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弓翎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夏枢一直奉行这句话。
但褚洵不知是不是从小被长辈强压着做纨绔,在处理事情的时候十分急躁,总是急于证明自己不是纨绔,不怕死,不是孬种……
夏枢担心他的极端性子成型,将来会出事。
“大嫂,你莫劝我了。”褚洵不愿说这个,目光移向他手中的书册:“这会儿要上课就算了,下了学,你把书给我,我去还他,咱淮阳侯府才不要他们燕国公府的垃圾废物。”
他转移话题,夏枢见现在不是深入探讨这个话题的合适时候,也没纠结:“成。”
然而头脑冷静下来的元宵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想到毒经要是没送出去,他会挨的收拾,他怎么可能会等着褚洵把毒经还给他。
干脆直接下了学就溜,连其他朋友都不等。
燕国公府这边的学生们被元宵交代了不收来自褚洵的东西,自然听话照办。
于是褚洵还不回去只能去截元宵。
两边书塾为了以防他们下学打架斗殴,一直以来都是错开下学时间,燕国公府的学堂下学早,元宵铁了心要躲,褚洵又被先生盯得紧,怎么可能提早下学截人。
于是这本毒经一待就在夏枢手里待了快两个月。
“大嫂,书给我,我去还他们。”
这天休沐,夏枢、景璟以及褚洵在马场上又碰到了元州。
不,准确点来说,应该是元家父子三人,燕国公、元定、元州。
夏枢已经把一整本毒经背诵了下来,还默写出来,和宋大夫一起小小地研究了一番,打算这两天等药材收集的差不多了,就给宋大夫打下手,让宋大夫试着制作初代‘随心’以及它的解药,看能不能从中找出褚源所中‘随心’解药的药方。
他脸皮虽厚,但到底不是太过无耻之人,哪里还好意思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干脆地把书还给人家,说不稀罕你家的垃圾……
“还是算了吧。”他有些心虚。
“哪里能算了!”褚洵不满:“燕国公府的东西都是垃圾,我们才不收垃圾!”
夏枢:“……”
“你不要是你的事,燕国公府又没送给你。”元州背上的伤已经好了,骑着马悠然自得地走了过来。
他看向夏枢,眼中含着莫名的热切,声音也温柔的几乎滴水:“只要小枢喜欢,燕国公府送出的东西就是无价之宝。”
“小枢,对我来说,什么都没有你的喜欢重要。”
夏枢鸡皮疙瘩瞬间爬了一身,忙伸手做阻挡状,嫌弃道:“你够了!”
娘的,拿人手软。
要是以往,他早就开始把元州怼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现在却只能绷着脸,忍着想爆锤元州的冲动,好声好气道:“你有话就好好说,别想着恶心死我了就不用偿命,我告诉你,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褚源绝对拿你索命。”
元州:“……”
不远处一直立着耳朵偷听的燕国公和元定:“……”
第72章
“这样真的好吗?”景璟嘴角抽搐地看向元州伤心欲绝、落荒而逃的背影。
原本五味杂陈的心情突然间就全被同情代替了。
元州他……
真惨!
夏枢扫了一眼不远处频频看过来的燕国公和世子, 想了想,不确定道:“他爹和他哥都没过来为他讨说法,想来就……也还行吧?”
景璟:“……”
“哎, 别提他了。”夏枢伸脚踢了一下旁边弯腰狂笑, 打扰他说话的褚洵,嫌弃的不行:“你给我收敛点,去旁处玩去, 我和景璟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褚洵笑得停不下来,一边捂着肚子, 一边从马夫手里牵过自己的马:“哈哈……我去跑两圈, 有事叫我……哈哈哈哈……”
然后夏枢和景璟就看着这位大爷笑的跟得了癫痫似的,蹬了几下马镫都愣是没爬上马。
夏枢&景璟:“……”
旁边的马夫看两位贵人表情越来越凉,心里一紧:“要不, 我扶扶这位爷吧。”
他也没敢再看贵人们的脸色, 顿了一下, 见贵人们没反对,就赶紧上手, 扶着褚洵的腰,就把这位狂笑不止的大爷扶上了马。
然后还贴心地拍了下马屁股,马立马尥蹶子带着这位糟心的大爷飞跑了出去。
景璟看他坐在马上捂着肚子摇摇晃晃的模样, 担忧道:“……他这样,不会从马上掉下来吧?”
夏枢:“……”
马夫心中一紧,深深后悔自己刚刚那一拍, 立马道:“小的这就去……”
“行了, 你忙自己的事去吧。”夏枢摆了摆手。
马夫顿时如蒙大赦,低着头小跑着离开了。
夏枢无语地看向景璟:“……有那么好笑吗?”
此时马场无人的角落里,元州也苦着一张脸朝他的阿爹和兄长问出了同样的话。
燕国公面对孩子一向装得不苟言笑, 此时却忍笑忍得浑身抽搐,连一向稳重的元定也忍俊不禁,手掌撑着额头,笑得不能自已。
元州看着两人,无语道:“你们至于嘛?”
“不至于……”燕国公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安慰两句,却直接没忍住,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元州:“……”
元定的心到底没有自家阿爹那么黑,还有点儿怜爱小二,摸摸他的脑袋,笑着道:“辛苦你了!”
元州才不接他虚伪的安慰,催促道:“你们不是说要见见小枢,和他聊聊天确认一下身份吗?趁着现在褚源不在,赶紧去!”
“我看不必了。”元定干脆地拒绝,他笑道:“我一看他眉眼就知道他随了阿娘,而且他也不是夏家亲生的,肯定是咱家的双儿没跑了。”
“对。”燕国公百笑之中抽出空,与有荣焉地感慨道:“和你们阿娘一样都是嘴上从来不吃亏的性子,咱家的崽没跑的,别家没有嘴巴那么厉害的双儿。”
元州:“……”
“不是……”元州想说服他俩,但元定却坚定地道:“等找到堂姑姑,有证据向小枢证明他是咱家的崽,我和阿爹再去找他。”
“对,小枢脾气肯定随了你们阿娘,空口无凭的他也不会相信我们,莫名其妙献殷勤还会惹他的厌。这样吧……”燕国公想了想,和善地拍了拍他的肩,拿出老父亲少有的温柔,委以重任:“以后小枢就交给你了,你有空的时候就多和他交流交流……”
“阿爹!”元州脸都绿了,难以置信道:“……你们俩不是对上他就怂了吧?”
“怎么跟阿爹和兄长说话呢。”元定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义正言辞道:“小枢是咱家的双儿,多照顾他关怀他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就是。”燕国公老怀甚慰地看了一眼老大,一本正经地教育元州道:“多向你兄长学学,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
元州:“……”
我信了你们的鬼!
你们俩老男人要是没怂,我头割了给你们当蹴鞠踢。
不过看两人目光威胁地看着他,他到底没敢再开口揭这两人的短:“好,那你们等着。”
现在看他的笑话,看他不把小弟笼络过来,到时候有家里这俩老男人后悔的。
哼哼!
景璟这边倒也没觉得元州多好笑,只是元州那错愕的表情以及捂脸逃跑的行为,确实让他目瞪口呆。
他以为元州会打蛇随棍上,趁着褚源不在继续调戏夏枢,哪里会想到他捂脸就逃。
好似被夏枢无情抛弃,伤心欲绝的小媳妇似的,喜感十足。
但若说好笑……他心中只有一团不为人知的酸涩。
夏枢也只是随口问了一下,并没纠结这个。
他从马背上拿下一个包裹扔给景璟:“家里这两日制的冬衣多做了件披风,你拿去穿吧。”
景璟最近几日忙,没到侯府去,夏枢就趁着今日把给他制的披风带了来。
“都是我那铺子里进的皮子,颜色好看质量又好,保暖的紧,这两日天冷,估摸着要下雪,穿上正好能御寒。”夏枢见他鼻子冻得通红,眼窝深陷,人也无精打采的,只看着他愣愣出神,便又从他手里拿过包裹打开来。
包裹里是一件红色缎面白色狐狸毛内衬的披风,带着个大兜帽,兜帽一圈以及脖颈处缀着一圈白色狐狸毛,颜色鲜亮的紧。
景璟一看这毫无杂色的皮毛和银丝流光的刺绣缎面,就知道价值不菲,忙推拒:“这个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而且披风哪有制得多不多的说法,你自己留着穿罢。”
“你也知道没有制得多不多的说法,咋还想不明白呢?”夏枢笑着一把拉过他,扯开披风就给他披上。
景璟一愣:“特意为我制的?”
“谁说不是呢。”夏枢笑眯眯地捏了一下他的脸蛋,把领口给他系好,然后后退一步,摸着下巴仔细打量他。
披风长短正好,红色缎面映衬得他脸蛋白净,脖颈处白色的狐毛又显得他眼睛黑亮,嘴唇红润,毛绒绒的狐毛配上他圆嘟嘟的脸颊,整一个人就跟从画里走出来似的,漂亮可爱的紧。
不得不说,淮阳侯府尽出美人儿。
褚源俊美绝色,姿容无双;褚洵愣头小子一个,但那张脸长得没话说,一看就是个英武俊朗的好胚子;景璟虽然还没长开,现阶段婴儿肥显得可爱稚气,但他眉眼俊秀,鼻子精巧,下颌线又紧致流畅,可以想象以后也绝对是个美人儿。
“真好看。”夏枢看着眼前的景璟,心中美的滋滋冒泡:“我和褚源的双儿肯定也会像你这般漂亮的。”
还肉嘟嘟的,超好捏。
景璟被他闪闪发亮的眼睛盯的既头皮发麻,又满是好奇:“你和褚源的双儿?”
“对啊。”说到未来的崽崽,夏枢的话就滔滔不绝:“我想要一个双儿,把他养的乖乖的,会奶声奶气地叫我小爹,还会扑到我怀里说要小爹亲亲抱抱,受欺负了会找我为他出气,高兴了会拉着我的手嘚啵嘚啵讲个不停,软软的一团,又好玩又好欺负,让人恨不得把他放在心坎里。等他长大了,还可以教给他武艺,让他不被欺辱,也可以教他读书、习字,让他开阔眼界、知书达理,只要他喜欢,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
景璟听着夏枢的话,心中既震动又感慨。
他从来不晓得现实里招人嫌的双儿从夏枢嘴里讲述出来会是这般的柔软、可爱。
也从未想过,双儿能被当做宝贝一般养得这般自由、无拘束。
他其实也算是幸运的了。
出生在一个官宦之家,是家里的独生双儿,阿爹疼爱,阿娘爱护,是旁的双儿一辈子都享受不了的好命。
但自他出生的消息传到乡下,他那远在乡下的阿奶就收拾了东西,气势汹汹地跑到京城,骂他阿娘生不了儿子,不仅不能为景家开枝散叶、光宗耀祖,还只会生赔钱货,日日骂骂咧咧地要求他阿娘再为他阿爹生个儿子。
阿娘自生下他之后就元气大伤,不能再生育,阿爹不想阿娘冒险,也不愿同阿娘和离再娶,更以俸禄不足为由,拒绝再添妾侍,为此,他和他阿娘没少受阿奶的冷眼和针对,乡下老太太言语粗鄙,背着阿爹骂起人来什么脏话都说得出口,他和阿娘没一日过得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