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枯木却逢春
只是走着走着,顺着人群,竟然来到了一间月老庙,叶亲在门口已经看到香火缭绕,不知不觉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入大门,一旁的侍者问他要不要买一根姻缘带,可以将自己的名字与喜欢的人名字写在一起,然后系在姻缘树上。
叶亲想起他与秦砚当过牵桥官,是月老的使者,他看着手上那根姻缘带,鬼使神差地没有系在姻缘树上,而是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
上面有他的名字,还有秦砚的名字。
诸天神佛中,叶亲没有什么需要向他们祈愿,他只愿月老,听见他的所想。
叶亲转身,准备回去,却在抬眸间,瞥见了柳西竹。
柳西竹跟他一样,进门就买了一条姻缘带,叶亲并没有看到她在上面写字。
这么近的距离,叶亲也觉得柳西竹很好看,恬静的脸,朴素的打扮,她虔诚地跪在月老神像前。
柳西竹转身正好看到叶亲,四目相对的刹那,叶亲在柳西竹脸上看到了一丝微笑和一种难以言说的怜悯。
怜悯?叶亲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他与柳西竹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交集。
因为秦砚吗?最近秦砚确实跟她走得很近。
叶亲觉得自己有病,盯着人家姑娘看这么久,太过唐突,怕惹人误会,他回过神,转身出了月老庙。
兴许这日天气特别好,街道上的人比以往多了一点,热闹依旧,叶亲没想到竟然遇到了陈叙。
陈叙跟师白栎一起,旁边还有个姑娘。
陈叙看到叶亲,本来还觉得奇怪,这人前两天醉生梦死,要死要活的,现在倒有精神一个人来逛街了。
师白栎听到陈叙大嗓门喊着叶亲,有点不悦,今天明明是自己拉着陈叙来给自己挑选生辰礼的,怎么哪哪都能碰到他。
师白栎看向自己身边的姑娘,这人是他的妹妹,本来今天他好不容易缠到陈叙同意陪他去买礼物,这妹妹非要跟着。
“芳菲,你不是想学射箭?平时嫌弃哥哥教你很凶,我听说侯府叶公子,射箭了得,你不如去跟他学学,他与陈叙关系好,他定然不会不同意的。”
师白栎的妹妹,师芳菲,也是个从小不爱读书的料,偏偏生在武将世家,却连个马步都站不好。
用他哥哥的话来说,就是干什么都一般,偏偏瘾大。
师芳菲一听师白栎这么说,她看向叶亲,这一见,竟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当即决定要向叶亲拜师,师白栎见目的达到,也露出得逞的笑容。
第46章
陈叙提议, 四个人去轩雅阁,听到轩雅阁三个字,叶亲微微皱眉, 他不想去,若是可能, 他这辈子都不想踏入轩雅阁这个地方, 那里,有让他难堪的记忆。
“不想去。”叶亲毫不犹豫拒绝。
“那我们去茶楼听书吧,听说最近又出新的画本子了。”陈叙经常在外,消息灵通, 最近京城不知道为啥突然多了很多太子与柳西竹的画本子,他想让叶亲也去听一听,告诉他,有些人没那么值得,不如放手。
叶亲勉强点头, 四个人来到茶楼,讲书的先生正好讲完了一本, 换下一个故事了。
说书先生拍着醒目,“今日, 我们不说书了,我们来讲个故事吧, 一个爱情故事。”
来听书的人, 无非就是喝喝茶, 吃点小点心, 听听别人的故事, 悠哉悠哉的。
当先生说要讲爱情故事时,那就更是起劲了, 谁不爱听风花雪月的故事,就像窥探到了别人的秘密,局外人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听完别人的一生。
“今日啊,故事的主人公就是我们当今太子殿下。”
听到太子殿下,叶亲有些愠怒,嘴里咕噜着:“什么狗屁爱情故事。”
那说书先生见人如此捧自己的场,也是高兴,“大家都知道,太子殿下从小流落民间,听说日子过得很苦,但是,太子却没有长歪,长大后,依然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听到这里,叶亲终于点头,“这点倒是说的挺对。”叶亲想到秦砚这个人,确实从来喜怒不形于色,说话也不争不抢,对自己永远有求必应。
先生继续说道:“这太子呀,刚回宫,立马就惹得各家小姐们青睐,这其中,只有宰相之女柳西竹能走进他的心里哦。”
“你们听说了没,太子在小时候,就与柳姑娘玩的好,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哪。”
台下众人听得乐呵,时不时拍手鼓励,这让说书先生内心小小膨胀了一把。
他正欲开口继续,却被叶亲打断,叶亲越听越不悦,他站起,“喂,老头,故事可以瞎编,但不能造谣啊。”
那说书先生刚刚还被人吹捧,听到叶亲这个跟他唱反调的,瞬间也不悦起来,“嘿~你这个少年,你别不懂还在这耽误顾客。你说说我怎么造谣了?这话本在京城都传遍了。”
叶亲回怼过去,“你怎么就知道太子殿下在流落民间时,没有喜欢的人?说不定他都成过亲了。”
说书先生被叶亲噎得吹胡子瞪眼,“我看你才是造谣吧,太子才十八岁,若是成亲了,他怎么不把他那娘子带回宫里?又怎么会同柳西竹走得亲近?”
叶亲最讨厌听到这里,自从回到京城,哪哪都能听到秦砚与柳西竹的名字绑在一起,这让他不爽,很不爽。
“老头,总之,你说的都是假的,太子殿下确实成过亲了,而且,他不会喜欢柳西竹的。”
说完这些,叶亲胸腔里的郁闷才稍稍减轻一点。
这时,有人认出叶亲,在底下偷偷议论,“这叶世子当真疯了,不过是话本子,大家听着乐,况且,太子殿下回宫后,只与柳西竹有往来,这不是明摆着柳西竹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后。”
他们磕着瓜子,更愿意叶亲在这里出丑,上次太子府宴会,叶亲的事迹也算是传的沸沸扬扬,谁人不知这叶亲爱慕太子殿下,爱而不得。
如今在这里,他们更想看看他再一次闹出笑话,“这么维护太子,难不成以后他能娶你?”
有几个人低头私下偷偷地笑。
凑热闹的人永远都是这样,他们一生平淡如水,所以更愿意去编排或者臆想别人的故事,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如天上月的人,他们够不着摸不到,于是,那些人的风花雪月也好,荡气回肠也罢,都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说书老头也是头一次被人反着来,醒目一拍,“这太子殿下与柳姑娘的事,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而且再过一天,听说这次的皇室祈福大典,陛下特意交代了,今年由太子殿下去定国寺,届时,柳姑娘会一同前往。”
看到叶亲脸上的疑惑,老头得意了,更加卖力,“你还不知道吧,大楚国皇室每年都会去定国寺祈福,以前都是皇帝带着皇后,自从先皇后去世,皇帝便独自一人,再也没带过任何女子同往。”
“如今,这次是太子第一年祈福,带着柳西竹,你说说这是什么含义?”
什么含义呢,叶亲不懂,也不想知道。
说书老头最后的话还不停地回绕在他耳边,秦砚要去祈福,柳西竹同往?
柳西竹为什么同往?
秦砚,所以我根本不了解你,对吗?
叶亲不断地否定,不断地告诉自己,不可能的,秦砚不可能这样的。
他丢下陈叙他们,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转身回了自己的别院。
回去的路上,叶亲不断否定秦砚,否定那个说书先生,不会的,不会的。
他再也不想听书了,都是骗人的,为了效果胡编乱造,哗众取宠。
叶亲恍恍惚惚躺在床上,蜷缩着,脑子里一团乱,他什么都不敢想,也不愿想,不知不觉就这样睡着了。
他又做梦了,他梦到了孟秋,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孟秋说的话,他不见你,你就把他抢来。
他不见你,你就把他抢来。
他不见你,你就把他抢来。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如魔咒一样。
第二日,叶亲早早起来,他像平常一样,在案桌上画画,现在,他画的每一幅画都是秦砚,有笑的,有面无表情的,有秦砚背着他的,还有去年在桃源村秦砚与他一起犁地的。
那时候的叶亲就想把种地的秦砚画下来,关于秦砚的每一幅都是他们曾经的经历。
叶亲将风干的作品收起来,来到了大街上,早上的大街有了烟火气,他找了一处酒楼,二楼的栏杆处,他坐下,上身半倚在栏杆上,看着下面忙忙碌碌的人群。
今日,太子祈福的车队会经过这里,去往定国寺,叶亲就守在这里,他想看看秦砚,他很想他。
叶亲一只手撑着脑袋,头微微仰着,闭着眼,感受早上冰凉的风,红色的发带随着凉风飘逸,落在栏杆外。
如此明艳的少年郎,就连路过的人都会忍不住瞧上两眼,却不明白少年为何流露出不符年龄的惆怅。
没一会,叶亲听到人群开始吵杂,有人欢呼,有人大叫,大家纷纷让路,本来就热闹的大街,中间留出了一条宽敞的路。
“啊啊啊,太子殿下来了,太子殿下来了,今年皇室祈福的人是太子殿下。”
最前面的那辆马车,锦帘紧闭,叶亲看不到秦砚,但他知道秦砚就在里面。
叶亲端详着那辆华丽的马车,嘴角微微勾起,却给人一种苦涩的感觉,他离开酒楼,骑上他的高头大马,直奔祈福车队而去。
原本车队不急不缓,却突然一阵嘶鸣,所有人都还在震惊中,叶亲勒住缰绳,马蹄抬起,拦在了马车前头。
整个队伍被迫停下。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那些人根本没看清,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拦车,这可是大楚国的祈福大典,蓄意捣乱,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待众人看清是何人时,倒抽一口凉气,他叶亲怎么敢的?
秦砚马车的两侧,分别是带刀侍卫,见此情景,早已刀刃出鞘,等候命令。
叶亲却对这一切熟视无睹,他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帘,开口,声音有种隐忍,却很有力,
“秦砚,跟我走。”
除了随行的人震惊,就连两旁的百姓都不敢相信,大楚国祈福大典这么多年,从没有人敢拦路,更不要说当街抢人,抢的还是太子殿下。
他叶亲这是要当街劫持太子殿下,活腻了。
一旁的大总管捏着嗓子大叫,“叶亲,你好大的胆子,皇室的马车你也敢拦?你可知这是杀头的死罪。”
叶亲连眼神都没动一下,带着一种散漫又顽劣的语气,“哦~那死便死吧。”
他说的很轻巧,仿佛生死于他而言,都不及此刻他的所作所为。
叶亲的这一举动,更加坐实了之前的传闻,老百姓永远乐于看到这些场面,这比浩浩荡荡的人群穿过京都大街来的更加有趣。
他们谁都没有散去,都在等着,等着这个大胆的叶亲会被怎么处理,而他想让太子跟他走,简直痴人说梦。
秦砚的马车锦帘依旧闭上,就连后一排马车上的柳西竹都掀开门帘看个究竟。
叶亲就这么拦着队伍,他不知道过了多久,若是秦砚一直不出来,他觉得自己会一直拦在这。
锦帘被撩起,秦砚,终于从马车上下来了。
叶亲看到那双眼睛,他没有告诉过秦砚,其实,在他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就移不开眼了。
他们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了,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看他了,曾经亲近到同床共枕,如今,明明就在面前,叶亲却感到他们相隔很远,远到叶亲认为,这次秦砚如果不跟他走,那他们的这一辈子应该就会渐行渐远。
秦砚看向叶亲,走到少年身边,少年骑在马背上,逆着光,用一种委屈倔强又破碎的眼神看着他。
秦砚害怕看到这样的眼神,他知道叶亲,了解叶亲,少年纨绔却固执的很,他读懂了叶亲的眼神,那是一种决绝,一种无法回头的决绝。
这个眼神让秦砚害怕,害怕到他开始怀疑他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错了,对他冷漠,对他视而不见,把他推远,推离自己身边。
如今,叶亲骑着马,就在他的面前,俯视他。那根红色发带鲜艳刺眼,随着风摇动,辗转落在叶亲肩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