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弓翎
等景璟给他系好腰带,他便开始低声教育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若是想同我说,大可以到了马场在说,现在在马车上,你就不怕……”
他们说什么,若不压低声音,车门之隔车夫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没事。”景璟看了一眼车门,同样压低了声音,小声道:“陈伯是个聋哑人,他听不到的。”
“而且你放心,陈伯绝对可信。”
夏枢松了口气。
刚刚景璟那一顿操作,真的惊到他了。
“那你阿爹为什么要你告诉我这些?”夏枢问道。
见景璟要开口,忙又道:“别说因为我是个好人……”
娘的,本质上就是在讲他是个傻子,好忽悠!
如此奇耻大辱,夏枢可不想反复承受。
景璟嘴巴张了张,有些茫然:“可阿爹确实是这么说的呀。”
夏枢:“……”
他一下子就搞明白了:“他让你来找我说这些,你就来了?别的什么都不清楚?”
景璟点了点头:“他说我若是想同你做朋友,就得把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诉你,说你是个好的,不应该和他们同流合污。”
景璟小声道:“我不喜欢淮阳侯府的人,但你和他们不一样。阿爹让我告诉你,也是不希望你被连累。”
夏枢:“……”
呸,狗男人!
这哪里是不希望他被连累,分明就是看景璟想同他做朋友,没办法阻止景璟去淮阳侯府找他,就搞了这么一招。
若是夏枢是个胆小的,说不定就为了自保,想尽办法和淮阳侯府隔离开来了。
毕竟王家是淮阳侯府的姻亲,淮阳侯府先前又是掌管兵权的,王家通敌,作为姻亲还掌兵的淮阳侯府绝对脱不了干系,被按上什么罪名,都说不准呢。
这事儿严重的很。
不过景璟已经说他娘手里有证据,想来是不避讳的。
夏枢直接问道:“你娘手里有什么证据?现在在哪里?”
“阿爹说是一封通敌的信件。”景璟道:“我没见过,应该是在阿爹手里。”
夏枢:“……”
这是要搞威胁吗?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袖子被一把抓住。
景璟看着他,眼神恳切地道:“阿爹不会拿这么大的事诓人,肯定都是真的,你……你赶紧想办法离开淮阳侯府吧。”
他担心道:“我怕你被连累。”
夏枢一怔,随即失笑:“你这担心我的样子,差点让我以为咱们是多年好友呢。”
实际上,也才认识了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中间大部分时间还是相互讨厌的。
景璟抿了一下唇,快速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因为你真的很好。”
若是旁人见了他被欺辱的模样,早把事情传出去看他笑话了,夏枢一个先前和他不对付的,不仅帮他打晕了欺辱他的人,还帮他想办法,编故事,各种配合着,去洗刷对他不利的流言。
景璟自小长到大,虽说有几个朋友,但也都是看他阿爹的官位来相交的,彼此间交情不深,若是他名声受损,那些人不说落井下石,也绝对不会再和他相交。
夏枢是他见的第一个不图什么,完全只是看他是个双儿,被欺负了,就上手帮他的双儿。
双儿身份在世家高门的婚姻中地位尴尬,景璟阿爹官位不低,日常也被家人如珠如宝地捧在手心里,但在外人面前,也没少受到歧视,本身对双儿的身份就很敏感在意,甚至隐隐有些厌弃,但夏枢完全不一样。
他以乡下双儿的身份嫁入高门,行事不仅不卑不亢,还潇洒有肚量,有一颗侠义的心,帮助、保护别的双儿。
景璟了解他的那一刻,既佩服又喜欢。
连他阿爹知道夏枢的所作所为之后,都夸夏枢这个双儿难得,说他要是真心想找夏枢做朋友,会支持他,帮他消除朋友身后的隐患。
夏枢不晓得他的心里路程,听他又夸自己,也没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收下了,嘿嘿笑道:“不瞒你说,我也觉得自己很好呢。”
景璟:“……”
能得到褚源表弟的真心喜欢,夏枢也挺开心的,伸手捏捏他的脸:“行了,你别担心我了,我心里有底儿。”
景璟见他听进去了,没有像先前那般生气,就松了一口气,端起茶杯给他倒茶:“你再吃些点心,路上还得一会儿呢。”
夏枢也不客气,捏着一块绿豆糕就吃了起来,边吃边想景璟说的事情。
马场位于京郊,据说是一位皇商开的,货源充足,拥有几千匹马。
几人坐着马车抵达马场的时候,已经巳时了。
马场的小厮们殷勤地放置脚凳,夏枢踩着下了马车之后,就和依依不舍的景璟暂别:“你先去场子里,我去找夫君选马。”
要先找夫君说说王家的事,夏枢总觉得这是个大坑。
景璟本想说陪他去,但一想到褚源,还是闭了嘴,想着来日方长,于是道:“好。”
景璟走了之后,夏枢迈步朝自家的马车走去。
只是刚走了几步,就遇到了个熟人:“我们真是有缘啊,竟然在这里见到了!”
来人笑眯眯的,姿态优雅,神情从容,不是燕国公府的二公子元州,又是谁!
夏枢想到这人之前不怀好意的模样,翻了个白眼,直接越过他,往他身后的淮阳侯府马车走去。
元州笑了一下,他身高腿长,比夏枢高了有一个脑袋,长腿一迈,胳膊一伸,片刻间,夏枢就被拦住了去路。
元州上下打量他,嘴角挂着笑,眼神却若有所思:“我觉得你有些面熟,人也非常有意思,想结交一番……”
夏枢心道你一个淮阳侯府的仇人,上次还威胁我,谁和你结交啊!
只是话还未出口,淮阳侯府马车里就传出了一声怒骂:“结交个屁,我嫂子是你配结交的吗?”
褚洵顶着猪头脸,打开车门,一身汹汹怒火地从车上跳了下来。
夏枢:“……”
这货不是被王夫人打的躺在床上起不来,昨晚三更半夜还让小厮来告诉他,说今天不来了,怎么又跟来了?
元州脸一下子就黑了。
夏枢想着人家也是个贵公子,虽然为人不正经了些,但也是要脸的,忙冲元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家里孩子小,不太会说话,下次我一定好好教育他,不要净说大实话。太得罪人了!”
元州的脸,青了。
第62章
“小枢。”褚洵身后的马车帘子被掀开, 一个俊美无双的男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褚源。”夏枢瞬间眉开眼笑,颠颠小跑到马车跟前,伸出手:“我扶你下车。”
“好。”褚源神情一下子温柔下来。
“少卿真是好福气。”元州瞥了一眼夏枢, 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小枢是个有趣的双儿, 我羡慕的紧呢。”
夏枢眉头一皱,心里升起一股反感。
“你说什么!”褚洵却怒了起来,冲过去一把抓住元州的衣领:“嘴巴放干净点, 我嫂子的名字你不许叫。”
元州哪里会怕他,手指轻轻一弹, 褚洵瞬间感觉胳膊酸麻无力, 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手。
元州嗤笑:“匹夫之勇,不可造就。”
褚洵最讨厌别人说他无用,最好或者是只能当纨绔, 扶着无力的胳膊, 怒道:“你才匹夫之勇, 你全家都匹夫之勇。”
元州打量了一下他鼻青脸肿的脑袋,笑了笑, 没说话。
褚洵登时更气了,指着元州开始口不择言:“我告诉你元州,迟早有一天, 你们国公府都会被我……”
“洵儿。”褚源开了口,神情淡淡地道:“你先陪小枢去看马,我和元二公子有事要谈谈。”
“我……”褚洵神情委屈, 张了张嘴, 整个人一下子颓丧了下去。
夏枢本想让褚源陪他看马的,见褚源要忙,还是和讨人厌的元州有事要谈, 心里顿时有些失望。
不过在褚源的正事上,他一直很听话。
于是收起失落,上前两步,拍了拍褚洵的脑袋:“行了,陪我看个马而已,怎还不高兴了?”
“不是……”褚洵看了他一眼,想解释,元州却轻笑了一下:“让他们留下看看戏,不好吗?”
他低头,手指弹了弹衣领,嘴角悠悠勾起,扫了一眼夏枢:“虽说欺负瞎子不好,但我就是喜欢当众以强凌弱。”
夏枢和褚洵同时一愣,忙看向褚源:“什么意思?”
褚源没回答,只淡淡地道:“你们先过……”
“不过是瞎子不自量力,想在小妻子面前逞能,保护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但又怕自己无能被残虐,缩头缩尾,找本少爷私下较量罢了。”元州不怀好意地道:“可惜本少爷今儿心情好,就想找人看看戏。私下较量?”
他嗤笑一声:“想得美。”
“我就是要让人看看,褚家大公子是人如何被本少爷压在头上欺凌,却只能窝窝囊囊地认输。”
他看向夏枢,神色暧昧:“也让你看看,你嫁的人是何等货色。”
夏枢顿时满脸藏不住的厌恶。
元州是第一个没表现出讨厌他,甚至频频往他跟前凑,意图示好的男人,但所作所为却让他厌恶不已。
双儿的名字除了亲近之人,外人是不能乱喊的。
亲昵地喊一个已婚双儿的名字更是大忌,不说外人会怎么想,就是双儿的夫君听到,会不会产生什么猜疑,对双儿的婚姻影响是非常大的。
夏枢知道褚源不会猜疑他,他自身性子也不在乎这些,但元州的故意所为,明显是对他极为不尊重,甚至严重了说,是带着某种轻佻意味的恶意。
夏枢本来是有些反感,但想着两家本就不和,没必要和故意膈应他们的人口头纠缠。
此时见他把厚颜无耻说的如此理所当然,还想借着褚源维护他的心,激褚源当众和他较量,意图凌辱褚源,心里登时窝了一把火。
不过元州刚刚弹褚洵露了一手,夏枢知道他不是个简单的,自然不会叫他得逞。
他拉着褚源的袖子,露出一个软软的眼神:“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谁都比不上你。这人有病,咱们走吧,不要理他。”
说完,他拉着褚源的袖子就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