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香
赵淩无比蛋定,把自己的左手摊开来给他看:“你怎么说的,他们就怎么说的。”
无非还是老一套,措辞过于直白,不够优美。
啧,能讲清楚事情不就行了,追究那些细枝末节干嘛?
左手掌心红红的,微微有点肿,显然是挨了不少下。
“就该让娘去考,娘肯定轻松状元。本来就没打算这次考试,娘都没来得及给我写参考文章,我考得不好不是应该的?”
要不是儿子的掌心红肿,赵骅也想给他来一下:“自己书读不好,还有理了?”
“切。治国靠‘锦绣文章’?”赵淩嘲讽完,立马揣上抹布就走人。
赵骅跳脚:“逆子!去哪儿?”
“去师公那儿告状!”赵淩的声音远远传来。
赵辰赶紧追出去:“你上次送的年糕粘掉了师公一颗牙,先别去了!”
来福在后头追:“四郎你等等,我陪你一起!”
沈兰跟赵婉清分一碗赤豆汤喝,小声笑道:“你家真热闹。”
赵婉清白他一眼:“我四弟活泼。”
活泼的赵狮子听到他大哥的话,决定还是先不要去师公那儿,转道去了一趟西市,再拐去了镇国公府。
今天整个神都似乎都沉浸在一片欢天喜地中,讨论着会试通过的才子们从才学到容貌到家世等方方面面。
到了镇国公府这一片,依旧非常安静。
门房一看到是赵淩,直接开门让他进来。
抹布也跳下地,高高地叫了一声:“喵——”
“猫嗷猫嗷猫嗷!”一阵急促的叫声迅速靠近。
虎先锋跑得急赤白脸的,飞快凑到抹布跟前嗅嗅蹭蹭。
赵淩蹲下,摸摸虎先锋:“怎么还跟个小猫一样?”
虎先锋呼噜呼噜地绕着赵淩的腿转了一圈,重新又贴到抹布身边。
管家元武跟在虎先锋身后,看到赵淩笑眯眯地招呼:“赵四郎来啦。先到六郎屋里坐着去,外头凉。”
“嗯。我去豆豆书房借两本书看,就在书房里看,不带走。”
“好。”元武给他安排好,才回去东厢。
窦桓坐在轮椅上,看向元武手上提着的东西:“那小孩儿又来了?”
“是。带着抹布一起来的。”
窦桓笑了一下:“看虎先锋跑得这么急就知道了。”
元武递过盒子:“要不要瞧瞧赵四郎拿来了什么东西?”
窦桓摆摆手:“不就是随便在街市上买了点乱七八糟的?这小孩儿,连条咸鱼都不送给我。”
元武笑道:“你还想吃咸鱼?”他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副斗兽棋。
他把斗兽棋放窦桓前面,知道窦桓的意思是赵淩给他送礼物十分不走心。
可这也是没办法,文武不方便走太近。
哪怕赵淩和窦荣两个人,大概也就这几年能这么往来。等再过几年,赵淩入朝为官后,两人就得生疏,免得上头猜忌。
哪怕以后太子登基……
人是会变的。
谁知道太子登基之后会不会和现在的陛下一样?
到时候赵淩管钱,窦荣掌兵,两人还走得那么近,皇帝会不会多想,怎么能够不多想?
赵淩在镇国公府待了一天,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才回家。
转眼到了殿试的时候,赵淩本来以为没自己什么事情,顶多自己就是在文华殿里跟着考试,没想到自己也被提溜到洛城殿里,站在新科贡士们最末尾,把脑袋垂地低低的,听着上头的人叨叨一堆,然后发下卷子来考试。
洛城殿很大。
现在说是春天,其实刚初春,地里野菜都还长不像样,高大的宫殿里冷得让人缩脖子。
赵淩想把手伸进猫肚皮下暖暖,考官过来把猫没收了,低声提醒:“专心。”
噫——
他撸的又不是抹布,就是一只随便跑过来的猫猫。
猫猫没收就算了,考官自己撸是怎么回事?
殿试要考一天。
中间给考生们发一点简单的食水。
有些考生怕上厕所,选择不吃。
赵淩就一个参加模拟考的,无所畏惧,给考官递小纸条,询问能不能去文华殿吃饭。
考官会给他一个摇头,让他保持严肃。
赵淩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刚消肿的左手掌心,老实了。
算了,太嚣张又要被先生们打。
等天色昏黄,考官们宣布时间到,过来收了卷子。
考生们全都舒了一口气,有些成竹在胸,有些面容忐忑,有些双腿发软,表情各异。
不管如何,他们全都在太监的引领下,鱼贯出宫。
赵淩也跟在他们后面。
贡士三百多人,不可能全都相互认识。
有人就算看到了赵淩,也以为他是同科,还看他年纪小,给他塞点心:“饿了没?我还留了块点心没吃,你先垫垫。”
“不用了,我不饿。谢谢哥哥。”
被叫做哥哥的快三十岁的青年笑得慈祥:“我的年纪都能当你爹了,该叫叔叔。我叫萧和同,武州人。你呢?几岁了?”
“我叫赵淩,象州人。今年十四。”虚岁十四。
萧和同看着一起出宫的贡士们,笑道:“也对,你是我同科,确实不能叫我叔叔。”
十四岁的贡士,别看人家跟他一样坐在末尾,估摸着最后也是个同进士。但那是十四岁的同进士!
赵淩有些不好解释:“啊,我应该不是萧叔叔的同科。”他只是模拟考,又没真考试。
萧和同以为他还会下一科再考:“是,以你的年纪,下一次考一定能考个进士。”
他说这话的声音比之前的大了一点点,周围都是差不多注定是同进士的人,纷纷回头去看,一看赵淩明显小少年的样子,想着这年纪,再学个三年,等下一届考肯定不得了。
他们这些同进士,想要当官得等哪里有缺才能补。
没门路的,等上个三年五载也是常有的事。
有些等不及的,干脆就再认真读上三年,期待下一科能考个更好的成绩。
有心态放平的,譬如像田学仁的志向就是能考个同进士最好,比起当官,他更想在家当地主。有个同进士的身份在,在泸阳县起码没人敢对他们田家怎么样。
有一些家境普通没什么门路,也确认自己天资就到这儿了,回乡开馆授课,靠着免租的田地和免去的徭役,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
等出了宫门,大家才算是放松了一些。
只是考了一天都累了,全都没什么精力交际。
常大力驾着驴车等在外面。
赵厦走在前面,没马上上车,而是等在边上,一直等到队伍最后,才看到堂弟:“淩儿,这儿!”这又是要拐去哪儿?
赵淩下意识跟着人群走,被赵厦叫了两声才回过头去:“大堂哥,你出来了啊。”
赵厦没好气地拍他后背一下:“又乱跑。”
“这地方我又跑不丢。”别的地方他不熟悉,这块他还不熟悉吗?“哦,萧叔叔,来,顺路带你回去。”
赵厦也叫了一位象州同乡上车。
除了本地有些关系,或者家中有些财力的学子,已经驾着马车驴车等在门口,其他学子得步行一段离开。
这附近也没地方雇车。
萧和同看赵家兄弟就一辆驴车,车也不是很宽敞,并没有觉得赵家是什么富贵人家,路上就羡慕:“你们一家两兄弟都考上了,将来可不得了。淩儿下次一定能考得比你堂兄好。”
赵厦看着赵淩,笑道:“淩儿学得比我好。”只是长辈们对赵淩的要求太高了。
同乡目光奇怪地看着赵淩,憋了许久才问到:“赵解元这次会试榜上没见你名字?”怎么参加的殿试?
萧和同下意识以为赵解元说的是赵厦,就听赵淩解释:“嗯,我没参加这次会试。殿试……你们别在意,我就是个凑热闹的。”
殿试也是能凑热闹的吗?
两个人晕乎乎的被送到自己下榻的客栈,看着普普通通的驴车走远。
萧和同想询问赵淩的事情,奈何同乡也几乎一无所知。
等到殿试结果出来,赵淩的名字果然不在其列,他们才相信赵淩真就是个凑热闹的。
赵厦的名次比会试的时候好了许多,提到了十八名。
赵厦会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之后,被绶官外放,非常高兴。
赵淩则在文华殿里被打手心。
“瞧瞧人家写的,再瞧瞧你写的!”
“你也就文章能看看,竟然还在边上画图!”别说,把薛大人撸猫的样子画得惟妙惟肖。
上次会试卷子改完,赵淩挨了三个先生一人三下,这次一人一下,可见他的成绩是有所提升的:“那我的卷子正经评的话,应该是第几名?”
“进不了前三!”
“丢人!”
听听!这世界上怎么有如此蛮不讲理的先生!
果然,他还是再过几年靠脸当探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