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毒史怪檀
舌尖用力抵在上颚。
“你身为朕的侍卫, 朕让你做什么你就该做什么。”
“那为何处置先生?要是我的错陛下处置我一人便好。”遥如意一双眼瞪着地面, 他板着脸不说话。
皇帝冷哼一声, 起身走到桌案边拿起笔还是练字,云殿一时间只能传来笔墨碰撞的声响。
遥如意沉默起身,他嘴角绷直气呼呼把自己的锦被团一团抱在怀里,转身走了。
云殿外,崔祥祝还在门口站着, 远处围着一圈太医。而就在门边还有来回踱步的王千山。
他见着遥如意出来忙上前, 绕着人里里外外看了一圈, 眼中神色满含担忧,问,“小公子,现在哪儿不舒服?”
“先生,我没事。”
王千山一怔,这委屈巴巴的模样哪像是没事的样子,而且这怎么还抱着被出来了……
“这——”
崔祥祝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了眼云殿虚掩着的门,他声音放低, “大人,十九大人这是做什么?陛下可还在里边呢!”
这怎么还抱着被子出来了?他看刚刚陛下那副着急的模样可不像是会责罚十九大人的模样,更何况这还伤着……
而且十九大人何错之有?
“大人手上还有伤,可不能拿重物,老奴先帮大人拿着。”
遥如意摇头,“我本就不该在陛下殿里睡。”他扭头没看见十三,“十三呢?”
崔祥祝,“十三大人去探查刺客去了,十九大人可有事?”
“那我自己回去。”
看样子十四也还没回来,遥如意暗暗想,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住的院子在哪儿,自己过去收拾出一间房睡就好了。
“等等,等等!”崔祥祝连忙把人拦住,“十九大人身上还带着伤呢,这是要去哪儿啊!”他悄摸摸伸手去拽遥如意手中的锦被,暗中使力好几下硬是没拽动。
十九大人这一个多月的剑法确实没白练。
这又是着急又是用力的,在这春寒的日子里总管太监憋出一脑门的汗。
他赶忙对着一旁的太医道,“还不快些来给大人瞧瞧!”
几个老头子紧忙就过来了,站在崔祥祝身侧笑呵呵的,“十九大人,下官来给您诊脉。”
“我已经没事了,”他别别扭扭,“陛下诊过了。”
那老头伸手的动作猛地一震,下意识从袖口抽出一张帕子,垫在遥如意手腕,佯装轻咳,“老夫再为大人瞧瞧。”
遥如意闷声不语,他余光还盯着崔祥祝身后的王千山,那老先生没挤到前面来,但一直不放心地瞧着他,本就不年轻的身子怎能再挨二十大板。
他眉头扭得更紧。
“是……确实已经无恙。”老太医山羊胡子随着他说话一颤一颤,“不愧是陛下,陛下所配的药皆在我等之上!可真是大云的幸事啊!”
老太医转头,剩下的一群太医跟着附和,“谁说不是!也是我等之幸事!”
“哈哈哈哈哈,王太医说得有理!”
遥如意沉默,两手一起抱着自己的小被子气冲冲走出云殿,步子加快转头就没了踪影,留下一帮人面面相觑。
崔祥祝急得直跺脚,他看向王千山,“王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王千山手中还拿着藏书阁的书,他眼中也带着不解。
崔祥祝摆手把那群太医赶走,又吩咐了两个小太监跟着遥如意,转头自己调整好表情去敲了敲门,“陛下,是奴才。”
他手中正好端着小太监端上来的茶,笑眯眯站到皇帝身侧,放下茶盏开始研墨,脑子里思来想去,找了个好时机开口:
“奴才刚刚瞧着十九大人抱着锦被去了十三大人的院子,不知是不是软榻睡着不舒服,老奴明日便让内务府送来张床!”
“近日刚巧工匠又得了好手艺,正准备露一手给陛下瞧瞧呢!”
“还有御膳房的御厨,听说十九大人总闻见陛下身上带着梨花儿味,如今也正是梨花盛开的日子,正做了梨花酥想送来给陛下尝尝。”
还是无人搭理。
纸上被皇帝写了一首诗经,却在末尾处突兀地出现“如意”两个字。
崔祥祝一个人唱了半天独角戏,硬是没人搭理他。但他可不觉得无用,就刚刚换床那件事,他就说对了。
这怕是十九大人跟陛下闹别扭赌气走了,陛下说不定这时候正等着人回来呢!
眼珠子在眼眶中滴溜溜打转,他得想想办法帮着点他家陛下。
直到夜幕降临十三才从外回来,他眼中带着疲惫。
近日十四忙于其他的事情宫里的事暂时交给他来处理,但今日这刺客多少有些难办。
刺客身上的毒查不出原由,仅仅刺客身上所带之物也分辨不出究竟是哪边派来的人。
十三紧紧握拳,查不出身份的刺客不少,但在他眼皮子地下把人伤了的这还是第一个。
他快步往云殿后方的院子里走去,远远就看见自己屋子边还亮着一盏灯。
脚步一顿,他记得那处没人住过。
十三转而加快步子,一把推开那扇门。手中的利剑挡在身前,他锋利的眉眼看向那处带着浓重的审视。
神色错愕,“十九?”
屋子里只有一张破木床,和床边放着的木头椅子,连一张桌案都没有。
遥如意甚至不舍得把自己的锦被铺在上面,只能缩紧身子卷在椅子上,抱着那一床锦被把脸埋上去昏昏欲睡。
房中昏黄的油灯在这时候越来越暗,十三猛地推门惊扰了正在打瞌睡的遥如意。
“十三,你回来了……”
怕人倒下去,十三连忙上前把人扶住,他站在一侧扶正遥如意肩膀,“怎么在这儿?”
床上连一张硬席都没有,就算是被陛下赶出来也用不着沦落到这种地步,十三皱眉,“先去我房里。”
“好哦。”
十三看人清醒了点,便带遥如意去了旁边的屋子,屋子不大但比刚刚那间好上太多。桌案上摆着笔墨,衣柜上边搭着他早上刚换下来的衣裳。
“怎么出来了?”
遥如意一屁股坐在桌边,被子还在他手里抱着不松开,“陛下要处置先生,要杖责先生二十大板。”
“杖责先生?”十三愕然,陛下何时有过这般行径。
他坦言道,“十九,陛下断不会这般处置。”
遥如意猛地抬头,“他明明当着我的面说要杖责先生。就因为先生去藏书阁拿书。而我瞧见刺客追了上去,”他严肃问,“十三,我身为陛下的侍卫,追刺客有什么错?”
十三想想,“必然是没错。”他笑了笑又说,“但你毕竟才学了一个月有余的剑法,跟我们比不了。”
怕遥如意误会,十三忙陪笑补充一句,“你懂医术,怕是陛下惜才。”
“那也不能处置先生……”
遥如意嘟囔,他现如今还没找到如何把先生救下来的法子。
“不如你今日先——”
十三话还没说完,房门被敲响。
崔祥祝正一脸笑呵呵的站在门外,“十三大人,是老奴。”
“崔公公有何事?”
崔祥祝伸着脖子往屋子里看,见到遥如意在这边算是松了口气,他对十三招招手,“十三大人,借一步说话。”
“好。”
两人往院子中走走,崔祥祝才长叹一口气,“不瞒大人说,自从十九大人与陛下置气从云殿出来之后,陛下可一直没有过好脸色。”
“大人说说,咱陛下何时随意处置过人?”崔祥祝摊手,“陛下不过是怕十九大人再不顾自身冲上去罢了,说杖责也不过是口头上说说。”
他伸手指了指云殿的方向,“下午的时候奴才就已经安排了车驾将王先生给送回去了,可连一根头发丝都没伤着。”
十三连连点头,“公公说的是。”
“可不是!咱们陛下就是拉不下面子说担心十九大人,硬生生让人从殿里出来了。”
“老奴也跟着心焦!”
十三点点头,“那公公此次前来是……”
“奴才也就是图个皇上高兴,皇上高兴了我们这帮子奴才才有好日子过。”他悄摸摸对十三说,“今儿个可不能让十九大人在别处过夜。”
“这为何不可?”十三不解,“刚刚我已经和十九说过陛下断然不会草率处置王先生,不若让十九好好想想,再——”
十三说得随意,却没想到崔祥祝连忙摇头,生怕事情真像他说得这般发展。
“大人你可是不懂了,这种事怎能过夜!那肯定得当日把误会说开!”
他苦口婆心,脸上的笑意也谄媚的很,“咱们陛下不善言辞,但陛下可都把十九大人的软榻换成金丝楠木床了。云殿还准备了梨花酥等着十九大人去尝尝呢。”
十三哑口无言,何时陛下如此体恤他们,“那——”
“今儿个是否是十三大人当值?”
“正是。”
“那便劳烦大人与十九大人说说,老奴这就带十九大人回去。”
十三微微叹气,“公公稍等。”
“哎呦!那就谢谢大人了。”
崔祥祝在原地笑着搓搓手,晚间的风可不暖和,但他可一点都不冷。一想着一会能把十九大人给陛下带回去,他这心里可火热着呢。
他看看天色又看看旁边的杨柳,“过些日子都该绿了。”
这处院落没什么太监花匠打理,但这些花花草草竟长得都不错,崔祥祝闲得到处看。
“十九大人怎的还不出来?”
他没忍住上前张望,面上已经带了急色。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崔祥祝从院子中走到了门口徘徊,就差贴在门上了。
“吱呀——”
总管太监眼前一亮,“十九大人。”下一瞬笑容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