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下事 第45章

作者:凉千晚 标签: 生子 布衣生活 天作之合 田园 种田文 日常 古代架空

倒是周淑云和贺长德中途回家看了一眼,说是家鸡和野鸡都下蛋了。他俩回来喝口水,又出门去别家窜门子。

太阳落山后,林榆翻进菜圃里看一眼。藤蔓上刚长好的豆腐菜水嫩,低处叶子被旺财啃的乱七八糟,林榆拿着棍子气呼呼追:“我要收拾狗了,以后不许你进菜地。”

旺财想往他川爹那边躲,又被贺尧川拎着后脖子打一顿,悻悻钻出狗洞跑了出去。

“晚上想吃什么,”林榆站在菜地里问。

新鲜的菜不少,黄瓜摘了一茬又一茬,丝瓜也挂在藤上。藤蔓丛又高又大,人钻进去就看不见了,弯腰走在里面抬头一看,都是长豆和四季豆。

农家的夏日最不缺吃的,林榆摘两个水嫩的黄瓜,用井水洗干净拿给贺尧川,坐在地面阴凉处一人一根直接啃。

贺尧川想想说:“不是买了醪糟和糯米粉,就搓糯米丸子吃,扔一颗黄糖煮。”

热天人都是浮躁的,那些鱼和肉反而没人愿意吃,忙活一天只想喝口清爽的。醪糟自带一股清香味,糯米丸子软香弹牙,往井水里冰后再吃,比绿豆汤都解暑气。

林榆原想吃面,被贺尧川说馋了,但他还是把长豆丝瓜都摘下来,道:“那明日再炒丝瓜吃。”

贺尧川三两下啃完一根黄瓜,笑意盈盈看着林榆,道:“你明日可吃不上,真想吃要等后日。”

林榆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嘴里嘎嘣嘎嘣嚼黄瓜,脸颊鼓鼓地问:“明天黄历上写着不宜吃瓜?”

贺尧川眉目舒朗,仰后半撑在地上大声笑起来,笑完抬手刮刮林榆的笔尖,道:“到了明日你就知道了。”

贺尧川故意买关子,林榆本着好奇心,追着贺尧川不停地问。贺尧川去柴房搬柴,他眼巴巴跟在身后。贺尧川进灶房烧过,他也眼巴巴跟着。

到了晚上该睡觉的时候,林榆拿着自己的枕头躺在贺尧川身旁,不睡觉睁着一双眼。

夜里有蚊子嗡嗡嗡飞进来,林榆伸手一拍。给睡着的贺尧川拍醒了,红彤彤的巴掌印烙在他胸膛上,贺尧川一脸懵然地睁开眼。

他瞌睡全无,略低沉喑哑的声音道:“睡不着了?”

林榆抱着被子坐在他旁边,精神抖擞摇摇头,闪亮圆溜溜的眼睛比星星还亮,就这么看着贺尧川。

大川不告诉他,他能别扭地一晚上睡不着。

贺尧川喉间溢出一声笑,手掌慢慢搭在林榆的腰间,似乎终于被林榆折腾地忍不住了,道:“是很重要的事情,你趴下来,我告诉你。”

林榆笑嘿嘿,喜滋滋抱着被子趴下来,耳朵凑在贺尧川嘴边,聚精会神听着。

贺尧川冲他一笑,轻轻咬一下耳尖。林榆浑身一僵,忍不住想躲,却又红着脸依旧趴着。

贺尧川翻身一动,把林榆压在身下。他比较重,怕这样压坏林榆,用双臂撑在两侧,附身一亲道:“明天是我生辰。”

他继续低头轻啄,林榆被亲地懵懵的。他等意识清醒过来,林榆睁大眼睛推开贺尧川,爬起来吃惊道:“你的生辰?”

他呆呆慌慌的,一动不动看着贺尧川,表情像是在说:他完了,连大川的生辰都没问过。

“我没有为你准备生辰礼,”林榆小声地说,他有些心虚。

贺尧川把心虚的小夫郎拉回身下,恋恋不舍继续亲,哄着林榆道:“你就是我今年最好的生辰礼。”

床帐后影影绰绰,一夜好梦。

次日,公鸡都没打鸣的时辰。林榆偷偷摸摸爬下床,捡起扔的一榻的衣裳穿好,蹑手蹑脚走出卧房。

他点燃油灯,拿出白面粉和六个鸡蛋。敲敲打打间,吵醒了隔壁的周淑云,周淑云披着外衣出来道:“天色还早,今天地里没活,不着急吃早饭。”

“娘,我想给大川过生辰,早上还要去趟乡里。您帮我把大川支开,等我做好再喊他回来。”

林榆神神秘秘的,又不肯告诉周淑云到底做什么,也勾起周淑云的好奇心,她笑道:“好说,正好家里柴火剩不多,今天也是阴天,我打发他出去拾柴。”

睡梦中的大川不知道这份惊喜,昨夜一夜情动,他抱着夫郎睡觉,连做梦都是好梦。早上醒来,一摸床边人去榻凉。他起床出去看一圈,家里也没有夫郎。

贺尧川空落落的,还没想念够,又被他娘打发出去做事。他心里别提那个委屈,拿着斧头上山的时候,对着树一个劲控诉,完了猛猛砍断它。

而此时,林榆在乡里东奔西走。牛奶对着乡里人来说是奢侈的东西,花钱也买不到一碗。他只能用豆浆替代,林榆嘱咐豆坊老板把豆浆滤干净。又提着两筒豆浆去买细糖,买完匆匆忙忙赶回家。

他从门缝探出头往里看,发现贺尧川不在家,才大摇大摆走进去。周淑云和小溪也洗洗手来帮忙,他俩不知道做什么,就烧火敲鸡蛋。

林榆把蛋清蛋黄分开,开始最费力的一步。他攥着盆和四根筷子,在盆里猛猛打,化身打蛋机器。右手累了换右手,打出惊天动地的气势。

周淑云不忍心地过来劝:“榆哥儿,蛋坏了就换一个,家里还有存蛋。”

林榆忙碌中懵懵地抬头看,然后猛把盆递出去:“娘您继续!”

周淑云:……她合该老老实实坐着烧火。

三个人换着打,整整小半个时辰。周淑云和溪哥儿先是怀疑,最后惊讶地看着像云一样绵密的泡沫。

林榆热地扇扇风,溪哥儿在旁边拿蒲扇给他猛扇,凉快的风一下吹来。林榆笑一下,给溪哥儿喂一颗饴糖继续忙活。把豆浆和一勺油搅和,再依次加面粉糖白醋。最后把打发的蛋清倒进去,做好后上锅蒸。

三人站在锅边等着,蒸好之后林榆揭开锅盖,两盆香软的蛋糕就做好了。透出淡淡的香味,没条件再做奶油,他只能放几颗桃粒和樱桃在上面做点缀。粉粉嫩嫩的瞧着很好看。

林榆把蛋糕藏起来,再帮着周淑云一起做晌午的正餐。三菜一汤,一锅豆角腊肉焖饭,便是足够丰富的生辰饭了。

贺尧川扛着一背柴回来,听见灶房里敲敲打打的声音,还有三人说话的声音。贺尧川会心一笑,他的夫郎回来了。

林榆冲上去迎接,端着他做的那盆蛋糕,眼睛亮亮的大声喊:“贺尧川,生辰快乐!”

周淑云和小溪在旁边拍手笑,贺尧川心里暖暖的,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这是不一样的生辰日。林榆给他喂从没吃过的东西,比糖都好吃,他自己一个人就吃了半块。

周淑云拿出提前求的新平安符给他换上,小溪也送出他最珍爱的玩具。贺尧川捧着剩下的蛋糕不舍得吃,抛开夫郎亲手做的不谈,叫蛋糕的东西是真的好吃。

寻常人家过生辰便是如此,一顿好吃的,几句祝福的话,又在平淡温馨的岁月中成长一岁。

第58章

林榆种的樱桃种子发芽了。

吃剩的樱桃核攒了一把, 他用锤子敲开外层坚硬的壳,露出白白嫩嫩的种子。八颗装在竹筒里,用湿棉布包裹, 让种子能够汲取水份发芽。林榆一共装了三个竹筒,最终只活了三颗。

发芽的种子裹着一层褐衣, 白嫩的芽尖破开。林榆从杂物房里翻出几个陶土罐,在罐子里装满土壤,把种子小心翼翼埋进去。再等两个月, 种子就能成苗,成苗的时间漫长, 长成大树开花结果更需要好几年。

林榆拍拍手上的土, 树长的缓慢也有办法, 他可以用别家的树枝嫁接。倒是后坡那几株桃子树, 长的很旺盛,不出两三年就能结果。

林榆看一遍果树, 回到院子洗手。又想起打扫鸡粪,他拿着扫帚进去。咕咕咕叫几声, 鸡群就一窝蜂跑过来, 以为林榆放饭了。

如此反复几次, 林榆觉得好玩, 笑着又把鸡哄走。一转身, 溪哥儿端着食盆进来,他学着林榆“咕咕咕”, 鸡群这次学聪明了,躲在阴凉处一动也不动。

“榆哥哥,你看这群鸡傻了,饭都不吃。”溪哥儿歪着头疑惑, 想不通其中的原因。前几次喂鸡,鸡群都是猛冲过来,他还害怕地后退。

林榆眼睛转了转,不承认是自己捣乱。他道:“你把食盆放下,它们饿了自然会来。”

这时村里几个小哥儿结伴来找溪哥儿玩,溪哥儿也没多想,放下盆和他娘说一声,要和雪哥儿他们一起去。

周淑云赶紧招招手,“慌什么,娘给你拿两文钱。玩耍也要记得时辰,不许去河边,也不许往山里去。晌午太阳大,吃饭前记得回来。”

她碎碎叨叨叮嘱,溪哥儿是个听话的孩子,她还是不放心。又从荷包里取出两文钱,赵货郎家卖敲敲糖,两文钱一大板,溪哥儿买一块足够几个娃娃分。

乡下泥腿子赚钱不容易,一文钱都要捏在手里精打细算,因此没几家愿意拿钱给孩子买糖。周淑云不那么想,小溪也是大孩子了,出去看别人吃自己却没有,她想想就心疼。

再说,就是大山大川两个皮猴子,小时候出去玩耍,她也是给了钱的,断没有厚此薄彼的做法。

说句现实的话,孩子手里有吃的,出去也能笼络其他孩子的心,总不至于受欺负。

林榆把鸡粪铲进粪坑,把粪坑上的木板盖上。夏天鸡粪气味太大,有时候都能传出院子外面,人闻多了是该生病的。铲子铲不干净的地方,他也用土覆盖,或者埋些艾草粉。

他从鸡圈走出来,看见溪哥儿高高兴兴往外跑。溪哥儿不是只顾玩的娃娃,每天都是帮家里做完活才出去。

“娘,溪哥儿生辰一过,也是七岁的孩子了。他平时帮家里干活,也帮我和大川伺候鸡,我想给他拿工钱。”林榆坐在周淑云旁边,试探着问她。

乡里的小哥儿到了年纪,不能像男娃娃那样上学读书,最多在家里学习针线活。读书的问题林榆能解决,他自己就能教溪哥儿认字算账,针线活也有周淑云教,最多的日子就是出去玩。

周淑云低头咬断线头,道:“小娃娃拿这么多钱在手里不踏实,我隔三差五给他铜板,出去玩够了。”

她之前见过身上揣钱的娃娃,出门就被别人抢了,溪哥儿小小一个又打不过,周淑云主要是不放心。

林榆笑着说:“也不多给,他喂一天鸡给一文,打扫院子、帮忙做饭也给一文,让他知道赚钱的道理。我不是教会他算账?拿自己的钱练手,从小养成习惯,以后在大钱上也不马虎。”

他说的头头是道,周淑云一想,顿时觉得有道理。对于乡下人来说,会识字会算账的夫郎,到哪家都是香饽饽。她再教会做饭针线,便算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了,以后她也无需太担心。

她拉着榆哥儿的手笑道:“就按你说的做,我不拘着他玩,却也不能玩脱了性子。再过五年,也是该相看夫家的年纪了。”

要说起操心的事情,那可真是一桩桩操心不完,都是儿女的事情。周淑云愁眉不展,想起大山和月华至今还没孩子。以前没分家日子过的艰难,苦了月华的肚子。

她虽然没当着儿媳妇的面说,心里却焦急,每晚躺在床上也跟贺长德念叨这件事。家里日子再难,也要把伙食提上来才好生育,小两口有了孩子,她也能放心一些。

至于大川和榆哥儿,她还没想那么多。哥儿的孕痣就能看出一切,榆哥儿生不生是早晚的事情。她为了这件,急的一整夜睡不着,大半夜把打呼噜的贺长德喊起来:“他爹,我想过了。明天我们带着红枣花生,去看看大山他俩,再割一斤肉去。”

贺长德咕噜声刹住,他胡乱嗯嗯两声,又睁开眼说:“一斤肉不成,修路人多,煮出来大家都馋,他们也不好不给,买些肉干藏着自己吃就行。”

贺长德难得出了一个好主意,周淑云放心点点头,才躺下睡觉。溪哥儿迷迷糊糊听见,也嚷着去看大哥大嫂,周淑云被闹腾的没办法,只能带他一起去。

第二日天不亮,他俩就喊了牛车。买肉这件事没瞒着大川他们,林榆还拿了十颗鸡蛋,装在篮子里让周淑云带上,他和贺尧川站在门口目送。

林榆打着哈欠揉眼睛,软声道:“我想大嫂了。”

贺尧川拉他回房:“快了,今年朝廷修路征收的人多,听说小王村的路两个月就修好了,大哥大嫂他们最迟一个月也能回来。”

今日无事,天色还早。他俩躺在床上,面对面说着话,相拥而眠睡回笼觉。

周淑云和贺长德去看望贺尧山他们,一去就要两三天。因为靠近枫林村,他俩夜里就回娘家睡,顺便看看她新侄媳妇。

太阳渐渐升起,他俩今天要上山拾柴。

林榆往灶膛里烧一把火,锅里煮半锅热水。他把热水舀出来洗脸刷牙,再各自打一碗喝的。然后把蒸格放进去,拿三个馒头蒸热。

再打开咸菜罐子,夹两根萝卜干,切成碎夹在馒头里。上次腌的咸鸡蛋很成功,切开一看金黄流油,连刀面都是黄澄澄的油。林榆不想浪费,用馒头把刀面擦干净。

农村蒸的馒头都很大,林榆吃一个就饱了,再喝碗温水顺一顺。贺尧川食量大,吃完两个又吃了一个鸡蛋,才觉得肚子里踏实。

贺尧川把碗筷收进灶房,道:“碗筷放这里,回来我洗。”

别说是村里,就连镇上,也没几个男人在家做洗碗这种事。贺尧川和别人不一样,洗碗洗衣裳,他都拿的出手。林榆忙着喂鸡的时候,这些都是他来做。

刚才切咸菜的时候,林榆的手割破了,血淌个不停。好不容易止住血,贺尧川看的皱眉,说什么也不要他洗碗了。

伤口用布包扎好,林榆又去拿背篓。只是一道伤口,几天就能愈合,总不能真的不干活了。再说重活有贺尧川,他只需做一些轻松的。

家里人都不在,难得这么冷清。他俩出门前把卧房门锁好,又锁了院门,留旺财在家里看家,才放心往山上去。

早上不是最热的时候,山里一层露水,他俩的裤脚很快被打湿。转过一道山弯,面前是大片空地,里面的杂草有大腿高。

林榆提着小篮子,拍拍贺尧川让他看:“前面有很多金银花,我想摘一些回去,晒干泡水喝。”

乡下人买不起好茶,山里不要钱的金银花就成了香饽饽,馥郁的清香扑鼻而来,几只蝴蝶飞来飞去。贺尧川放下斧头和锯子,也道:“一起摘些,山中日头照不进来,无需赶时间回去。”

一簇一簇的花团长在枝叶间,摘起来很方便。拿起一株放在鼻间闻,满满都是花香。他俩没有手软,整片金银花都摘下来,淡绿色中夹杂一丝白,堆满了整个篮子。

回去洗洗放在太阳底下晒,喝的时候泡几朵,整杯都是香味。村里的姑娘哥儿不爱喝野山茶,就喜欢这种花香味。林榆分出一小半,打算带回去拿给君哥儿。

摘花不算干活,是雅致又好玩的事。他俩继续往山里走,到了自家那片柴山,贺尧川把斧头锯子卸下来,挑两颗枯树砍。

山里有一些被虫蛀的树,看上去完好,其实已经枯死了。这种树内部空心,砍起来很快,背在身上很轻,带回去烧柴更方便,只需晒两天,扔在灶膛里就是轰隆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