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千晚
贺尧川松开手,走进柴房看一眼,原来墙一直都有破洞,只是他俩都没注意。
“我去和泥补墙,鸡圈里有些湿了,你找些干草换了,今夜应该会好。”贺尧川说。
家里干草多的是,林榆把鸡转移到另一个围栏里。原先的干草上面有不少鸡屎,味道大的很,林榆没有扔,而是先放在一旁,这些鸡屎能拿去沤肥。
铺好干草,林榆把鸡都放回来,贺尧川也把墙上补好了。
林榆拍拍胸口:“但愿没事,好歹以后能下蛋呢。”
他见旁边的鸭圈也湿了,总不能厚此薄彼,干脆也把鸭圈收拾出来。攒下来的粪便正好够沤肥的。
林榆在院子下面一处空地里,自制了一个沤肥的坑。前世他学习农业种植,跟着老师也做过这些,对于沤肥以及调配比例再熟悉不过,虽然还没派上用场,但是先准备着总没有问题。
一早上的时间都用在收拾禽畜圈上,前几天刚种完花生,还没休息够,今天又该插秧,乡下人哪有闲下来的时候。
周淑云一边扯秧苗一边说话:“我们家地少人多,今年应该不忙。我想等秧苗插完,过几天上你们舅舅家一趟,他们家人少,可能需要人手。正好,去问问你表弟的亲事。”
上一月,她兄弟让她帮忙打听人家。正赶上闹分家,又要收拾新家又要赶着农忙,周淑云心里过意不去,怕耽搁了外甥的婚事,干脆去一趟。
贺尧川点头:“是该去一趟,我们也许久没见舅舅他们,跟娘一起去帮帮忙。”
见两个儿子都这么懂事,周淑云心里既欣慰又高兴。
她娘家都不错,每每两个孩子去了都好生招待。她也不白去,要么带些自家种的花生,要么带一斤肉。
周淑云的娘家,林榆自然是不认识的,他低头认真扯秧苗,贺尧川忽然就靠过来。
“舅舅家后面有很多桃花树,我记得你上次说过想看花,我带你去。”
那只不过随口一说,林榆没想到贺尧川记到现在。他捏着锄头,不忍辜负贺尧川的盛情邀请,林榆点点头一笑:“好。”
贺尧川嘴角微微笑起,连干活都轻快很多。看见林榆挖的吃力,他赶紧把林榆面前那片挖了。
接下来便没有闲功夫了,林榆和贺尧川把秧苗拿到田埂上,来来回回好几趟。又挽起裤腿下田,泥泞的泥水漫过小腿。
这是林榆第一次光脚下水田,他扶着岸边小心翼翼,踩进去时差点摔倒,幸亏被贺尧川扶了一把。
贺尧川原本走的很快,回头一看林榆陷在原地,于是他淌着稀泥返回去,慢慢陪在林榆身边,伸出一只胳膊给林榆扶着。
林榆慢慢抬腿,发现腿有些拔不出来,他调整姿势才开始适应。
贺尧川手里拿了一捆麻线道:“你就站在这里,捏着线头,我把线往前面拉。”
这是乡下人想出来的办法,怕秧苗插的歪歪扭扭长势不好,插秧之前先用麻线定好位置,是个不错的法子。
因为林榆刚学会下田,他和贺尧川的进度落后周淑云他们一大半。但贺尧川跑的快啊,很快就追上他们。
山林吹来一阵林风,他们这里偏僻,鲜少有村民过来。风一吹,鸟雀啼鸣,只听得见满山绿野的声音,还有清泉流水的声音。
林榆舒展肩膀,从背篓里拿出一捆秧苗,弯腰往田里插。这是个重复枯燥的活,林榆却做的很认真。
干活的时候不轻易说话,都省着体力。不知不觉太阳已经照着头顶,早上起床还是阴天,中午就暖和起来。
小溪不能下田,在田埂上跑来跑去送秧苗。
林榆直起身,见贺尧川在旁边等他,脸上虽然沾染一些泥浆,但也遮不住一脸俊朗。
“累了?我去岸上给你拿果子。”
“不累,这片田也快插完了,等上去再吃。”
出门时怕干活口渴,从家里带了一些枇杷。春日里没什么果子,分家时也没带些野山茶回来,能吃的东西不多。
林榆虽然说不要,贺尧川还是三两步趟回岸上,用清水洗干净手,剥了一个又大又甜的枇杷,冲林榆招招手。
剥都剥了,林榆嘴里有些干燥,他插完手上的秧苗往贺尧川那边去。
“你手是脏的,我喂你,”贺尧川没想过别的,只是看见林榆手上的泥水。
林榆只想啃一口枇杷,张嘴咬下去,牙齿和唇却不小心碰到贺尧川的指尖。
两人都像是被烫了一下,倏然后退一步。
贺尧川浑身僵硬,怔然看着林榆,手上的柔软和温暖仍然残留。
林榆也含着枇杷楞住,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一会儿抬头看天,一会儿低头挠挠脸,一挠脸才知道脸是热的。
他俩都不敢看对方,又想偷偷瞥一眼,悄悄抬头时,发现彼此也都在偷看。
忽然一下,林榆和贺尧川视线相撞,他俩不约而同笑出声。
林榆拿了秧苗转身要走,忽然被贺尧川抓住手腕。
“晌午了,你和大嫂先回家去。”做饭到底比插秧轻松些,贺尧川找个理由把人打发回去。
“好,”林榆点点头,从水田里走出来。他白嫩的小腿上都是泥浆,像一截刚拔出来的莲藕似的,湿哒哒踩在岸上。
贺尧川只看了一眼那抹刺目晃眼的白,便叫他不敢再看,匆匆挪开视线。
“沟里有清水,你过来,我捧水给你洗。”
贺尧川是背对着说的,但耳后一抹红全被林榆看见了。
林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往日大大咧咧的,今天也扭捏起来。他小步走过去,站在贺尧川身后攥着手指。
贺尧川捧着水慢慢浇在林榆腿上,他没动手去触碰,而是让林榆自己搓洗干净。
片刻后,贺尧川取下挂在腰间的汗巾,道:“你把水擦干净再穿鞋。”说完,他急忙补充:“我还没用,是干净的。”
贺家人都爱干净,衣裳三天就要洗一次,林榆是知道的。他道:“这是你擦汗用的,怎么能给我擦脚?”
“无妨,洗洗一样的用。”
见林榆不动,贺尧川大手握住林榆的脚踝。怕冒犯了林榆,他隔了一层裤腿,给林榆擦脚时也小心翼翼避开肌肤,这样一来擦的很慢。
林榆霎然红了脸,他好歹也是一个男……哥儿,怎么跟女子一样小。见贺尧川心无旁骛为他擦脚,还擦的这么认真,林榆都有些不好意思。
最后他轻飘飘地回了家,连孙月华叫他都没听见。
“啊……大嫂你说。”
“娘说插秧是体力活,这几天家里吃好些。我们舀一碗豆子,去村里换两个鸡蛋来。”
乡下买东西不一定用钱,以物易物才是常见的。他俩挑了个大饱满的豆子,被换鸡蛋的人家见他们诚心,也给拿了两个大鸡蛋。
难得吃一次鸡蛋,两个人不敢糟蹋了,两个蛋能掰成好几个用。
做了一锅煎蛋汤,又用猪油渣炒一大盆竹笋丝,再切两块咸菜疙瘩。好歹凑够了两荤一素,够尝个肉味。
孙月华从锅里夹出馒头,道:“这算是好的了,以前在贺家,咱们连油渣也吃不上……算了,我们不提那家人。”
如今已经分家了,那就是不相干的两家人,那家人是死是活她都不想管。
林榆看着盆里的清汤寡水,无比怀念吃薯片喝可乐的日子。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为什么不试着炸薯片和薯条呢?这个朝代已经有土豆的存在了,他自己也攒了一些铜板,完全可以买油,还能制作番茄酱。他虽然不擅长厨艺,薯片这么简单的东西却会做。
不过这几天赶上农忙,肯定没时间折腾吃食,只能等农忙过后。
第26章
春雨连下四天, 大片秧苗也种下了,总算赶在春末把事情做完。
山间起了雾,这几天不见太阳, 到中午都是雾蒙蒙的。林榆早上提着篮子去田间挖野菜,拿着镰刀东刨一下西砍一下, 一篮子荠菜和灰灰菜。
晒干了够人吃,鸡也够吃了。
挖到一半,天边又纷纷落雨, 幸亏雨不大,淋在衣服上只是湿绵绵的。林榆抬头挡在额前, 提上篮子匆匆往回跑。
他走的很远, 这里都能看见村里的村民和农田耕牛, 要跑回去也要一炷香时辰。
林榆本想跑的, 但今天这场雨下的特别大,从绵绵细雨到瓢泼大雨。他躲在一处柴棚下, 是废弃的柴棚,上面有茅草顶能遮挡。
田间几个老农也扛着锄头匆匆归家, 从林榆身旁路过, 说的话也被林榆听见。
“听说贺家三房回来了?”
“可不是, 我儿和贺三同一书院。昨日也回来了, 书院休假, 又该缴束脩了。幸好去年收成好,凑得齐今天的束脩钱。”
镇上书院的学子大多贫寒, 学院特准许束脩延迟缴纳,算是对学子的宽容。
林榆身上有些冷,他把篮子放下,抱着肩膀坐在柴垛上, 又听那两人继续说。
“你儿今年能考上吗?”
“嗐……也不求他考学,能认识几个字就好。”话虽然这么说,但老农脸上都是骄傲与得意。
把话说低些,考上了最好,以后能够光耀门楣。要是考不上,也不至于因为说大话而落了面子。
老农的背影渐行渐远,林榆坐在柴棚下,眼见雨势越来越大,他把手伸出去,衣袖顿时被打湿,林榆悻悻缩回手,狼狈地揪着衣袖拧水。
不多时,林榆看见一人从烟雨雾蒙中跑来,像是破开了层层雨幕,正急匆匆看向他。
“贺尧川,我在这里,”林榆一瞬间错愕,随即惊喜招手。
贺尧川一身蓑衣冲进来,水汽也扑面而来。他神色有些生气,一言不发把蓑衣穿在林榆身上。
林榆顿然心虚,耷拉耳朵承受怒火,贺尧川给他穿蓑衣时力气大了一些,林榆被勒疼了也不说。
“对不起哦,耽误你们吃饭了。”
将近晌午,正是吃饭的时候。林榆迟迟未归,大家肯定会等他一起吃。
贺尧川皱着眉,见林榆如此委屈可怜的模样,他那股气像是打在棉花上,顿时卸了劲。
“下次出门前记得说一声,下雨就该跑回来。我以为……我和娘以为你在外出事了。”
林榆虽然不知道贺尧川怎么说着说着就改口了,他眉眼绽开,竖起五指道:“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乱跑了。”
“知道就好,”贺尧川语气柔和,接过林榆手里的篮子和镰刀。
雨渐渐大了,田埂变的泥泞。他俩并肩坐在柴棚下,面前是珠帘雨幕,外面的麦田青青葱葱,在雨里也染上一层烟雾。
春天下雨对于庄稼人来说是好事,能滋养庄稼,料想今天收成一定也好。
等雨小些,林榆和贺尧川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往回跑。
“我刚才听说,贺三回来了,”林榆突然说到。
他没怎么听贺家人提起贺三,也没见过一面,分不清贺三是敌是友。
但贺尧川一听贺三的名字,下意识露出些厌恶,林榆就知道了。
“不用管他,我们既然已经分家,他们家也和我们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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