,所以柳西竹在外人看来,是宰相府千金,万般宠爱,其实柳渊停早就布好了这步棋。
若是自己不回来,那么柳西竹的目标也会是别的可能踏上高位的那个人。
至此,秦砚明白了,皇帝的蛊应该就是柳西竹的娘白锦下的,而白锦后来为什么会疯傻了,不知是因为良心谴责还是因为柳渊停,或者两者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