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弓翎
哪怕有感情,破镜也不能重圆了, 是么?
“王家那边不会同意的。”最终, 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道。
习俗上没有出嫁女葬娘家祖坟的,说是会给娘家带去不幸,影响娘家家族运势。
褚眉不知道阿娘为何那样选择, 葬在褚家,会有他们姐弟以及褚家后人祭祀,葬入王家……是恨到连自己也不想放过了么?
她不了解阿娘,但也不希望她连死了也不肯放过自己。
“阿弟,不和阿爹合葬可以,但能不能不听阿娘的。”褚眉眼中含泪:“我们不能让她葬入王家,王家人不会好好待她的。”
褚洵觉得两难全:“她担心外婆到了地底下也被王家人欺负……”
“把你们外婆的坟从王家迁出来,将她两人葬在一处。”褚源已经很疲惫,懒得在这个事情上听姐弟俩纠结,果断道:“以后你们谁生了儿子,或者是从旁处挑选合适的对象,过继到她名下,你们再帮忙扶持一下,祭祀供奉的事就解决了。”
褚源有一句话没说,把王夫人埋入褚家,倘若人死真的有灵,面对褚家地下那么多人,她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虽然她只是糊涂被人利用,手上沾染的人命还不一定有他们这些人多,但人情感上哪里有什么理性可言。
褚源把自己能做的事都做了,外界谁都挑不出嘴来,不代表他就原谅了王夫人。
当然,王夫人那人也不会在意他原谅与否。
他们之间之前没有情分,现在连恨都没有了,更别提什么留恋。
褚源只希望一切尽快结束,褚洵早日回北地,别再磨磨蹭蹭,横生其他变数了。
褚洵看到了褚源眼中的不耐,下意识还是很听他话的,嘴唇动了动,道:“那我去王家试试。”
王夫人死在宫里,虽然消息封锁的严密,大多数人不知道她怎么死的,但隐约能感觉和李茂之死有些关联。
王家没什么有才华的接班人,自王长安莫名其妙死了之后,已经没落,新帝登基后,太后背后的陆家又对其极尽打压,所以王家人听到褚洵想把王夫人亲娘的坟迁出去,与王夫人合葬在一起,几乎可以说是拍手欢迎,没让褚洵等,当日晚上就把坟扒了,将棺木送到了淮阳侯府。
褚洵看着王家舅舅们对待外婆的嘴脸,气的脸色铁青,当场与王家断了关系。
当然,这些事都是王夫人下葬后,红杏说与夏枢听的。
而让夏枢更吃惊的一个事则是褚洵的丁忧假。
李朝规定,官员的祖父母和父母去世,除了驻守边关的将士和被皇帝夺情的外,都得丁忧三年。
而之前侯爷褚霖身死,褚洵正在战场上,除了请了一个丧假,按例没有丁忧,现在王夫人下葬后,上面却下了旨意,命他丁忧三年。
“说是战事已歇,无需勇武侯为国放弃尽孝道的机会。”红杏复述道:“还说,按例淮阳候身死,侯府大宅是要收上去的,念在勇武侯为国尽忠的份上,侯府暂时不收回,勇武侯一家可以继续住着。”
夏枢:“……褚洵什么反应?”
“没说什么反应。”红杏猜测道:“应该是接受了。”
褚洵归家,阿姐就带着二婶回了淮阳侯府住,夏枢担心她出行安危,就把红雪派去跟着。而红雪与红杏不知何时关系近了起来,会与她传些侯府的事。
夏枢问过之后,就察觉到不妥,想了想,神色严肃下来:“告诉红雪,侯府的事,以后不要外传了。”
夏枢安排人过去是为保护,不是为监视,倘若叫阿姐和褚洵误会就不好了。
红杏见他表情严厉,有些不安:“王妃可是嫌我们多嘴了?”
夏枢看她眼神惶恐,意识到自己可能表情不太好,顿了一下,收了收表情,柔下声音道:“不是。”
他道:“侯府和王府说到底是两个府邸,侯府主子是勇武侯和勇武侯姐姐,不是我与王爷,若是我们事无巨细让侯府对王府毫无隐私,不说侯府会不会误会,就是对勇武侯来说也不是好事。他终究要学着独立掌管一府的。不过……”
夏枢话音一转,说道:“也不是说所有事都不能传,若是有危急之事,不用考虑太多,直接来报予我与王爷。”
侯府人事简单,夏枢的想法里是不会有什么危急之事的,除非有人看侯府人少,夜袭抢劫什么的。这种情况就是要命的,自然是不用管三七二十一,越早报过来越好,他们也能去搭救。
红杏见夏枢没怪罪,松了口气,应道:“奴婢都听王妃的,晚点儿与红雪再见时,就与她说。”
夏枢笑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过年给你们一人包一个大红包!”
红杏立马开心了,朝夏枢行了一礼:“那就谢谢王妃了!”
…………
晚间褚源正在看夏枢拟的礼单,夏枢和他说起了褚洵丁忧的事。
夏枢知道褚源一直希望褚洵留在北地,别掺和京城的事情,现在褚洵被要求丁忧,王夫人又葬在京郊,褚洵留在京城守丧板上钉钉,也不知道褚源现在是个什么想法。
褚源倒是很平静:“收到夫人去世的消息,就预料到了可能会有这一遭。”
不过当时想的是褚洵扶棺去北地,在北地守丧,就能躲开京城的麻烦事。
谁知道王夫人对自己身后之事的安排,反而叫褚洵意外留在了京城。
褚源捏了捏眉心:“我已叮嘱他守丧期间,尽量低调,多待在家中,少掺和外界之事了。”
“哦。”夏枢表示知道了。
见他对着自己拟的单子看了半晌没说话,不由得凑近了,手指指着,试探着问道:“怎么样,还行吧?”
褚源无奈地瞥他一眼,想吐槽两句,但对上他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瞧他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喉结上下划了划,又把话吞了下去。
咳了一声,笑道:“还行,有两成看着是能用的。”
夏枢得意的笑刚翘起唇角,露出端倪,就僵在脸上。
然后既囧又有些急眼,一把抓过册子,从上到下快速浏览两遍,不敢置信道:“才两成?”
褚源见他表情丰富,觉得好笑,逗他:“两成怎么了,两成也是成,不要看不起两成!”
夏枢:“……”
他怀疑褚源在笑话他,但没证据。
既想上去咬他一口,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多想了。
他哼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想证明自己:“我和红杏可是辛苦了很久的,还借了侯府的册子参考了,我们可用功了,连不小心睡着了都把彼此叫醒,继续搞。”
褚源心道,看来自家小流氓是真的不太擅长且对管家不感兴趣。
之前要他学看账,他虽然坚持住了,后面还能看懂,但也是一看就打瞌睡。
而叫他练功,他三更都能起,眼睛亮的像星星,耍刀武武生风。
还有之前他练一些奇奇怪怪的药,也是眼神晶亮,满面好奇,一坐就是半天,完完全全的沉迷其中。
当然,让他正儿八经翻医书治病,他虽然也能比旁人学的快,但明显兴致缺缺,主动性不强。
他将礼单推开,手揽住夏枢的腰,一用力将人带到腿上。
夏枢忙抱住他的脖颈,维持住身体侧坐的平衡,眨了眨眼:“怎么啦?”
褚源胸贴着他后背,下巴搭在他肩上,笑了笑:“在考虑再招一批宫官的事了。”
红雪擅打斗杀人,景璟擅管理交际,红杏擅收集传递消息,亦或者骂人?银星、银月按他的标准还差些,不过都有野心和忠心,假以时日自然也能成长起来,成为得力助手。
不过人到底是少了些,而且其中一些一旦成婚,精力移到家族中,主持中馈,管理家族内务,就不适合再用。
夏枢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后,有些不好意思,也有点忐忑:“我之前没学过管家,所以……”
“无妨。”褚源抱着他,闻着他身上好闻又温暖的气息,只觉浑身都舒坦了,闭上眼睛,舒服地蹭了蹭,道:“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些琐碎。”
夏枢惊讶地回头看他。
“不过作为主子,一些事情可以不喜欢,安排给下属去做,但也得懂得其中的门道,别被糊弄了。”褚源道:“过了年,我寻几个在宫中做过的老嬷嬷,你跟着她们学上一段时间。和看账一样的,不必精通,但得懂些门道。”
“哦。”夏枢松了口气,心里的压力轻了很多,皱了皱鼻子,道:“我之前还怕你因为我不会这个嫌弃我呢。”
褚源好笑:“那你是不是也要因为我不会制药,学东西不如你快,待人不如你宽容和善,还自己不喜欢琐碎就撒手内院的事不管,而嫌弃我呢?”
夏枢闻言一下子愣住,呆呆地看着他。
褚源笑了笑:“你瞧,我也不是完美万能的。”
夏枢鼻子一下子酸了,转身扑进他怀里,人紧紧抱住他脖颈不放。
褚源感受到了他内心的不平静,骨节分明的手摸摸他的后脑勺,问道:“怎么了?”
夏枢没说之前听到二婶的话乱想了,不好意思地在他衣领上蹭掉泪花:“没事,就是突然觉得成了婚之后,男子主外,女子和双儿主内也不是说必须的。”
褚源没有多想,自然接话道:“当然,你若不喜管家,王府就多招一些宫官,你自做喜欢做的事去。不管是制药,还是学武,做一项自己喜欢的事业出来。”
哪怕以后有意外,也可以安身立命。
经历过上一世的乱世,褚源太懂人会一项能够独立生存的技能的重要性了。
夏枢不知道褚源内心所想,但心里的压力彻底没了。
他抱着褚源的脖颈蹭了蹭:“那红雪、景璟或者是银月、银星,哪怕她们嫁了人,只要她们还想在王府做宫官,就还留下她们好不好?”
他小声讨好道:“我之前允诺过她们了!”
褚源:“……”
你这样,她们还要夫君干嘛,都跟你混了。
第337章
王夫人的事结束, 就到了腊月下旬。
要过年了,府里虽然人少,但事情并不少, 每日里迎来送往, 还有各处产业的管事们汇报过往一年的营利收成,给宫官、下人们分发俸禄、赏钱等等,夏枢几乎忙的脚不沾地。
腊月二十六封笔仪过后, 褚源闲下来,帮忙接手了一部分事务, 夏枢才轻松了些。
这段时间里, 二婶在侯府陪着阿姐,侯府那边送了年礼后,就没再过来, 夏娘在给李留治疗身上的毒疮, 与夏海每日都是早出晚归, 所以夏枢也是没怎么见着面。
除夕这天,有了个好消息, 褚源的人根据李留给的地址拿到了宣和太子被害的证据。
晚上,夏枢邀褚洵和阿姐在王府吃团圆饭、守岁,两人均拒绝了。二婶倒是从侯府回来, 与他们一起过节守岁。
平安喜乐地过了除夕夜,便是大年初一。
一大早,夏枢与褚源就早早的起来了。给爹娘拜了年, 给宫官下人们发了红包之后, 便出了城,一家子一起去给舅公拜年。
沈太傅年纪很大了,从前年年底夏枢被异族人抓走, 褚源被安排到北地任北地军统帅负责打仗事宜,他一气之下,和李倓吵了一架后,就生了场大病,之后身子骨就衰弱了下去,时不时缠绵病榻,精气神肉眼可见的不如过去了。
夏枢他们从北地回来,他精神好了些,但冬日天寒,人年纪终究到了,他这些时日一直时不停咳嗽,身子虚弱。
到书院的时候,褚洵和褚眉已经到了,正陪着沈太傅说话。
而沈太傅的气色却比上次所见还差了些。
夏枢、褚源还有夏鸿跟着夏娘、夏海给沈太傅磕头,说吉祥话,沈太傅笑着给了他们小辈一人一个大红包之后,便叫他们都起来了。
之后夏枢留着说话,褚源则离开,骑着快马赶往京城,去参加开笔仪式以及皇族宗室的祭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