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香
赵淩探头出去喊人:“来人!把我温度计拿进来!”
小厮很快把温度计递了进去。
赵淩一看。
好家伙, 三十五度!
赵淩赶紧让人把火撤掉一些,只是温度一下降不下来。
来福干脆张罗着给他洗澡。
赵淩摆摆手:“我自己泡一会儿,你忙你的去吧。”突然就找到了夏天的感觉。
哎,这时候要是有人给他唱个小曲跳个舞什么的,该多好啊。
说书也行,唱戏……唱戏就算了。
昨天晚上的冲击力太大,他得缓缓。
“水灵?”
赵淩泡着澡呢,突然听见窦荣的声音,应了一声:“我在浴室。”
窦荣撩开和炕屋相邻的帘子,看到赵淩泡在浴桶里,突然想到自己也泡过那个浴桶,就满脸通红,赶紧放下帘子坐到炕上,差点被炕上的温度烫到屁股,换了把椅子坐。
两人关系不比以往,赵淩不好再这么泡着,简单擦了擦,就换了一身新的夏季短款出来,看到窦荣就说:“不热吗?把衣服脱了吧。”
窦荣有些扭捏。
他今天出门前特意收拾过的,要是脱了……外袍还是脱了吧。
赵淩拿起温度计看了看:“怎么三十六度了?”
正好来福带了人进来收拾浴室,听到就说:“已经撤掉不少火了,过会儿就能降下来。一会儿我给你端一盆雪进来。”
赵淩今天还没出门:“外头下雪了?”
“嗯。”来福和两个小厮很快就把浴室收拾干净,刚才注意到窦荣,就说道,“窦六郎要不要吃点冰的?冻了冰沙。”
“……好。”
来福带着人出去。
小厮才小声问道:“窦六郎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吧。窦六郎跟四郎关系好。我去跟厨房说一声,让中午多准备几个菜。”来福不知道窦荣昨天是上门提亲,还觉得窦荣出现在赵淩房里很正常。
这两人睡一屋又不是一次两次,窦荣神出鬼没也不是一次两次,没什么好奇怪的。
没一会儿,来福亲自端了两碗冰沙过来,上面摆了许多杏脯,窦荣的那一碗上还淋了蜂蜜。
窦荣看赵淩两只乌青的膝盖,没心思吃冰沙,偏偏赵淩还好吃地抖腿:“你快吃啊,不吃一会儿就化了。”
窦荣没滋没味地擓了两勺,被冰得一哆嗦,慢慢觉出味道来,坐到赵淩身边:“不是穿了挺多衣服的,怎么还这么严重?”
炕表面太热了,赵淩直接把褥子当坐垫。
他刚才泡澡,药酒味道已经很淡了,想了想把药酒拿出来:“给我擦擦。”
“好。”
一小碗冰沙,窦荣几口就没了,把药酒在掌心搓热了就给赵淩揉膝盖,完全不敢用力。
“疼不疼?”
“不疼。”药酒要揉开才行,“你倒是用力啊。”
他本来还想着窦荣会不会太用力,没想到纯挠痒痒。
“不行,你会疼的。”
赵王氏怒气冲冲推门而入:“你们在干什么?”
窦荣手上还拿着药酒:“在给水灵擦药酒。赵夫人……”
他现在看到水灵娘有些发怵。
赵王氏见两人虽然穿得清凉,挨得很近,但还算规……矩,起码不是自己预想中的糟糕画面,勉强忍下一口气,问:“窦六郎,你一早来找赵淩什么事?”
窦荣是真有事情,想着既然赵夫人在也好:“我来是想跟赵淩说我们成亲的好处。”昨天光顾着说自己的情况了,搞错了重点。
赵王氏的视线立刻就往一墙的马鞭上瞟:“你说。”
窦荣说得很简单:“米家前车之鉴不远。赵夫人,你不希望赵家成为下一个米家吧?”
赵王氏一下就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危言耸听。赵家如何跟米家相提并论?”
“如何不能?米家在朝为官的,不过两人。米诏还是一个从五品。如今户部尚书年事已高,户部的罗侍郎也比赵侍郎年长十多岁,户部尚书的位置,迟早是赵侍郎的。水灵……赵淩做下如此多的功绩,全都记录在册,只等他殿试之后就顺势升迁。他升迁的速度,只会比赵侍郎更快。赵侍郎不到三十就官拜三品,赵淩呢?朝中有几个三品的官职?陛下必不可能让赵淩待在户部,那就只能去别的地方。到时候赵家一门父子二人,手握朝中两个要害部门。
赵家虽然没有米家那么多门生故吏,但门下省的管侍中有。
另外,赵家可不只是一个赵淩。
赵厦、赵辰、赵缙、赵茂,入仕的时间都不晚。”
赵淩忍不住反驳:“赵缙也行?”
窦荣奇怪得看他:“你乡试的时候,十几岁的举人多吗?”
赵淩迷茫:“不知道啊。我考完就被带回来了,烧尾宴都没参加。”
考试的时候人茫茫多,他那会儿个子又矮,站在人堆里压根没法注意到别人的年纪。
窦荣把赵淩另外一只脚也放到自己腿上,一边给他擦药酒,一边略过赵淩,跟赵王氏继续说道:“不用很久,再给赵家十年,到时候,赵家是什么样的光景?”
赵王氏要强,却没想过强也能强出问题来。
确实,家中子侄辈出息。
她出去给孩子们谈婚论嫁,都极其顺利。
几个孩子的婚事都挑选得很好。
就是赵茂,也已经有人委婉表达过意愿。
年前她给田学智说亲的时候,感受最为明显。
她本来以为田学智的条件,高不成低不就的,很难找到合适的,结果没多久就找到了不少条件不错的。也因为一众姑娘的条件都比较合适,她才租了园子开了个赏花会。
虽然当天也邀请了不少其他未婚的少年郎,但田学智还是其中最受关注的一个。
最后很顺利就订下了婚事,只等春闱过后就举办婚礼。
赵家的势头,别人都看得见。
她突然就想到赵淩以前经常优秀而不自知,她感觉自己也有类似的情况。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夫君十八岁考中探花,就觉得十几岁参加会试是很普通的事情,觉得自家的孩子们只是过得去。
对比别人家的孩子,他们家的孩子已经很优秀了,还不是一两个这么优秀。
等明年春闱结束,赵金娘夫妻过来的时候,还会把老家的赵游带来。
她感觉自己家很是收敛低调,忽略了赵家已经没法低调。
照此发展下去,不出十年,赵家就算成不了第二个米家,势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赵王氏只觉得后背发凉:“这跟你和赵淩的婚事有什么关系?”
“您不觉得赵淩的情况和我差不多吗?现在陛下觉得赵淩是个小孩儿,很是看重他没错。可等到赵淩入朝为官,一天天掌握越来越多的权力,再做出更多的功绩,让陛下封无可封的时候,陛下还会这么想吗?”
有句话他不好说。
他姨父最大的问题是大概率能活很久。
先帝三十九岁驾崩,是因为常年征战,气血两亏沉疴难起。
顾潥可没这方面的问题,甚至因为先帝早逝,他相当注意养生,不说活个一百岁,六七十岁应该没什么问题。
如今天下丰足,风调雨顺,他就算想大逆不道反了天,也没有成功的可能。
就算顾潥只活到六十岁,也还有十好几年时间,足够把赵家像摁死米家那样摁死了。
而且以顾潥的性格,越是年迈,猜忌心肯定越重。
他现在还肯对米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赵家的时候呢?
窦荣给赵淩擦好药酒,把药酒瓶子放好,轻微的声响让赵王氏回神。
她显然脑子一片混乱,站起身出门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窦荣快步过去扶了她一把,出了炕屋小声说道:“赵夫人,您该多为赵辰、赵缙多考虑。”
赵王氏回头看向窦荣,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定了定神才问:“你什么意思?”
窦荣知道她听懂了,但就当她没听懂,挑明了说道:“赵辰才学虽不及赵淩,却也不比旁人差。明年春闱,一甲不行,二甲肯定稳,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只不过有赵淩在,别人不太会注意到他。到时候他外放,踏踏实实在外发展,也不会有什么阻碍。”
赵王氏确实对赵淩很好,但是赵淩毕竟不是赵王氏亲生的。
在没有事情的时候,赵淩可以得到她很多的宠爱,但是在有事情发生,尤其是需要做出取舍的时候,一个庶子如何能和两个亲生子做比较?
窦荣说得很直白。
意思就是让赵淩站在台前吸引注意力,让赵家得到稳步发展的机会。
而赵淩现在的表现,注定不可能低调。
赵王氏眼神冰冷:“你们窦家也是朝不保夕,赵淩就算是孤独终老,也好过跟你在一起。”
“赵夫人,我毕竟叫陛下一声姨父。你信我,我能保赵淩周全。他会计较树大根深,却不会计较昙花一现。”他见赵王氏还是丝毫不动摇,心想真不愧是赵淩天天挂在嘴边吹的人,只能退一步小声说道,“或者,您当我和赵淩成亲是权宜之计。我知道您担心赵淩年纪小,但也因为他年纪还小,往后还可有更改。”
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就是等顾潥百年之后,赵淩的年纪还不大,大可以到时候再重新娶妻生子。
“呵。”赵王氏回他一个冷笑,“这种话,你骗赵淩都不会信,觉得我会信?赵淩年纪小,对男女……对情爱之事懵懂。他信任你,你别辜负这番信任。”
说完,她就走了。
窦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重新走回炕屋,一点都不意外地见赵淩扒在门边偷听:“都听到了?”
“嗯。”赵淩重新坐到炕上,把刚才捂热的被褥让窦荣抱到外间去晾着,从炕柜里重新拿了一床凉快点的褥子出来,坐上去,“我们真的是假成亲吗?”
窦荣给两人倒了一杯水:“假戏真做也是可以的。”
赵淩“啧”了一声:“也不掩饰一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窦荣笑笑:“在你面前,我掩饰什么?”
两个人从小就演来演去的,都老演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