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侯府嫡子 第251章

作者:弓翎 标签: 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正剧 古代架空

“可以啊!”夏枢心里有些歉意,温柔道:“一只哪够,待我伤好了,就找了银铺,着银匠给你打两副与宝宝一样的,一金一银的,日常可以换着戴。”

夏宴平眼睛蹭地一亮,立马笑的见牙不见眼:“谢谢小枢哥哥。”

然后朝夏娘高兴地喊了一声:“阿娘我一会儿就回来。”便欢欢喜喜地冲出门,朝他师父报喜去了。

夏枢看的忍俊不禁,等他欢快的脚步声消失,才看向神色敛起来的阿娘。

“阿娘有什么话想说吗?”夏枢也收了收表情,正经起来。

“宴平阿奶的事,我听你阿爹说了,她一个老太太带着小孩子求生存不容易。”夏娘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叹息道:“以后宴平就是你们的小弟了,我想着此事总要说开,省的你们姐弟两个心里有疙瘩,宴平也尴尬。”

夏枢懂阿娘的意思,现在把猫儿认在膝下,如果还要计较猫儿阿奶的事,也不利于他们姐弟三人的感情。

夏枢其实早就不在意了。

这几年来,混乱世道下普通人的悲苦及身不由己他看的分明,哪里还会去在意一个老太太迫不得已的求生护幼之举。

他道:“阿娘放心吧,我与宴平打小就好,从小就把他当做小弟来处的。过往的那些事,不过是陈年烟云,哪里还值得去在意。我只求我们姐弟三个好好的,像亲姐弟兄弟一般相处,一同孝顺阿爹与阿娘。”

夏娘倒也没意外他的回答。夏枢这个双儿,她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对他的性子还是很了解的,表情放松下来,笑了笑:“那就好。”

夏枢倒是有个疑问:“宴平他阿奶不姓林吗?”大家都称老太太为林婆子,夏枢以为她本姓或者夫家姓是林,所以在听到爹娘给猫儿取的新名字姓夏时,惊讶的不行。

夏娘摇了摇头,神色悲悯道:“你阿爹说老太太与人提起过,她原本是六原郡人,年轻时被家人典押给土匪。后来不知怎么辗转出了土匪窝,带着个孩子在远离六原郡的北地定居。北地饥荒战乱时,她养大成人的儿子及新娶的儿媳受波及死了,只留下宴平一个,她又带着刚出生的宴平,跟着南下的流民队伍,到了京郊的蒋家村。她未被蒋家村人接收时,曾在村口的小树林里藏身了大半年,村里人戏称她为林婆子,她就认了这个名字。经过近一年的苦苦哀求以及拿乞讨得来的银钱送礼,蒋家村村长答应收留她与宴平,他们祖孙才得以在蒋家村安定下来……我原本的意思是让宴平承了家人的姓氏,也算是对长辈的念想。但宴平说他以前想要大名时,老太太拒绝了,说一个贱名就足够了,贱名好养活,还说有一日如果她老了或意外死了,谁能不看贱他这么个年岁不大的双儿,把他养活大,他就跟那人姓罢,她没有值得继承的姓氏可以留给他。”

夏枢从来不知道林婆子经历竟然这般坎坷。

被家人典押给土匪,在土匪窝里会遭受什么对待,不用想就知道。好不容易逃离了狼窝,把儿子养大,儿子并儿媳又死在了战乱饥荒里,徒留她白发苍苍一老妪带着新生的猫儿朝南逃亡。想要把猫儿养大,但到底没能再坚持下去,在猫儿七八岁时,冻死在了寒冷荒凉的冬天里。

如果不是阿爹好心,她甚至连死都无法安眠,只能被破草席子一卷扔到哪个水沟里、山坡上,猫儿也不知会被冻死、饿死在哪里……

“你从小跟随你阿爹,受他教养,见的苦难不比大人少,得到的关心爱护却比这世上大多双儿、妇人要多得多。我不多说,你应该也懂得世道下普通人的不易,特别是妇人和双儿,处境更是艰难……”夏娘顿了一下,眼眶有些红:“你是不幸的,但也是幸运的。所以我希望你的心无论何时都如今日一般对普通人保持悲悯包容。如果哪一日褚源事成了,你在他身边,也要尽己所能,提醒他对这些生活在底层的妇人、双儿多一些体恤……”

夏枢对这种模式的交代太熟悉了,不由得头皮一炸,忙劝道:“阿娘,你身上的伤……”

“不急,我们会等伤好之后,再行出发。”

夏枢懂了什么意思,不由得开口求道:“可不可以不走,是有什么事吗,我与褚源可以帮着解决,你们……”

“我们怕你阿姐会出事!”夏娘叹了一声。

夏枢一惊,赶紧问道:“阿姐怎么了,她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前些日子与红雪聊天时,还在想阿姐的情况。考虑到永康帝南逃,京城肯定会混乱,他有些担心淮阳侯府那薄弱的防守能力能不能护住府里的人。他想着等褚源回来后,问问他情况,看能不能想办法给侯府及阿姐那里再添一层保障。

没想到褚源还没回来,阿娘就提起阿姐了,而且情况貌似很不好。

果不其然,夏娘紧接着就给他解了惑:“褚源说李倓南逃时,带走了淮阳侯府一府人。”

第284章

天黑下来的时候, 夏娘由夏宴平扶着,离开了夏枢的屋子。

夏枢喝过药,稍微用了些清淡的粥水, 由丫鬟服侍着简略地洗漱了一下, 便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发呆。

景璟回来的时候,就见到昏黄的灯光下, 他愣愣出神的模样。

“出什么神呢,我到跟前了都没发现。”景璟弯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夏枢扫了眼漏刻, 已经亥时了, 没想到自己愣神了这么久。转过眼,见景璟还是早上外出的行头,不由得道:“才回来?今日怎么这么晚?”

“今日遇到了一件意外。”景璟做贼心虚似的, 偷偷瞄了一眼外面, 压低声音朝他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有人来看你了。”

夏枢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想问是谁,不过还没开口, 一个干涩嘶哑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就在门口低低响了起来:“小枢!”

伴随着声音,拎着一把刀,身着黑衣长袍、满面风尘之色的元州绕过屏风, 进入了内室。

许久未见,元州还是那般高大健硕,不过他的整体形象却完全变了样。之前的贵公子, 不管何时都把自己搭理的衣冠楚楚、人模人样, 现在嘛,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整一个邋里邋遢的糙汉模样, 叫夏枢一晃眼,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流浪汉。

夏枢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没料到会是他。他上下打量元州,想问他是搞哪出:“你这是……”

谁料,元州却是眼眶倏地一红,几步奔到床前,噗通一声单膝跪地,一把抓住他的手,眼中泪花闪烁,嘴唇微微颤抖:“小弟!”

满眼满脸的激动与担忧,叫夏枢想调侃的心都登时熄了火。

夏枢算了算时间,从褚源安排人送信到元州出现在这里,满打满算也就二十日的时间,元州这基本上算是一接到褚源的信,知道他陷入昏迷,就马不停蹄地赶了来。

元州有时候是有些烦人,动不动就想教他做事,但平心而论,元州待他还是有真心的。

不说这次,就是之前闹了乌龙,以为他不是元家小弟的时候,元州离开安县,也选择了把从土匪那里搜刮出来的财物分成都留给他,是怕褚源万一在定南郡出意外,他独自留在安县不安全,拿着那些财物也能转圜些时日,算是留一条后路。

当时分别时,夏枢恼他为了权势荣华,不分青红皂白地站队永康帝,就不打算再和他往来,更别提存留什么情义,为此也没有为他送行。现在经历一场死劫,知道了过往之事,想起阿娘为自己而死,再看这个哥哥没有怪自己,甚至还对自己存有几分真心的兄弟情义,心里不免就升起了些愧意与软意。

看着他满脸的期待,夏枢抿了抿唇,开口叫了人:“哥哥……”

元州一愣,似乎不敢相信他这般轻易就开了口,眼睛瞬间瞪的铜铃大:“你叫我哥哥了?”然后赶紧转头去看旁边的景璟,想要确认:“他叫我哥哥了?”

景璟点了点头,元州就猛地从地上蹿了起来,二十多岁的成年人竟然在地上蹦了两圈,脸上迸发出既惊又喜,像傻子一样的笑容:“你竟然叫我哥哥了!”

然后又一把扑回到原位置,抓住夏枢的手,满脸的期待与激动:“你再多叫两声,声音大些,叫我知道我不是在做梦!”

夏枢其实有些不自在,毕竟他知道元家的站队迟早会让他们走向对立面,而他绝不会妥协。他只要想起永康帝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人觊觎过他一个小婴儿,而元家打算顺从,就忍不住犯恶心。

皇命不可违又如何,他是人,不是物件,就是对此事介怀,就是不会妥协。

不过想着元州当时年纪小,此事与他无关,夏枢心里的别扭感就散了些。

他没见过血缘亲人相认的场景,见元州这般激动,到底怀疑自己是不是冷淡了些。想着既然都开了口,也不差这两声,压了压不自然的情绪,别别扭扭地叫道:“哥哥!”

“哎!”元州眼睛一亮,立马应声,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夏枢:“再大些声,叫二哥。”

夏枢抵挡不住热情,硬着头皮又叫了两声二哥。每一声,元州都高声应答,激动莫名,同时也更加期待地看着夏枢。

夏枢被盯的骑虎难下,犹豫着是提出异议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喊下去,就见元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神一转,更加火热地看着他,同时脸上也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笑容:“你再另外多叫几声,等回去了,我一定要向大哥好好炫耀一番,叫他羡慕嫉妒一辈子,哼哼!”

夏枢:“……………………”

有时候只能说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话形容元州再准确不过了。

于是等褚洵扶着大哥回来,就见到大嫂房外围了一圈守卫的人在探头探脑,房屋里则传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刚开始他们还以为是有坏人闯进了夏枢房里,等挥退守卫,急匆匆冲进内室,碰到拄着拐杖,懒洋洋靠着屏风看戏的夏娘及一脸惨不忍睹的景璟时,才发现情况好似不对。

褚洵低头,就见大嫂床头半跪着一个高大又略微熟悉的身影,那身影的一只手被大嫂扣着,也不知大嫂做了什么,那人嘴里就发出一连串的惨叫。

“小枢,你快停下,停下,二哥不逗你了啊!”元州惨叫着哀求。他下午的时候从景璟那里打听了夏枢的伤,知道他手臂上有伤口,一动就裂开,因此任凭被扣着手掰着手指,一动不敢动,生怕扯到夏枢的胳膊。

夏枢要气死了。

这个亲哥真是油皮子,没一日正经,竟然在认亲的时候耍他,知不知道他当时都要尴尬死了啊!

好想脚趾挖城墙,气死人了!

越想越生气,手下的力气就越来越大。元州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大。

褚洵虽然意外元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见他受挫,心情极好,便幸灾乐祸地低声把情况说给自家大哥听。

褚源听着屋内的动静,嘴角抽了一下:“小枢……”

屋内顿时一静。

看热闹的以及生产热闹的四人这才发现有人进了来,赶紧转头看向门口。

夏枢没想到褚源这个时候回来,顿时有些小尴尬,赶紧松开元州的手,讪讪地露出一个笑容:“不是说明日回来吗?”

“大哥担心你的身体,提前处理完公务,就回来了。”褚洵代褚源答了话,然后随褚源一起朝夏娘见了礼。

“王爷!”元州仿若刚刚的事没发生过般,揉了揉手指,迆迆然站起身来,一瞬变成正经脸,朝褚源拱了拱手。

褚洵撇了撇嘴,扶着褚源走近后,便不管这两人的寒暄,解下腰间的一把佩刀,在夏枢床头半蹲下,说道:“我离开之前,你还在昏迷着,今日刚回来,就听大哥说你醒了,这个送给你,祝你早日康复。”

说着,便把那把佩刀放到了夏枢床头。

夏枢收回放在褚源身上的注意力,顿时惊奇:“刀?”

他小的时候可羡慕阿爹有把长刀了,后来阿爹把刀当了给他换嫁妆铺子,他心疼的不得了。刚到侯府的时候,因为想要练武,不知情的情况下动了褚洵的刀,还被他好一通骂。没想到兜兜转转,几年过去了,褚洵竟然转头送了他一把,夏枢想着往事,忍不住有些感慨。看来每个人都在时光里悄悄的长大了。

褚洵似乎也想到了往事,脸上有点儿红,高大的块头挠了挠脸颊,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大哥说你换了轻巧的刀法。我寻思着你之前那把刀厚重刚猛,估计会不称手,就留了心。正好这次出去救人,俘获了几个有身份的异族人,战利品里就有这把刀,瞧着合你用,就给你带了来。”

“那人呢?”夏娘突然拄着拐杖走近,神色有些着急。

夏枢没明白什么意思,眼神疑惑地在他两人间打了个转。

“碰上的时候,就只剩三个人了。”褚洵却站起身来,敛去表情,叹了口气:“全部重伤,路上就去了两个,剩一个自被救下就陷入昏迷。担心移动会加大伤害,我就把他安置在了绥远镇的军营里,由军中大夫暂时医治。大哥刚刚也着人吩咐了宋大夫,明日就随我们去绥远镇,倾尽全力救治他。”

褚洵从小到大每每想到打仗可以建功立业,就对战事极为狂热,但此时的他,亲自皮甲上阵后,脸上的意气淡了,神情里是夏枢从未见过的悲悯:“希望他能活下来吧。”

夏枢顿时明白了过来。而夏娘的神色瞬间变得衰败无比。

虽然那些普通百姓在提出帮他们引开异族人的追踪,助他们返回李朝时,她就预料到了结果,但二三十个年轻人真的近乎全军覆没,她还是心痛惋惜不已。

她拄着拐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心里翻腾的情绪压下,抬头看向褚源,认真道:“明日我随你们去。”她想亲自去救治那活着的人。

褚源却摇了摇头:“阿娘留下,未来的这段时间里,我不在,小枢他们需要你。”

夏娘一愣,夏枢也是一怔。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都心里一沉,察觉到了异常。

元州也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神色狐疑起来。

“你……”他眉头微蹙,想对褚源说些什么,但不经意对上夏娘冷冷的视线,心头一跳,话一下子全给堵回了肚子里。

他不想去看夏娘,但碍于夏娘一直冷冷地盯着他,不由得有些头皮子发麻。

不过想到刚刚得到了小弟的认可,他又鼓起勇气,硬着头皮看回去,讪讪道:“堂姑姑,那个……刚刚小枢叫我二哥,你应该都听到了吧?”

夏娘就在隔壁,元州偷偷过来不去向她这个长辈见礼,反而先跑到夏枢这里,引导着夏枢一遍遍的大声叫“二哥”,夏娘哪里不知道他是故意的,又怎么不清楚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她扫了一眼景璟,吓的景璟脑袋一缩,赶紧垂下脑袋当鸵鸟。她冷笑一声,转身就一瘸一拐朝门外走去:“你们两个都给我过来!”

景璟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顿时苦了脸,元州虽然也怂,但知道自己拖累了景璟,赶紧朝他招了招手,待人到跟前后,他摸摸景璟的脑袋,歉意道:“是我连累你了。不过别害怕,一会儿她要是动手,我护着你。”

然后又转头对夏枢道:“小枢,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一会儿我就直接离开了,明日寻空再来看你。”

夏枢刚刚见他要开口,心都提了起来,不过现在阿娘要“收拾”他,又有些同情,便道:“你千里迢迢过来看我,怎么能叫你住外面。晚上就留宿在这里吧,明日再见也方便。”见元州眼睛蹭地一亮,便看向褚源道:“二哥没带包裹,他与你身形相仿……”

褚源点了点头,出声道:“褚洵,帮二哥安排一间厢房,再寻两个丫鬟伺候。至于衣裳,你先前帮忙收拾的,去瞧瞧找两身合适的送到厢房里。”

褚洵赶紧上前一步,看着元州道:“这宅子房间是多,不过大哥的衣裳因为条件有限,没有新制的,都是往年的旧衣……”

“无妨。”元州知道这小子看不惯自己,不在意他的刁难,冲褚源道:“那就打扰弟夫了!”

然后又冲褚洵故意挑了挑眉:“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