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千晚
贺尧川对夫郎笑:“挨我是何意?”
林榆想了想,道:“就是喜欢你,想天天吃你煮的糖水蛋。”
他发烧了,脑子不免糊涂一些,平时不怎么说的甜话,今天当着贺尧川的面一股脑说出来。
贺尧川脸红红的,点点头道:“嗯,那我也很爱你。”
林榆不乐意了,戳戳他胸膛:“你是不是想让我每天都给你煮蛋吃?”
贺尧川无奈一笑,原话分明是夫郎说的,怎么还成了他的不是。他逗逗生病虚弱的夫郎,点头道:“想让你煮蛋,也想和你生蛋。”
轮到林榆脸红红的。
贺尧川和村里的汉子不一样,他嘴上知道分寸,从不学别人说荤话。仅有那么几次,也是夜里兴致高的时候说给林榆听,白天说还是第一次。
林榆低头捧着碗,扭扭捏捏小声说:“我也想。”
话音虽小,却还是被贺尧川听见,他掩饰不住眼里的喜意,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再想要孩子,也得身体康健才行。贺尧川等林榆吃完,拿上银钱去郎中家。路过大堂叔家时,他看见堂叔母和君哥儿坐在院子里,正拿着针线篮子绣花。
村里没那么多规矩,夫家娘家离的近,走几步路就能回家,嫁的近的姑娘哥儿随时都能回去。王勇不在家,君哥儿也只能回来找他娘。
两人正在给孩子绣虎头鞋,听说林榆病的发热,都撂下篮子要过去陪着。赵惠又爬树摘了几颗梨,若是咳嗽,煮一碗梨汤润肺总是好的。
贺尧川把人叫过去,不停歇地往郎中家赶。
两个村就这一个郎中,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贺尧川去的时候,郎中家还有其他病人,不是腰酸背痛就是什么隐疾。
等着排队看病的时候,无聊了就聚在一起说说话。几个汉子都是白云村的,他们认识贺尧川,一见到贺尧川反而不说话了。
这必定是背着贺尧川说什么。
贺尧川看过去,他生的高大,不怒时也让人害怕。这几人他也认识,平时见了面点头打声照顾,从无交恶。
几个汉子悻悻地,看着贺尧川坐在远处,才你推我我推你的,嘴上没把门就想说话。
“大川,你知道你小堂叔的事不?”胆子大的那人先开口。
贺家人口多,赵春花老两口是老一辈中最小的,而他爹又是三房中排行第二,小堂叔除了贺长顺没别人。
贺尧川不愿意提起这人,贺长顺虽说是个读书人,但那种眼神不干净,总让他想起贾麻子这种人。贺尧川不想管贺长顺的事情,但别人既然这么问,那必定不简单。
他只道:“分家断亲后,便是各过各的。”
不认亲的态度很明显,厌恶的也很明显。那几人松口气,终于放开了说:“我和黄生几个前几日去镇上吃席,云溪县真是繁华热闹。好家伙,路上都是绫罗绸缎和马车,路两边尽是两三层高的酒楼。我们第一次去,就走错路进错巷子,到了名叫春欢楼的地方。”
一听就不是正经名字,果不其然,那几人不好意思笑了笑:“就是青楼。”
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旁边又有妇人夫郎,他们说的声音小一些,还是免不了被听见。几个妇人夫郎都晦气似的远离,只觉得脏了耳朵。
乡下人踏踏实实过日子,青楼这种地方和赌坊无异,都是叫人厌恶嫌弃的,谁家汉子沾了这两样,在村里要被人戳脊梁骨,走到哪里都抬不起头。
黄生压低声音道:“我们几个自然没进去,刚打算转头走。就碰见一人,穿着长袍长衫很面熟,就跟两步看看,竟是贺家那个老来子贺长顺。”
他没再提小堂叔三个字,怕惹的贺尧川不快。
另一人道:“楼里的姑娘哥儿一见他就热络,肯定不是第一次去了,啧啧啧。”
提到贺长顺,他们都一脸鄙夷的。家里婆娘老拿他们和贺长顺比较,说人家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有本事读书。
这下心里可平衡了,回去以后定要好好摆摆,给自己找回场子。他们读不了书,却也踏踏实实堂堂正正的做人。
贺尧川听完,心里却全然不诧异,只觉得这就是贺长顺能做出来的事。
轮到他拿药,贺尧川不再听那些人说。他从郎中拿里取走三包药,足足能吃上半个月,风寒本就好的慢,吃起药来就是受罪的事。
贺尧川心里惦记林榆,两步并作一步走。快到家门口,他又转身去赵货郎家,找方花婶买一板敲敲糖,给林榆甜甜嘴。
“你赵叔前两天进了一批橘子干,裹了糖霜很甜,连大夫都说咳嗽能吃橘子呢,卖的也不贵,一包五文钱。”
在村子做小生意无非就是这样,赚个邻居熟人的钱,卖几个铜板讨生活。方花最近手头紧,碰上人来才问几句,别人不买她也不强卖,只笑着说下次再来。
贺尧川一想,万一榆哥儿吃腻了敲敲糖,还能换着吃。他道:“来一包便是。”
揣上两包糖,贺尧川不停歇地往回走。方花远远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些许羡慕。
乡下人赚钱不容易,手里的钱都捏着讨生活。生病了丈夫给拿药都是好的,更多的是自己扛过去。像贺尧川这种,又是亲自拿药又是给买糖哄着,找不出几个人了。
贺尧川没想那么多,他到家时,卧房里传出一片笑声。君哥儿只在门口看一眼,林榆就打发他回去,怕病气过给他,君哥儿怀了孩子身体要紧。
剩赵惠陪着,给林榆看看她做的虎头鞋,惟妙惟肖很好看。林榆想起贺尧川想生蛋的浑话,他扭扭捏捏的,也求着赵惠教他绣老虎。
他十根手指纤长细白,拿起针却笨拙无力,手指戳出血洞,也没学会下针。最后绣出来的东西丑丑的,看的赵惠不停笑。
贺尧川终于提着药和糖回来,听见笑声也忍不住参与,他几乎是惨不忍睹看着,不忍心打击夫郎的信心,心口不一道:“夫郎做的,就是好看。”
林榆一笑:“等我病好了,给你缝在衣裳后面。”
贺尧川不说话,转头对赵惠道:“堂叔母晌午留下吃饭,我煮一锅红糖鸡蛋,再搓些糯米丸子下锅。”
赵惠起身摆摆手:“该回去了,你堂叔他们在地里收高粱,还要做饭给他们送去。”
是到了收高粱黄豆的时候,贺尧川不耽误堂叔母干活,把赵惠送出去后,翻出小泥炉煮药。
他们赶在春三月分家,忙着收拾新屋子。黄豆高粱比别家晚两天栽种,收成自然也晚几天。差不多等爹娘他们回来,就能下地割回来。空出来的旱地翻一翻,还能继续种别的。
第61章
赶在庄稼收成前, 周淑云贺长德带着小溪从枫林村回来。进门没看见儿夫郎,只见大川坐在廊下削鸡叆叇,满院都飘着药味。
知道是榆哥儿病了, 周淑云连背篓都来不及放下,先进卧房看一眼。她急忙问是怎么病的, 小两口不藏事,把下雨救鸡的事情说了。
周淑云听完,气的数落二人:“仗着年轻莽撞, 捅破天的雨也敢淋。鸡哪有人重要,别看只是一场风寒, 治不好要留命根子的。你舅外爷不就是因为一场雨, 坏了身体骨吗?”
周淑云原本有一个舅舅, 早早的撒手人寰去了。也是年轻的时候不知事, 三天两头淋雨,几贴药都没治好, 终日不停地咳嗽,最后肺疾走了。
人吃五谷杂粮, 最怕三灾六病。周淑云把钱捏在手里不敢乱花, 怕就是谁生病了没钱医治。
所幸林榆病的不严重, 她伸手摸摸额头, 已经不烧了, 只是有些咳嗽,不能出去见风。
“也幸亏是热天, 裹着被子捂一捂汗,风寒就能去一半,”这是老法子,谁家风寒病了又想好的快, 就给自己捂一捂。
贺尧川给他娘顺顺气:“只这一次,我和榆哥儿把鸡场重新修缮了番,不再害怕鸡淋坏了,也不必冒雨跑出去抢救。”
周淑云抬起手指,指了指二人,终究没说什么。也是两个孩子年轻不知事,又是头一回养鸡没经验,有些这次教训,下次便不再犯错了。
溪哥儿钻进卧房,笑嘻嘻趴在林榆身旁,有些害羞地凑到耳边说:“我看见表哥新娶的表嫂了,很漂亮,还给我鸡蛋吃。”
周淑云回来就说这事,周昌彦成亲那天他们都去了,娶的是同村的二丫,小时候还被周淑云抱过。成亲时盖着盖头,他们匆匆忙忙的没看仔细,帮忙后又急着回家种地,话都没说几句。
这次面对面的认真看,是个不错的姑娘。
林榆想一想,他虽然没仔细看过,但听说话是个温温柔柔的,他点点头也道:“嗯,是挺好看。”
周淑云在外面卸背篓,里面装的都是好东西。林榆和溪哥儿赶紧趴到窗边,探出两个脑袋好奇看着。
“二丫她爹打了几只兔子,非要塞一只给我们,我和你爹盛情难却,以后又是一家人,就收下了。”
兔子剥了皮,看样子烟熏过,热天生食不容易保存,抹了盐一熏能存好久。贺尧川拎起来一看,还是只肥硕的公兔。
周淑云又拿出一包桃片,溪哥儿眼睛都睁大了。桃片薄薄的,入口是绵密香甜的口感,小口吃一片,这味道能惦记一整年。
他是家里最小的,爹娘和哥嫂都会拿两文钱给他买糖吃,他是村里最不缺吃的小孩。不过桃片和糖不一样,好吃又贵,薄薄一片就要四文,珍贵的东西总是特殊的。
一包总共只有七片,就要花四十文,一人捏一片,就算吃完了,剩余两片是留给贺尧山他们的。
林榆捧着吃,眼里泛着光亮,是比糖好吃一些。贺尧川也捏了一片,薄薄的还不够塞牙缝,他只吃了一半,另一半喂给林榆。
“我不爱吃甜,浪费不好,都给你。”
林榆:“你笑一笑,我就吃了。”
贺尧川抱着夫郎,两手撑在林榆咯吱窝下,轻而易举就抱起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林榆四爪并用扒在贺尧川身上,趁贺尧川开口大笑的时候,把半片桃片塞进去。
贺尧川眨眨眼,甜意还在舌尖蔓延,软糯熟悉的味道很香。这是夫郎哄着他吃的,比桃片本身还甜。
两个人四目相对,眉眼里都是欢悦。
……
豆苗熟了,高粱也红了。
收庄稼在最热的时候,入伏的时候太阳当空炙烤。这时候却很少有人在家休息,要抢在不下雨的时候,收了粮食晒干装仓,忙碌了半年才能踏实。
家家户户都在田里,妇人夫郎挽起袖子,男人则光着膀子,后背暴露在太阳下,晒的黝黑发亮。
汗水不断地流下来,累了便解下汗巾擦一擦,再扒开竹筒喝几口凉水,缓口气又继续弯腰割豆。
他们辛劳却又高兴,朝廷吏治清明农业变法成功,粮税收的并不高,一年的收成多半都是自己的。有了粮食,人能填饱肚子,还能多养几只鸡鸭,吃饱穿暖这便足够了。
贺家虽然只得了一亩旱天,能收的高粱黄豆不多,却也在田里忙的直不起腰。收黄豆不用镰刀,连豆带杆拔起来,抖一抖根上的土。
林榆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拔黄豆苗一拔一窝,他干的很快,手脚利落几乎停不下来,手里的豆苗拿不下了,才一堆堆放在旁边,继续往前面拔。
抬头一看,贺尧川比他更快。他俩分明是一同开始的,林榆叉腰哼一声,不甘心落后给贺尧川,埋头呼哧呼哧往前推进。
周淑云上田埂喝水,有闲心下来检查,往她儿子屁股上一踹:“看你拔的,豆子落的满地都是!”
贺尧川揉揉屁股,他娘脚上力气不轻,踹他更是踹习惯了,“我捡就是。”
林榆哈哈哈笑,溪哥儿看见二哥被收拾,也坐在田埂上乐呵。他年纪小力气小,能拔的不多,就跟着爹和哥哥在后面剪豆子。
农忙的时候,人更加不想吃饭。早上煮了满锅粥,剩一半留着晌午吃,乡下人就是这样,一顿做两顿,总能节约时间柴火。
热天的绿豆粥冰冰凉凉,配着咸菜咸鸡蛋入口,再嚼一根酸酸辣辣的酸豇豆,最是解暑解渴。这时候若是肚子还有缝,才会惦记吃肉吃饼。
他们坐在树荫下,头顶树声沙沙。这是田埂上一株梨树,几颗野梨长在枝叶间。贺尧川伸手摘一颗,在衣袖上随便擦擦送给林榆:“不算甜,却解渴。”
林榆咬一口,果然都是汁水,他喂给贺尧川:“甜的,你也吃。”
树上仅剩的几颗梨被他们分了,乡下梨树最常见,若谁家空闲了,路边随手栽一颗,好不好吃另说,成活率却高的很。
路过的行人渴了,伸手摘一颗吃,主人家不会说什么,热情好客的,还会多摘几颗送给行人。
他们收了半亩黄豆,回家时全身疲惫,如果不是肚子饿了,连饭也不想吃,躺在床上就想睡觉,
身上黏黏糊糊,林榆后背痒痒,他从衣领里摘出一片黄豆叶,毛躁躁地卡在背后,磨出一片红点。他伸手挠一挠,又痒又疼。
贺尧川赶紧抓住他的手,“别上手碰,你皮肉细嫩,一挠准要出血。之前买的药膏还剩半罐,洗完澡我给你抹在背上,明天就好了。”
“我跟娘说一声,明天你就别去了,留家里看看里,做好饭提去田里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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