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香
慈幼院里接收的老人孩童,已经远远超出了朝廷规定的标准。
但是没有办法,总有人把老人孩子丢在慈幼院门口……
现在老人孩子们能够吃饱穿暖,生了病给治,小孩还能上小学堂。
他看过他们学的教材,和他以前学的三百千四书五经很不一样,但都是日常能够用到的。
他能看得出其中耗费的心力。
孩子们在小学堂上两年学,认了基本的字,会了基本的算数,就会被安排进田庄铺子当学徒。
当上学徒就会有收入,往后就能慢慢把日子过起来。
这样向好的生活,差点被一场卑劣的哄抢摧毁殆尽。
而他,轻飘飘地说法不责众。
那些哄抢的人,拿走的是一把米一捆柴,也是拿走了这些老弱的性命。
死刑和流刑的判罚重吗?
比起慈幼院的这百来条人命重吗?
他觉得食肉者鄙,把视线盯在这些人身上,却忘记了去看看那些勉强过活的人,忘记了自己也是食肉者中的一员。
而被他弹劾的赵淩,这个才不到二十的少年,却是在踏踏实实真真正正在做事情。
在他和其他人十年如一日的帮助下,慈幼院的这些老弱能够活下来。
他有什么脸去弹劾别人?
双方没什么交流,方御史径自回家,赵淩也和田公公等人道别。
田公公把他送到了元庆坊的门口,特意交代:“直接进去,别乱跑。”
“知道了。”
田公公走了一段路,回头就见赵淩压根没进坊门,反而走了出来:“水灵!”
赵淩被叫得肩膀一耸:“我看看我外甥女就回去!”
沈家的门房已经听到了赵淩的声音,开门就把人迎进去,虽然不认识田公公,但看着这样的马队,一看就是什么大人物,赶紧笑道:“一会儿小人送赵四郎家去。”
田公公这才带着侍卫们回宫交差。
沈大壮小朋友正在努力从四足动物往直立行走进化,在铺了厚实地毯的房间里连滚带爬,不负她爹的期望,长得明显比其他小朋友壮实,见人就笑:“啊啊~”
“哎~”赵淩把敦实的小朋友抱起来抛了抛,“飞飞~”
“嘎嘎嘎!”
赵婉清头疼地看女儿笑得像只小鸭子:“好了好了,你们真的是……大壮前两天还在搬我的石锁,我真的是……”
赵淩惊讶:“搬得动?”
沈兰刚回来,听见两人的对话,就说道:“等着。”
没一会儿,他就把赵婉清的几个大大小小的石锁拿了进来。
沈大壮飞快爬向石锁,看得出非常喜欢,坐在地上开始搬最大的那个。
赵婉清的陪嫁石锁是用玉石做的。
玉质很普通,但打磨得十分光滑。
赵淩就看着沈大壮把最大的石锁真的举起来一点点,在她脱力的时候,赶紧接手,小心放在边上,然后给小朋友鼓掌:“大壮真棒!”
沈大壮也开心地拍手:“嘿嘿嘿。”
大胖小胖过来,把小朋友蹭倒。
赵淩看着两只已经被他二姐彻底养熟的叛徒,伸手逆着毛捋了好几遍。
两只猫只能放弃小朋友,各找了个没人打扰的角落,开始疯狂舔毛。
玩了一会儿,沈兰把赵淩送回去,顺手提溜着一个常娘子刚烤好的蛋糕回家。
赵淩那边已经把自己今天干的事情老实交代了。
赵骅觉得这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提醒:“你现在还没官职在身,行事张扬一些无伤大雅,不过也该注意起来了。”又叮嘱家里其他人,“这几天多锻炼,别乱跑,下个月就要考试了,别生病。”
“好。”
赵骅和赵王氏对除了赵淩以外的儿子、外甥还是有点担心的。
二月份神都可不暖和。
考试进门得脱衣服检查,还得在贡院里待上九天七夜。
赵王氏让常娘子和常禾给他们突击了一波厨艺。
窦荣果然没回凉州,跟在赵淩身边帮忙备考。
二月初九的时候把人送进考场,他自己也差点跟进去。
九天考完出来,赵淩一拖三出了考场。
赵淩和赵缙扶着赵辰,另外一边是田学智,身后背着的是祝阳。
早就等在外面的几家人一看,赶紧上前。
沈家人见沈兰只是脸色白了一点,瞧着倒是还好,放下心来。
窦荣直接把祝阳从赵淩身后转到自己背上,一边招呼祝家人,一边快步把人送到祝家的马车上。
祝家人见自家大郎竟然是被人背出来的,心慌得腿都软了,跑起来跌跌撞撞的:“大郎怎么了?”
“快,回家!家里大夫等着。”
赵淩说道:“没事,就是有点虚。”七分还是装的。
他们这些太子伴读,说起来都是文武均衡发展,但并不是均衡到五五开。
譬如窦荣,武科方面能有十二分,文科方面就是八分。
祝阳和米希文科方面差不多都能顶格,但武科方面米希能有七分,祝阳只有六分,勉强及格。
但再怎么样,祝阳的身体其实没那么差,会让赵淩背出来,属于演员的自我修养,不放过任何一个演的机会。
在号舍里待了九天,中间还下了三天的雨,赵淩有羽绒被也没觉得多暖和。
赵骅今天压根没心情上班,告了假来接他们。
只是贡院门口乱哄哄的一堆人,他只能等在马车上。
好不容易等着人全都接到,马车赶紧往家里赶。
太医早就等在了家里,说是太后让给赵淩看看的,但既然来了,肯定顺带着把其他几兄弟都挨个号了个脉,开了调理的汤药。
赵淩洗了个澡,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就嗷嗷乱叫:“老子再也不用写诗了!”
赵王氏头疼地看着站在屋顶上叉腰指天的赵淩:“跟谁老子呢?下来!”
赵淩感觉高考(殿试)还没结束,自己还是家里的珍稀动物,梗着脖子不下来:“我不!”
周围人家已经熟练地架梯子看戏了。
“不下来是吧?”赵王氏想着自己跟着余姝学了点提气轻身的法门,只是没用过,提起裙摆,助跑两下,往墙上蹬了两下就飞身上了屋顶,感觉自己轻盈得不可思议,“呵!”
赵淩已经呆住了。
这剧本不对!
趴在墙头看戏的邻居们纷纷鼓掌叫好。
几个姑娘叫得尤为大声,还往赵家院子里扔花扔手绢:“赵夫人真棒!”
“王姐姐太漂亮了!”
“王姐姐像仙女!”
赵王氏第一次……不,是第二次上屋顶,突然找到了十来岁时爬屋顶看元宵灯会的感觉,整张脸都在放光,手上拿着小竹竿跟拿着仙女的飘带一样往赵淩身上抽过去。
只是她毕竟第一次上屋顶打人,屋顶上现在倒是没有积雪,只是长了一点青苔,还没打到人就滑了一下。
赵淩一直紧盯着赵王氏,有些犹豫到底是该逃还是该逃,见赵王氏一滑,也顾不上别的,把人抓住了想站稳,没想到直接踩断了瓦片,直接坠到了屋里。
赵骅下班回家,就见赵淩和窦荣在修屋顶:“怎么了这是?”终于把屋顶掀了?
赵王氏有些心虚:“你别管他们。考试结果出了没?”
“哪有这么快?都关起门来批卷子呢,现在陛下都不知道考得怎么样。”赵骅进门换下官袍,换上棉袍,把家里几个明显蔫蔫的儿子和外甥看了一眼,又去隔壁坊看了看女婿,也不是很精神的样子,再回来看到已经能捅破屋顶的赵淩。
怎么说呢?还是精力旺盛好一些,至少不用担心生病。
赵淩总算是注意到赵骅了:“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骅对他们招招手:“已经回来一会儿了。弄好了没?弄好了下来喝甜汤。”
“马上就好。”窦荣回答,看了看糊好的大块天窗,“琉璃作坊现在的琉璃窗越烧越大了。”
“技术总归是在进步的嘛,以后琉璃窗不那么贵,家家户户都能住在亮堂堂的屋子里。”赵淩把剩余的材料和垃圾分别归到一起,跟窦荣一人一包,长长的梯子踩了两下就到了地上。
赵骅看到脸色发白:“有梯子不好好走。”怎么就直接往下跳?
赵淩和窦荣都不明白他在紧张什么。
他们踩梯子了啊?
赵骅看他们的样子,气都气不起来:“算了。厨房煮了莲子羹,还做了杏仁豆腐。一会儿你要不要出去走走?要的话就给你师公送一些去。不出去的话,让别人送去。”
“我去吧。”赵淩感觉自己得好好补补体育课。
莲子羹里的莲子炖得粉粉酥酥,杏仁豆腐滑滑嫩嫩,都是赵淩喜欢的淡淡的甜味。
赵家人原先喜欢吃特别甜的,这两年也被他带的喜欢吃不甜的甜品。
送去管博澹家的,得额外再捎上一瓶蜂蜜。
窦荣顺势就跟他一起去送。
两人骑马慢行。
赵淩骑的慢慢,速度就更慢了:“名字起得不好。”
慢慢今年刚开始训练载人,对赵淩勉强接受,只不过不能长时间骑,不然老想回头咬人,骑完还得要好吃好喝。
窦荣看着像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慢慢,满眼赞赏:“慢慢长得可真好。水灵真会养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