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弓翎
她蛾首微侧:“常嬷嬷,后续交于你来处理吧。”
说完,竟是连个眼色都没给众人,领着婢女们就走了。
众人心中一紧,都晓得她怕是怒极了。
其实想来也是,好不容易办个赏花会放松心情,却被人算计,差点闹出丑闻,扫兴至极,是谁谁都不会高兴。
常嬷嬷是个会来事儿的,但此时脸色也不太好。
她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阿燕以及瑟瑟发抖的盛夫人,还有一副事不关己姿态的汝南候夫人,冷笑了一下:“景大人家的和汝南候家的请回吧。”
汝南侯夫人没想长公主的嬷嬷也敢不给她脸,顿时变了脸色,迎上众人隐晦的目光,狠狠地瞪了景璟和盛夫人一眼,一甩袖子,气哼哼地走了。
盛夫人则满脸凄然,装模作样地拿着帕子擦眼角,去拉景璟:“我儿受苦了,跟我回去吧。”
众人看她的目光顿时一言难尽起来,同时也产生了遇到这女人就绕着走的想法。
常嬷嬷倒是神情不变,她看向夏枢,神色略缓:“老奴已安排延请了太医,稍后太医会到淮阳侯府给少卿夫人诊治伤病。”
夏枢忙道:“谢谢长公主,谢谢常嬷嬷。”
常嬷嬷又说了几句,就把其他夫人、小姐、双儿们给打发了。
看着全场没人敢有一个疑问,夏枢不禁有些感慨。
皇家出身的公主就是不一样,不过是稍露气势,就叫众多高官夫人、侯门诰命瑟瑟发抖。
夏枢突然又想到,淮阳侯府几十年前正盛的时候,连皇子都要避侯爷褚霖的锋芒……
那气势得何等惊人!
不过不等他多想,俊朗青年就穿过人群,嘴角带笑朝他走了来:“少卿夫人!”
夏枢对他刚刚出手拉开景璟,避免了景璟受阿燕撞击受伤的事有好感,再加上元州身材劲瘦高大,面容俊朗,姿态从容,叫夏枢这个看脸的难生恶感,他就没走,在原地站着,等元州说话。
熟料甫一近身,对方就笑容一收,神色戏谑地低声道:“少卿夫人和景大人家的小双儿做了好一场戏,当真是精彩至极。”
夏枢才产生的好感瞬间烟消云散,心中警惕万分。
他扫了一眼被丫鬟拉着走却频频回头朝他看来的景璟,不动声色地小幅度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然后才看向元州,哼笑一声:“小爷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红棉姐姐、红杏姐姐,咱们走吧。”
他手一抬,便由两个丫鬟架着,一蹦一跳的往前行去。
元州悠悠道:“我在别院的楼上全都看到了。”
夏枢一顿,两个丫鬟便也停下了脚步,扶着他蹦跳转身。
夏枢抬头看着元州,沉了脸道:“你想怎么样?”
元州嘴角微勾,表情不正经道:“当然是要威胁你咯,你若是不听话,小心我把今天的事情散布出去,告诉所有人,是你和景大人家的双儿在做戏。”
夏枢提起来的心稍稍放下,难以置信道:“就这?”
“难道这还不够?”元州挑眉。
夏枢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货不晓得冯二是被他套麻袋揍了。
夏枢虽然觉得揍冯二不会惹褚源生气,但能不叫外人知道是他揍了冯二自然最好,不然很容易横生枝节,让人知道冯二和景璟真的同时在后院待过,以及联想到冯二是不是对景璟做了什么。
现下所有人都以为冯二被不明人士刺杀,他和景璟爬墙的时候冯二已经晕倒在屋里……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至于冯二醒来是什么说辞和猜测……反正就算猜到是他揍的人,冯二也不敢张扬出来,至少汝南侯夫人绝对不会自打脸,叫儿子做的丑事张扬出去。
至于其他事情……
夏枢也没带怕的。
他当即啥话也不说,扭头就往前蹦去。
红杏和红棉赶紧跟上扶住他。
“喂。”这下换元州惊讶了,他人高腿长,三两步追上夏枢:“如果我把事情说出去,你和景大人家的双儿就是在说谎,你们糊弄了所有人……”
夏枢翻了个白眼,直接停下脚步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元州笑了一下,眉眼瞬间跟发了光似的灿烂,其实还挺好看的,但夏枢只想给他一拳,然后在他脑门上贴上憨批两字。
“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他话还没说完,夏枢就严肃地、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不是瞧见景璟衣不蔽体的模样了,你在偷看?”
元州登时噎了一下,耳尖瞬间红起来,目光也下意识躲闪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否认道:“我刚到二楼就瞧见你们在爬我家的后院,未免传出什么话,就命人避了开。”
“不然你以为国公府别院是什么地方,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半天还未有一个侍卫出现阻拦?”他神色严肃。
夏枢想到他们在国公府后院待了那么长时间,也没个人出现,后来出现的也只是两个丫鬟,连个男人毛都没见到,当时还以为丫鬟侍卫们都去行宫里帮忙了,现在才知道是叫国公府的二少爷给调走了。
他登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考虑到元州正在威胁他,谈话局面还是需要把控住的,于是挑了挑眉,一脸不信道:“当真没偷看?”
元州:“……”
敢情解释了半晌白解释了。
他嘴角抽搐,随口吐槽道:“一个小鬼头都没长开,有什么好看的。”
随后又低声警告道:“你出去莫要乱说……”
“哦。”夏枢又翻了个白眼:“想让我出去不要乱说也行,叫我一声大爷,我就不说你偷看人家双儿。”
元州:“……”
他竟是叫眼前这小双儿给反将一军,威胁回来了?
元州当即是又气又好笑:“你可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上呢。”
夏枢丝毫不怕他:“那你就说出去咯,反正偷看人家双儿的可不是我,我可是闭上眼睛的。”
元州:“……”
夏枢也不是真想威胁元州,见元州被他噎的说不出来话,便得意地哼了一声:“姐姐们,咱们走吧。”
红棉和红杏憋着笑,扶着他赶紧溜之大吉,徒留元州一口气提不上来,看着他们的背影干瞪眼。
“二哥。”元州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顶着猪头脸的元宵朝夏枢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一眼,又拿手在他二哥眼前晃了晃,气道:“那又凶又狠的小双儿有什么好看的?”
元州抹了把脸,转头看向他,只是一看他面容,眼神就是一顿:“你干什么去了?”
“嗨,不是碰到褚洵那小子了嘛。”元宵顶着猪头脸,额头冒汗,汗水把脸上的药膏冲的到处都是,整张脸成了大花脸,但他自己看不到,还神情得意地道:“我摁着他,揍了他一顿。”
“你揍了他一顿?”元州神情微妙,忍着笑道:“你上次和他打架,不还撞到脸了吗?”
这话说得叫元宵瞬间窘红了脸,羞耻不已。
他赶紧转移话题道:“你刚刚和那凶双儿说话了?”
元州好笑地顺着他的意转了话头,只是一开口就直指重点:“凶双儿?他也没有很凶吧?我看他还挺有趣的。”
他给元宵设了个陷阱,只是元宵没发现,一听二哥说夏枢这个狠人有趣,顿时不服气了:“他哪里有趣,我从来就没见过他这样凶的双儿,上次打架,他就跟我杀了他阿爹似的,那个凶残……”
“是吗?”元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道哪里能把你的脸撞成这般模样,原来脸是撞人家双儿拳头上去了。”
元宵一下子噎住了:“……”
“二哥,二哥,你千万别说出去。”元宵一把抱住元州的腿,开始哀嚎:“要是叫娘和大哥知道了,我肯定得挨嘲笑了。”
“不止嘲笑,你打了双儿,还得挨板子。”元州板着脸纠正他:“你晓得双儿在元家男人这里可是宝贝,不说护着,就算有了矛盾,你都不能恃强凌弱,和双儿动手。”
元宵:“……”
元宵想到自己被夏枢揍成猪头,还得忍着羞耻说是被撞的,憋憋屈屈好多天,忍不住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元州毫不心软,伸脚踢了踢他:“行了,坦白从宽,不想叫大哥亲手收拾你,你赶紧去找叔母,叔母心软,起码动起手来不那么狠。”
元宵:“……”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是娘说怕自己心软,都是叫武师代劳的啊。”
元州无动于衷:“……哦。”
元宵瞬间心死。
知道在他这里求助无望,嗖地一下收起眼泪和鼻涕,从地上爬起来就朝他娘那里跑。
豁出去了,早死早超生!
元州则望着夏枢消失的门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很能打吗?
那冯二……
夏枢不晓得他被元州怀疑了。
坐上马车后,他就开始如老僧入定般听着王夫人训斥褚洵。
褚洵和元宵又打架了,而且很不巧的,竟还叫王夫人给亲眼看到了。
王夫人那个生气,从坐上马车后,嘴里就没停下来,一直数落褚洵不好好读书,天天和国公府的纨绔子弟较些没必要的劲,还每次都被打,要她天天提心吊胆、牵肠挂肚,褚洵这么不听话就是要气死她。
夏枢听的昏昏欲睡,褚洵则顶着被打青的脸颊,双脚盘坐在马车角落里,神情蔫蔫的,一副很不开心的模样。
等王夫人闭上嘴巴,侯府也到了。
车停的时候,夏枢本想直接跳下去,但想到褚洵无精打采的模样,还是没忍住道:“你怕他受伤,那就请个好点儿的武师教他功夫呀,明知道他喜欢练武……”
“你知道什么?”王夫人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可能是亲眼见到褚洵被打,她太过生气和激动,第一次没避着褚洵说出了真心话:“我儿就算醉生梦死,做个无才无德的纨绔,也能继承侯府,锦衣玉食一辈子。练武?练成了武,叫他们两个把我儿送到战场上送死,为他们谋取地位和荣耀吗?想得美!我决不允许我儿为他人做嫁衣。”
一路上没说话的褚洵眼睛嗖地一下瞪大,皱着眉,难以置信道:“娘,你在乱说些什么?”
王夫人梗着脖子丝毫不相让:“娘哪句话说错了?”
夏枢看了眼震惊的褚洵和执拗的王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扶着红棉和红杏的手下了马车。
他身为双儿,不爱女工编织,唯爱打打杀杀。
他二婶怕他嫁不出去就训斥他,同时训斥他阿爹不会教双儿,但他阿爹就经常嘴上应了二婶,私下禁不住他哀求,就偷偷摸摸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