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付萌萌
“哥!怎么办!他发烧了!”少女急急忙忙跳下车,去找裴玄铭求救。
裴玄铭正在溪水边捞鱼,闻言神色变了一下,但很快又冷淡下来:“我又不是郎中,我能怎么办?”
“哇,你就嘴硬吧,他一身的伤,加上高烧,万一熬不到西北你——”
裴玄铭不冷不热的看了她一眼,裴明姝很识趣的闭嘴了。
半晌,裴玄铭将渔网递给她,吩咐一句:“自己捞,捞不上来鱼,你今晚就饿着。”
说完,他自己朝马车的方向去了。
谢烨烧的昏昏沉沉之际,隐约感觉到有人掀帘进来了,他能感觉到来人身上冰冷的寒气,以及腰间那柄重剑的铁锈气息。
谢烨知道来人是谁,只是他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实在是睁不开眼睛。
那人俯身将他捞在怀里,指尖拂过他烧的发烫的脸庞,仿佛流转过一片冰凉的苍白。
谢烨闭着眼睛,任由自己靠在裴玄铭怀里,嘴唇微动,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裴玄铭大概以为他想喝水,便拿了水囊递到他嘴边,将小股清水慢慢的渡进他嘴里,谢烨干渴的喉咙得到滋润,残余的水渍被那人用指腹抹去。
裴玄铭常年习武,手指指腹上全是茧,粗糙的触感碾磨过谢烨微张的嘴唇,将他蹂躏的红润而可怜。
谢烨依旧闭着眼睛,没表现出什么异样来。
他少年时身形就单薄劲瘦,这些日子在京城被摧残的更加孱弱,仰头靠在裴玄铭双臂间的时候整个人仿佛一碰就碎的脆瓦。
裴玄铭将他滚烫的身躯抱着,却没再动他了。
他静静的坐在黑暗里,像一尊冰冷僵硬的石像,
良久,耳畔传来衣料细微的摩挲声,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小,但是谢烨此时完全感知不到马车外的声音和响动,他被裴玄铭禁锢似的搂了一夜,唯一的感官都被裴玄铭占据了,因此这点动静传到他耳中就显得格外鲜明。
谢烨的额头上被对方冰凉而柔软的嘴唇碰了一下。
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僵直了一瞬,然而裴玄铭一无所知,换了个姿势,将他在怀里捞的更紧。
温热的眼泪浸透了谢烨的颈窝和领口。
裴玄铭在夜色里抱着他无声的掉眼泪,自以为谁都不知道。
谢烨一边闭眼躺着,一边觉得好笑,他十分遗憾自己此时睁不开眼睛,不然这辈子还没见过裴玄铭哭呢。
“哥!我想起来了,我包里有治风寒的药物,恰好此地有水,不如我将药给谢公子煎了,凑合一下。”裴明姝在外边啪啪的拍着车门。
裴玄铭匆匆抹了把眼睛,将谢烨小心翼翼放回车里,起身道:“你把鱼捞好了没有,我去弄鱼,你煎药。”
“早就抓好啦,我哪有你那么笨手笨脚!”
裴玄铭一矮身,就要出门去,手腕上忽然一紧,他难以置信的低下头。
只见昏迷中的谢烨抓着他的手腕不肯松手,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眉心微蹙,显然在睡梦中还在承受痛苦。
裴玄铭咬了咬牙,还是狠心将他的手挣脱开了,几乎是逃窜一般的跳下车去帮裴明姝了。
马车的前门在夜风里轻轻晃动,谢烨悄无声息的睁开了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他看着裴玄铭离去的方向,眼底神情复杂,说不上是什么神色。
领口处还有那人泪水洇过的潮湿痕迹,他沉重的闭上眼睛,又沉沉睡过去了。
再被吵醒的时候,马车外天色已经亮了,那兄妹两个正在门外吵架。
“你进去给他喂药。”裴玄铭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我不要,我昨天累了一夜了,药都是我煎的,你自己进去喂嘛!”
“你把我烤的鱼吐出来。”
“说的好像鱼不是我抓的一样!”裴明姝大怒,就差指着她哥的鼻子暴跳如雷了:“跟你出来一趟你把我当驴子使!欺人太甚!”
“驴子比你好使。”裴玄铭毫无起伏道。
“你——”
“有本事你自己跑回西北去,不然就按我说的做。”裴玄铭面无表情道。
裴明姝无能狂怒的一跺脚,端了药碗进马车去了。
一进马车就撞上谢烨安静看着她的目光,裴明姝立刻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容,伸手将药碗端到他面前,陪笑道:“谢公子,你都听见啦。”
谢烨点点头,表示是的。
“你别往心里去,我故意激他呢,不是不想给你喂药,我就是看不惯裴玄铭那副嘴硬到家的做派,明明他很关心你的,哎呦小心烫……”
谢烨轻轻转开脸,躲过了药碗。
裴明姝不明所以:“这是治风寒的药,我们从西北那边带过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剂量是大了一点,但是喝完就起效果,我向你保证没毒。”
“看。”裴明姝端碗自己先喝了一口,示意给他看。
“我知道没毒。”谢烨苦笑道。
他抿了一下唇,轻声道:“只是我活不了多久了,姑娘不必为我浪费东西。”
裴明姝怔然,最开始只觉得难以理解,但见他神情灰败,憔悴惨淡的难以言表,不由得心里生出几分难过来:“你别这么说啊谢公子。”
谢烨却是打定主意,不肯喝药了。
片刻之后,裴明姝垂头丧气的下车,跑到裴玄铭跟前:“怎么办啊哥,他不肯喝药。”
裴玄铭皱眉:“啊?他不喝你就不喂?灌进去!”
裴明姝匪夷所思,觉得裴玄铭是不是脑子有病,低声怒道:“他都病成那样了!我害怕我动一下他就没命了,我哪里敢强喂!”
裴玄铭冷着脸抽身便走,转身大步上车。
裴明姝连忙跟上去,只见她哥一上车径直俯身,提着谢烨的腰身将人直接从地上拦腰抱起来了。
他一手端碗,一手钳制住谢烨下颌,将那病骨支离的人抵在车后壁上。
“张嘴。”裴玄铭冷冰冰的命令道。
谢烨猝不及防被他粗暴的摁着,下意识反抗了两下,但他哪里是裴玄铭的对手,被对方强行反拧了双臂,用腰带将手腕捆在身后,整个人被裴玄铭压在车厢的角落里。
谢烨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惧,一边喘息,一边虚弱的质问:“你干什么!”
裴玄铭不耐烦的将药碗抵到他嘴边,神情冷硬,与昨天夜里判若两人。
“喝药!”
纵使谢烨如今武功全失,却也受不了这样粗鲁而强硬的对待,当下被逼出了几分气性,他用力拧过头怒道:“我不喝!谁知道你给我喂的什么!”
他屈膝去撞裴玄铭的身体,随即被对方借着身形的优势一把压制下去。
谢烨剧烈喘着粗气,眼睛气的通红,整个人被笼罩在年轻武将的阴影里,下一秒裴玄铭伸手扼住了他的下颌,一手端起碗,将其中汤药给谢烨灌了下去。
谢烨拼命挣扎起来,却完全抵不过他的力气,大量苦涩的中药顺着喉咙涌进身体里,他连喘带咳上不来气,眼角通红,被欺负的泪水汹涌而出。
但下颌被人紧紧箍着,只能发出一点克制不住的小声呜咽。
他的泪水打湿了裴玄铭的手背,裴玄铭却一点松动的意思都没有,从始至终都冷淡的看着他。
直到把最后一滴汤药喂进谢烨嘴里,他才放开钳制谢烨下颌的手,谢烨难受的俯身就要吐。
裴玄铭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强迫他将剩下的药全数咽进去,那人因为缺氧而在他掌心里呜呜出声,俊秀眼睛里充盈着极度屈辱而愤怒的泪水,手腕还在身后绑着。
他这幅样子看上去好不可怜,比那日在刑场上还要狼狈几分。
裴玄铭最终松了手,他没再管谢烨,回身下车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还没给谢烨松绑。
于是他又返身上车,伸手到谢烨背后去,将那绳索给他解开了。
那人手腕上是青一道紫一道的勒痕淤青,显然这些日子不止一个人凌虐过他。
裴玄铭握着他的手腕,有些怔然。
谢烨已经将眼泪擦干净了,浑身颤抖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一把抽回被勒疼的手腕,硬是咬着牙没让自己发出一丝哭腔。
“看完了吗,看完就下去。”
裴玄铭闻言反倒不走了,他将腰带夺回来,漠然道:“这是我的马车,凭什么我下去?”
谢烨猛然起身,不顾身上的伤痛,踉跄几步就要下车,一副誓死不愿意跟他共处一室的模样。
他刚走了没两步,裴玄铭便在他身后伸手将他拽了回去:“行了,躺好。”
谢烨没力气反抗他,只得被他按回车座上,胸膛起伏,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粗暴的对待中缓过神来。
“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下次如果还不肯喝药,后果跟今天一样。”裴玄铭最后撂下一句话,起身下车。
裴明姝在不远处已经看呆了。
“你又怎么了?”裴玄铭不悦道:“这个表情。”
“没事,哥……”裴明姝恍惚着说道:“我有时候就是觉得你年过三十未成家这件事……”
“挺活该的。”
第27章
那治风寒的药大概带着一点令人舒缓晕眩的作用, 谢烨被他强行灌了一碗以后,开始不由自主的再次昏沉起来,于是靠着车壁又晕过去了, 连他们是什么时候出发的都不知道。
“残暴啊, 残暴……”裴明姝骑在马上, 摇头晃脑的感慨。
裴玄铭坐在马车前实在没忍住, 伸手从旁边捻起一块小石子,对准此人仿佛戴了一整个大观园一样的发髻, “嗖”的一声弹射过去。
裴明姝猝不及防,捂着脑袋幽怨的转过头来:“你干嘛!”
“你骂谁呢。”裴玄铭懒洋洋的问。
“谁应声我就骂谁。”裴明姝阴阳怪气。
裴玄铭安静了片刻,侧耳去听身后的动静, 确定马车里的人已经睡着了,这才开口解释:“你不了解谢烨。”
“这个人从来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要是不强硬一点给他灌下去, 他是不会喝药的。”
裴明姝怒道:“可是你也太粗暴了,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哪有把病人直接绑起来往下灌药的……”
裴玄铭微微笑了笑:“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就是这样对我的。”
裴明姝哑口无言,看样子她还是觉得她哥有病。
“等他什么时候能打的过我了, 再报复回来就是了。”裴玄铭拧开水囊, 不紧不慢的在颠簸中往下灌了两口:“不过我看这两年他大概没这个机会了。”
裴明姝一拍马背, 纵马疾驰,车轮滚滚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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