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下事 第17章

作者:凉千晚 标签: 生子 布衣生活 天作之合 田园 种田文 日常 古代架空

林榆要去,贺尧川神色一动,也想跟着一起。但他没说出口,家里农活多,今天要去水田里翻耕。他一个大男人跟着进山,岂不是被人以为他躲懒。再说了,田里的重活也该他去做。

他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周淑云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笑而不语。

太阳出来时,三大一小已经走在半山腰。他们边走边看,林榆的竹兜里已经放了几颗菌子。光想着春日竹笋多,他倒是忘了还有雨后的菌子。

白云村靠山吃山,山菌野笋、草药野菜应有尽有。林榆掰了竹笋菌子,兜兜里已经装满了,一抬头又看见一堆鲜嫩的野葱,要了这个又想要那个。

还没走进深山,三大一小的竹兜里已经装了不少山货,足够接下来吃好几天了。

笋子和菌子都能晒成菜干存着冬天的时候吃,这些东西都不嫌少,自然越多越好。

没想到走了一会儿,迎面碰上村里的乡邻。对面一家子也是进山摘皂荚的。和他们一样,身后背了背篓,都想顺便带些吃食回去。

“淑云月华,你们也来了。哟,还有小溪和榆哥儿。”曹秀红迎面打照顾,她虽然两鬓花白,但精气神十足,走路都脚下带风。

曹秀红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媳妇。是她儿媳妇何英莲、孙媳妇王春雪。

两家住的近,平时见面也会笑着打照顾。周淑云道:“曹婶儿。这不趁着闲了,去山里捡些皂荚。你们也知道,我家人多,洗澡洗衣服用的可不少。”

林榆和孙月华小溪跟着喊人,一群人结伴而行。林榆从孙月华口中得知,他们牛家也就是曹秀红的夫家,和贺家还沾亲带故的,隔了好几辈的亲。

“你们收获可不少,可真好。”曹秀红往周淑云背篓看一眼,笑呵呵道:“我们从北面上来,一路上没看见竹笋,只捡了些菌子,够吃一顿了。”

都是山里不要钱的,曹秀红也不惦记人家的东西,若是想要,她们自己去采就行了。

可曹秀红回头一看,见儿媳妇何英莲抻长了脖子,往人家榆哥儿篮子里探头探脑,那眼睛都快长在榆哥儿篮子里了,生怕自己没有。

曹秀红撇了撇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教训儿媳妇。前几日隔壁王家炖鸡也是,何英莲闻了鸡汤味,立马串门子去了,手里一点东西也不拿。

他们和王家是邻居,王家不好撕破脸,还真给何英莲拿了两块鸡肉吃,叫何英莲吃的满嘴油回家。

曹秀红当晚就关起门骂了儿媳妇一顿,这年头谁家吃肉不金贵,又不是平白捡来的,人家一大家子都不够分,偏偏她嘴馋没脸的,还要去吃两块。

怕王家心里不舒服,曹秀红第二天又拿了一袋枣过去,虽然嘴上没说赔罪的话,好歹让王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谁知刚骂了没几天,儿媳妇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瞪一眼儿媳妇何英莲,偏偏何英莲一门心思都在林榆的篮子里,根本没有她,把曹秀红气的走路都快了。

而另一头,林榆拿不准两家关系,看周淑云和曹秀红关系还不错,他没多说什么。正好竹兜里装不下了,他还想采其他山货呢,两根笋子而已。

“何婶,你中午拿回去吃吧。”林榆拿出两根笋,笑着让何英莲接过。

何英莲一脸褶子堆起来:“你这孩子,这怎么好意思呢,”话虽这么说,手却快速接过笋放进自己背篓里。

随即又往林榆篮子里看,瞧里面还有不少菌子。

林榆假装没看见,拉着孙月华和小溪往前走:“大嫂小溪你们快看,那边好大菌子。”

这话也不假,林榆确实看见远处一朵巨大的鸡枞菌。连孙月华和小溪也第一见,三个人伸手比划一下,比手掌还大一朵。

林榆小心翼翼摘下来,嘭地一声,菌子连根拔起。他笑了笑说:“中午可以煮一锅菌子汤,”孙月华和小溪也听馋了,一想到菌子汤的鲜美,三个人都饿了。

而何英莲跟在后面,看见那么大一朵菌子,却被林榆他们采了去,急的直跺脚。她是长辈,也不知道让让她。

她怎么想自然无人在意,要是让她婆母曹秀红知道了,回去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何英莲以前被狠狠收拾过几回,对曹秀红还是有些惧怕,不敢做的太过。

一行人结伴,终于找到山里的皂荚树。碧绿的参天大树树冠遮天,附近接连长了两三株,这个时节正好枝叶繁茂。

树下一道小路,是常常进山采摘的人踩出来的。山里的皂荚虽然不值几个钱,却是村民们日常都需要用的东西,所以被保护的很好。

林榆抬头一看,看见枝桠上挂满长长扁扁的皂荚,风一吹就轻轻摇晃。

周淑云用竹竿轻轻捅,皂荚纷纷落在地上。林榆带着孙月华和小溪弯腰捡不停,山里的皂荚个头大,一个就能洗很多衣裳。

何英莲见了,赶紧弯下腰抢着捡,顿时被她婆母曹秀红瞪一眼。何英莲悻悻收回手,心里不乐意。又不是贺家一人的东西,凭什么她就不能捡?

她没敢说出来讨骂,曹秀红看一眼儿媳妇,带着人去另外一颗树下打。

皂荚落了大半,他们没有全部打完,也留一些给村里其他人。走之前,周淑云截了一段树枝带上。拿回家试试运气,若是能种活,以后也不用专门进山。

第23章

村那头,牛家和王家挨着,两家都升起炊烟。

白天院门对外敞开,王家俩婆媳坐在门口择菜。看牛家的从山上回来,背篓里都装满了。

董玉笑着打招呼:“秀红回来了,去山上了?”

“这不皂荚用完了,我去山里摘些回来。”曹秀红脸上带着笑,她放下背篓,捧了一把皂荚给董玉。

董老夫郎赶紧摆摆手,脸上笑意更深,连忙拒绝:“哎呀你也是,这些家里都有,留着自己用才是。”

“哪用的完,既摘了,又是山里不要钱的,拿着便是。”曹秀红说什么也要给出去。

两家是邻居,一天之中低头抬头都能看见四五次,比远房亲戚见的次数还多,维持邻里关系总是没错的。

董老夫郎拒绝不了,曹秀红太热情,他笑着又聊几句,让儿媳妇刘素素把皂荚拿进去,又拿了一捧南瓜子:“新晒的,拿去吃。”

曹秀红才要接过来,旁边就有手快的。何英莲赶紧捧在自己手里,看了她婆婆一眼,被曹秀红暗暗瞪一眼。

何英莲咕哝一声,本就是拿给她们的,她收了有什么错。再说她也没占便宜,不是给出去皂荚了吗。不过这话她不敢对婆母说,一直都憋在心里。

“你先忙,我也该回家做饭去了,”曹秀红说一声往自家去,进了院门脸上的笑就没了。

而隔壁,董玉已经瞧出是怎么一回事,估计何英莲老毛病又犯了,惦记别人手里的东西。

他转头提点儿媳妇刘素素,道:“牛家是好的,坏在娶了个不懂事的媳妇。以后我们家少搭理何英莲,免得被赖上。”

“别的不说。勇儿和君哥儿的婚事已经定了,别还没把人娶进来,就让亲家看笑话。贺家是懂礼的大族,也不愿看见我们家和何英莲这种人拉拉扯扯。”

儿媳妇是个聪明的,董玉点到为止。毕竟隔墙有耳,说多了被别人听去,隔壁也不舒服。

这些道理刘素素都明白,别说是她婆母,就连她也看不惯隔壁的何英莲。就说上次炖鸡的事,何英莲没脸没皮跑过来蹭吃喝,就让她一肚子火。

虽然她勇儿的婚事过了明路,但君哥儿始终还没嫁过来。公婆好不容易给勇儿找了贺家一门好亲事,可不能因为何英莲毁了。

牛家卧房里,曹秀红全然没有笑脸。当着家里男人、儿子孙子和孙媳妇都在,曹秀红狠狠指着何英莲的脑门,气的没话说。

“家里是缺你吃还是缺你喝?用的着你伸手拿别人东西?贺家和王家不计较,也是因为我和你爹这些年在村里积攒的情分,你还真以为别人不和你计较?”

家里人都在,何英莲被骂的下不来台,索性也不认错了,嚷起来道:“我们也没亏他们,不是也还了豆子皂荚?怎么就全成了我的不是?再说都是邻居,不过是吃他们一点东西,至于这么小气吗?”

曹秀红气的心口疼,扶着桌子坐下,一家人都跑过来扶她,怕她年纪大出什么事。

牛有田没好气看着媳妇,吼道:“不能少说两句!”

一家人没一个人是向着她的,何英莲顿时心里委屈,低下头抹眼泪。她越是这样,曹秀红越看不下去,指着地上道:“我看你是听不进去道理,不让你长长记性,之后这个家要败在你手里,你今晚就在这里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再起来。”

说完,何英莲不可置信抬起头。

村里不少婆母都喜欢给儿媳妇儿夫郎立规矩,让人下跪守夜是常有的事。曹秀红算是和善,从没磋磨过儿媳和孙媳,谁知道何英莲越来越不像话。

当夜,何英莲跪了两个时辰,越想越委屈。闹着收拾包袱要回娘家。曹秀红怒拍桌子道:“让她回!谁也别去接她!”

何英莲原本就是想闹脾气,让大家安慰安慰她。谁知道婆母这次真要赶她回去,她脸都吓白了,可话已经说出口,现在是骑虎难下。何英莲拿着包袱,坐在地上哭个不停。

这么大的动静,隔壁王家也听见了,知道曹秀红终于肯狠心收拾儿媳妇,王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牛家的争执,远在另一边的贺家并不知情。

林榆从山上回来,采了不少菌子笋子,还顺路掰了一篮子刺芽,春天的刺芽正是水嫩的时候,炒一盘比鸡蛋都好吃。

贺家几个汉子也从地里回来,一身的淤泥和脏水。周淑云拿帕子给贺长德擦手,一边拍灰问:“耕的如何了?”

贺长德也觉得身上脏,在院外的石阶上刮蹭鞋底泥土,他道:“一晌午也就半亩田,肯定赶不上头一轮下秧苗。”

“不妨事,刚才我去苗圃里看过,秧苗还没长好。这几日天气都不错,耽误不了插稻。”

孙月华也拿了帕子给贺尧山擦,掰开男人领子一看,衣裳里面都是土。也不知怎么干的活,像是在泥田里滚了一圈。

贺尧山一脸憨厚,笑道:“摔了一跤,幸亏没完全倒进去。”

因为昨天刚下了一夜春雨,田里有积水,人踩进去都能陷入半只脚。

贺尧川看一眼爹娘,又看一眼大哥大嫂。抿着唇没言语,目光落在远处洗刺芽的小哥儿身上。

林榆高兴的很,一想到中午能吃上鲜嫩的野菜,嘴里就哼出童谣,周淑云和孙月华都觉得怪好听的。

林榆哼完,陡然看见贺尧川。一米八五的男人孤零零站在那里,没人给他倒水,也没人给他拿帕子擦。显得孤单又落寞,正可怜巴巴望着林榆。

林榆心软一下,把刺芽交给小溪:“再清洗一遍,拿给阿嫂炒了。”

说完,他也学着婶子和大嫂,拿一根帕子跑到贺尧川身边。他决计不是一个贤惠的,给贺尧川擦泥,像是在拿鸡毛掸子扫灰,扫完还吹了吹。打的贺尧川脸上通红。

贺尧川脸上的笑却停不下来,总算体会到他爹和大哥的感受。贺尧川把藏在背后的泥篓拿出来,开口方向对着林榆:“你看,上午在田里摸的。”

里面的东西黑乎乎一长条,还在翻动身体。林榆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喊起来:“是黄鳝!”

贺尧川笑着看林榆,道:“应该是昨晚下雨的缘故,它们都躲在淤泥里。我拿锄头翻耕,看见它在躲窜,就抓了。”

黄鳝身上湿滑,贺尧川抓了很久才抓到,差点叫黄鳝跑了。

贺尧山也道:“我就是抓黄鳝摔的,二弟说田里有一条,肯定就有第二条。于是我和爹满田找,果然,真在田坎下摸了三条。”

他们还打赌,看谁抓的最多,好回家在媳妇面前扬眉吐气。贺尧山到底不如贺长德老练,只抓了一条。贺长德抓了两条,贺尧川一条。

周淑云笑了,道:“三个人加起来一百岁了,还跟小孩一样。这时节黄鳝不多,等到了六七月,那田里才多哩。”

不过那时候稻子也快熟了,没人愿意为了吃黄鳝下田踩踏水稻,糟蹋了庄稼就心疼。

贺尧川看着林榆道:“本想拿去卖了,可四条太少。便留着自家吃,等闲下来我去山里转转,若是碰见野鸡野兔再卖。”

林榆点点头:“不卖也好,四条黄鳝也不值几个钱。”

他们是刚分家,日子过的拮据。周淑云手里那六两银子是救急用的,根本不敢乱花。平时吃饭都是勒紧了裤腰带,也幸亏是春天,山里到处都是野菜不缺吃的。

可要说吃鸡蛋吃肉,那是不可能的,平时炒菜都要仔细放油。

周淑云的钱是她自己的,与贺尧川无关。他仅有的一百四十文全都给了林榆。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贺尧川心里在琢磨赚钱的法子,想赚更多的钱给林榆。

他问周淑云:“娘,三天后是不是有大集?”

周淑云点头:“杏花乡开集市,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贺尧川没明说,趁着饭还没熟。他拿个砍刀,去上里砍了两根大青竹回来,坐在院子劈竹条。

贺尧川会编竹筐,这是小时候跟舅母家的亲戚学的,他记到现在。编竹筐也是一门手艺活,乡里有专门做这门生意的。

他肯定比不上竹蔑匠,但编出来的筐子簸箕也能用,便宜卖出去,总能卖几个钱。

一个竹筐要编一个时辰,甚至更久。贺尧川是业余的,一天编一个,攒几天就能拿去卖。若是卖不出去,也能留着自家用,总归山里的竹子不要钱。

林榆兴冲冲剖完黄鳝,把黄鳝切成段。又翻进菜地里拔出一根大葱,用葱和蒜爆香黄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