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香
赵辰还是一根筋的觉得,自家长辈都是慈祥和蔼的,就连赵复这个大伯,关起门来被他弟弟抽了一顿,出门不都一样是一家人?
赵淩问他:“你平时跟娘相处得多,娘没跟你说过自己在娘家怎么过的?”
元宵灯会,还得偷偷架梯子爬屋顶,才能看到街道上的模样。
现在这个时代,对女子的约束并没有那么大。
普通人家的女子不必说,在农村下地,在城里做工张罗买卖的比比皆是。
上层家族的女子,譬如王太后,能跟着先帝出征,并且没有跟在先帝左右,而是独自承担战争中的重要一环。
皇后娘娘出身将门,未出阁前跟着父母兄长戍守边疆。
京城里有点身份的年轻姑娘们,平日里经常蹴鞠、马球,结伴逛街、游湖更是理所当然。
赵王氏以前被约束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完全是因为王延是个老古板。
这种长期形成的习惯,后来也带到了他们的姐妹们身上。
赵王氏是一点点改变的,到现在他们的姐妹们才算是自由了一些,想出门逛逛,只要报备一声,带上仆从,就能很愉快地出门玩耍。
王延却还是老思想。
他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想着大不了被冷落一点,没想到赵辰给他来了这一手。
难道是他带来送给王延的礼物不够珍贵吗?
并不是。
礼物中有一套精美的琉璃茶具。
虽说现在因为琉璃烧制技术的改良,琉璃并没有那么的稀罕了,但不代表不贵。
只是说,同样的价钱,原来只能买一串色泽浑浊不够透明的琉璃手串,现在能够买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杯子,依旧价比黄金。
即便如此,琉璃依旧供不应求,压根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王延会向他讨要熊皮,不过是一种服从性测试。
他不服从,甚至都不愿意编一个熊皮已经给了爷爷奶奶之类的小故事。
赵辰听着赵淩给他掰碎了分析,到底不是真的没脑子,恍然大悟之余,三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我、我没想到外祖父是……”
赵王氏很少提起她在娘家时候的事情,但不是真的一点不说。
他完全是抱着听娘讲故事的心态,并没有想过别的。
来福过来敲门,听到里面说了一声“进”,才推门进去:“大郎、四郎,文庙有夜市,去不去逛逛?”
“去!”兄弟俩顿时什么情绪都忘了,动作一致地从凳子上跳起来。
赵辰走出客栈,才疑惑:“这里没宵禁吗?”
“有。不过没京城那么严。”
其实现在普遍一日两餐,上午巳时前后吃一顿,下午申时前后吃一顿。
尤其是下午这一顿,普遍比较早,主要是节约照明。
大部分人家照明都是依靠自然光,所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象州府城内的所谓夜市,其实也就是营业到酉时左右,算上人们回家的时间,哪怕超出了酉时末,当地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住的客栈距离文庙不远,直接走路过去就行。
夜市最重要的就是各种食物。
幸亏今天在王家他们晚饭吃得不多,兄弟俩又都是能吃的年纪,一路从街头吃到巷尾。
赵淩觉得还行,主要是夜市规模不算大。
外国人也见了一些,有红头发的,也有黑头发的。
黄头发的倒是没见着。
赵淩在一个卖小圆子的小摊上,跟一个名字叫雷奥那多的黑卷毛聊天。
赵辰也很感兴趣。
兄弟俩很快跟着雷奥那多学了一些外国话。
常威他们听着三个人用双方都不习惯的语言夹杂着聊得热闹,听得眉头紧皱,再看看来福、来俊和梓萱也听得认真,只觉得面前的小圆子更加好吃了。
小圆子和他在赵家吃的那种拳头大的汤圆不太一样,龙眼大小一个,里头有包了馅儿的,有实心的,实心的更小,都是用糯米做的。
大圆子里包的馅儿甜咸都有,小圆子里只有甜的馅儿,芝麻、豆沙、红枣,还有干脆就是糖馅儿。
馅料的精髓除了原材料精心挑选之外,和所有的甜品一样,要多糖多油。
煮熟的小圆子,糯米皮薄薄的,小心咬开,里头烫热的糖和油就混着馅料流出来。
常威头一回吃没什么经验,被烫得惊呼一声,又捂着嘴不敢吐掉香甜的味道。
店家显然已经很习惯,给他盛了一碗微凉的圆子汤:“小哥是外地人?头一回吃?”
常威点点头,喝了一口汤,把嘴里的小圆子吃下去,才说道:“多谢店家。”
过了一会儿,从别处买了许多糕点的常娘子夫妻过来,把几个孩子一起打包回家。
第二天的行程很满。
赵辰赵淩早起,一大早就赶去了赵厦居住的曹家。
曹家是个小院子,距离贡院不远不近,地方还算清净,给赵辰赵淩相当的熟悉感。
赵辰已经说了:“这地方跟师伯他们住的地方真像。”
基本都是一群扎堆的读书人,经济条件不够宽裕,或者是买,但大部分是租。
赵淩“嗯”了一声,抬头寻找大伯娘口中的家里有一棵橘子树的。
现在的地址没那么精确。
住在村里就是精确到村。
住在城里的话,就是精确到住在哪个坊。
至于具体住哪一间,问一声就是了。
临近过年,这个向来比较清静的坊内也相当热闹。
到处都是小孩儿跑来跑去。
赵淩用一根棒棒糖,问到了曹家的地址。
赵辰斜眼看他:“你就是想送出去你的棒棒糖。你说你直接吃不行,非得把东西串起来吃?”
糖葫芦也就算了,烧烤也得弄串串,吃暖锅也得串串,现在吃个糖也得串串。
也就是常叔叔脾气好,一天到晚啥事都不干,净给他削签子。
赵淩同样斜眼看他:“不爱吃就别吃。”
赵辰现在不想吃,于是就很硬气,刚想教训弟弟,就已经到了曹家门口。
来俊上前去敲门。
其他人整理了一下衣衫。
大门没一会儿就打开了,出来一个和赵淩差不多大的小孩儿,问:“你们是谁啊?”
赵辰说道:“我是赵厦的堂弟赵辰,这是我四弟赵淩,过来给曹先生拜个早年,不知道方不方便?”
他们昨天已经递了拜帖,小孩儿显然知道,立刻把门打开了,把人让进去:“原来是小姑父的堂弟,快进来吧。我去叫小姑父。”
曹家的小院就跟赵淩买的那个小院差不多大,占地大概就百来平米,只是已经没什么正经的院子了。
院子里除了一棵不算大的橘子树,周围都搭了棚子。
棚子里是厨房,还晾晒着衣物,堆放着柴火和杂物。虽说收拾得很齐整,但是极其逼仄。
现在京城的权贵们都还没全都换上琉璃窗,想在这里搭一个琉璃阳光房显然是不可能的。
棚子就是用油布和木条子搭起来的,瞧着还不一定有赵淩做着玩的帐篷坚固。
风一吹,油布的接口处钻进来一丝一丝的小风,跟冰冰凉凉的手指头似的,往人脖子里钻。
赵辰要不是已经有些习惯了象州的湿冷,加上上门做客的面子撑着,都得缩脖子,觉得手炉都不太暖和了。
外面院子里已经没什么光线,他们跟着那小孩儿进了门,屋里面更是又阴暗又湿冷。
赵辰长这么大,头一回知道屋子里头比外面还冷的,差点打了个哆嗦。
知道有客人来,曹家人全都出来寒暄。
曹家就这么大,也不需要怎么叫人,吼一声就全家都知道了。
赵厦看到赵辰赵淩尤为高兴:“家里早就来信说了你们要下场考试,等考举人的时候就住我们这儿。家里离贡院近,考试的时候客栈都不好租。”
赵淩理解。
学区房嘛,不管哪个时代的学区房基本都狭小逼仄,还房价高起。
曹家的房子是买下来的,已经很厉害了。
赵辰很怀疑曹家还能住得进什么人。
别说住个人了,就是住只狸奴,都觉得插不进脚。
但赵厦这么说,显然在曹家并没有受到什么压制,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赵辰没说什么,高高兴兴地跟大堂哥聊天。
由于他们是平辈,拿的礼物并没有太重,就是一些读书人用的笔墨纸砚,还有一些通用的布料和糕点。另外有一副精巧的头面,特意多说了一句:“这是母亲给大堂嫂的。你们成亲的时候赶不及,现在才送到,还请大堂嫂见谅。”
小曹氏显然没想到还能收到这样的礼物,赶紧说道:“弟弟太客气了,谢谢五婶婶惦记。”
赵厦替自己妻子接过。
赵辰又把给曹家老两口的礼物送上,同样不算贵重,只是因为过年、又是长辈、又是第一次上门,肯定是要准备礼物的。曹家的其他人也每人都有一份礼物,都不算贵重。
只是曹家显然不是不会过日子的人家,看到这么多礼物,粗略算了一下,就知道兄弟俩花费了不少,暗暗咋舌。
小曹氏是曹先生的幺女,曹先生偏疼一些,本就有些爱屋及乌,又见赵家兄弟那么会做人,就想着指点一下两人的功课,说不到几句,就发现他们年纪轻轻,学识竟然相当不错,问什么问题都对答如流。
他自己就是个举人,想再问更深一点的问题,就不是考校,而是探讨。
他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书有些白读了,学识竟然跟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差不多,说不定还没有一个小孩子懂得多,不由得有些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