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世界兔
如同通渠流水般，他并没有体会到任何滞涩之感，只是顺理成章地突破了那个界线。
那个他上一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打破的看不见的高墙。
淡金色的骑士的魔力与纯白的巫师的魔力互相交融，升腾。
他也知道了，英格尔也成了九级的大巫师。
他去往南方的时候询问了关于不死的巫师的事情。
得到的答案也是让他亲自去问英格尔。
然而，经过这段时间的共同战斗，艾利克斯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无论英格尔是不是有着死而复生的神迹魔法，是否向他隐瞒这一切。
他在他眼里，他始终只是一个不怎么爱笑，嘴硬得要死，却能付出所有时间精力去救人的，过于心软的人。
这样的人，是值得相信，并托付后背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艾利克斯愿意选择无条件相信这样的人。
两人在二十天后醒来。
艾利克斯进去就见一大群人围着两人，他笑着报告好消息：“真巧啊，我、奥拉姐还有蒙德公爵联手抓住了无眼魔王，现在就在外头关着。”
英格尔的脸颊因为躺了多日而消瘦，目前正在慢慢喝粥补充能量，用那张死人般的脸面向他，无表情地道：“怎么没直接杀了？”
艾利克斯：“这个嘛，有点复杂。”他顿了一下，“对了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他说着从背后拎出一只圆滚滚的东西放在了英格尔的床上。
英格尔的无表情变成了无语凝噎。
小艾迪刚过了哭、吃、睡的环节，现在正是精力旺盛的阶段，他从英格尔的背部爬上去，抓住他的头发又从胸前翻下去。
英格尔双手一托，沉甸甸的，他无力的手臂差点吃不住这个重量。
“......过度肥胖也不利于健康，你让他的饲养员给他少喂点。”
最后他只能说出了这么一句。
周围人全都笑翻了。
阴沉的气氛和消毒药剂的气味似乎在小宝贝的咿咿呀呀声还有人们肆无忌惮的笑声中，被冲散了许多。
等到英格尔身体恢复了点，他们就一起去看那个被艾利克斯逮到的魔王。
艾利克斯带他过去的时候，关押魔王的笼子，旁边站着很多人类。
被逮到了还在笑眯眯地和人类聊天的白贝特朝两人这边看过来。
他的白色的眼眸露了出来，又弯成了两道月牙，白鳞片随着上下晃动的龙尾闪耀着天蓝色的光泽，长长的白发被削了一半，仍如银缎般颇具昂贵的质感。
单论长相，他在人类中也算是俊俏的。
英格尔刚刚就在不远处观察他们在说什么。
白贝特似乎一点也不害怕被抓起来，他兴致十足地和人类们探讨着各种植物的事情。
其实前世艾利克斯也并不了解这些魔王。
英格尔在与翡冷交换身体的时候做了调查，白贝特算是魔王中比较温和的存在。
他不像孕育魔王喜欢抓人类配种，也不像改造魔王热衷于拿人类做实验，他喜欢植物，单纯喜欢所有植物，无论是魔族地盘上的还是人族地盘上的。
因为他在魔族地盘已经把魔族植物研究透彻了，所以他现在可能会更喜欢新奇的西大陆植物，毕竟东大陆上已经没有剩下多少原生植物的痕迹了。
英格尔走近了就知道了艾利克斯说的“有点复杂”是什么意思。
围聚在白贝特身边的都是曾经被白贝特俘虏的人类，大多数是平民。
他们都带着祈求的眼光看艾利克斯和英格尔。
在他们还没开口前。
就有几个人跪下来，抓住艾利克斯的裤脚。“陛下，是因为他我们才活下来的，能不能放过他一命，就这么关着也行。”
艾利克斯将他们扶起，温和地问：“能跟我说说吗？”
据这些农民的叙述，他们似乎是魔族突袭时抓到的，防空洞被突破，据点被掀翻，郝利本来想把他们抓走做实验，他们被白贝特要走了，这才保下一命。
在那之后，白贝特也对他们没有任何折磨，反而是留存了干净的土地和植物园，和他们一起种植作物，种出来一起品尝，一起交流种植的心得。
因为语言不通，他们一开始还是用肢体比划，后来就各自教对方两地的语言。
凡是在他身边的人类，都是一个感想，白贝特的脾气非常好。
他从来不会辱骂责罚人类，明明吃不惯西大陆植物制作的食物，却会美滋滋地吃下去，发表感想，再吐个半天。
“如果他想伤害我们，就不会把我们留到现在了。”农民眼中是真实的情感和怜悯。
也有小孩子出声：“白叔叔真的很好，不要关着他可以吗？”被他母亲捂住了嘴。
英格尔扫了一圈。
现在这情况，倒像是他们在冤罪好人。
白贝特露出了人畜无害的微笑。
知道吗？最可怕的不是恶毒残忍的敌人，而是有良心的敌人，如果遇上了这样的敌人，该怎么办呢。
英格尔不由地这样想。
然而，这个无眼魔王与有良心还去之甚远。
魔族这个种族，和人类社会是不一样的构成，他们是更贴近原始的种族，他们没有良心一说，更不会因为怜悯某个生物而保护他们。
英格尔看了看艾利克斯，他似乎在思考如何解释，让人们更好接受。
英格尔脸上本就不怎么挂笑了，看上去有些冷漠地开口道：“你们知道这个魔王的能力是什么吗？”
“……”
没有人回答。
因为他们从没见白贝特在他们面前展露他的能力。
“是让植物生长的能力。”英格尔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是仅限于魔族的植物。”
不少人露出迷茫的神色，他们一时并不清楚这个能力意味着什么。
英格尔话语中揣着尖锐的刺，他淡淡地道：“看见那些毒雾了吗？那就是他带来的魔族植物所产生的。在那雾气里面，活生生的血肉被毒害，土地、水源、生物的尸体被污染，所以我们只能焚烧。它能够帮助那种植物迅速生长，在这个过程中，你们的同胞以及其家人，有无数人丧命于此。我们的家园一步步被侵蚀，直到有一天，我们人类再无立足之地。”
“………即便如此，你们还能说得出口，他是无辜的吗？”
刚刚还在祈求他们的人站了起来，陷入了重重的沉默。
艾利克斯不能做这个黑脸，就由他来。
英格尔一一看着他们的面庞，大部分人都不敢看他，低下了头。
英格尔走到白贝特前面，问他：“如果让你违背你的‘母亲’，不再培育种子，你能做到吗？”
白贝特眨了眨眼睛，很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不做？这是我的任务呀？”
“那样人类会死光。”
白贝特笑道：“嗯。但只要我养一批人奴就行了啊，圈养起来，他们就不会灭绝了，还有那些植物，我要把能保存的都保存下来，放到我的植物园里面培养。”
他还会把自己手底下的人送一些给其他的魔王，只要他们想要。因为跟其他魔王起冲突，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也很麻烦。
“那为什么不保留下整个西大陆，你可以尽情的在这个大陆上进行植物的研究。”
白贝特露出疑惑的表情：“这不行啊，‘母亲’想要这片地。”
他就像一个出了故障的机器，又或者定好程序的NPC，对于他来说，‘母亲’的指令是最高优先级就像人类需要呼吸空气一样理所当然。
英格尔无感情地继续问道：“这些人类如果死了，你会怎么做？”
白贝特还是乖乖回答了：“我再去要一批新的啊？”
英格尔最后问：“你同情人类吗？你是因为与他们之间的感情，想要保护他们吗？”
白贝特笑意盈盈地反问：“你们人类会去同情即将吃到肚子里的鱼或者是鸡鸭牛羊吗？或者是同情脚边一不小心踩到的蚂蚁？”
英格尔也不需要再问了，他转身，看见所有人都退离了笼子，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背叛感。
他在心里哂笑。
其实白贝特绝对不是刻意说这样的话的，在他们眼中，这就是常识。
艾利克斯这时上前，他认真地道：“人类会因为对某个人，对某个动物甚至一个物件产生感情，而珍视保护，他们珍惜与你之间羁绊，感激你的救命之情，为你求情，他们没错，是你不配，你没有感情。”
这话是对那些人说的。
他们露出了愧疚又复杂的情绪。
英格尔紧绷的脸也不自觉放松了一些。
艾利克斯的话语总是有这样的魅力。
比如让被骗的人毫无抗拒地认清自己被骗，且是受害者。
白贝特看起来对此毫不在意，他扬眉道：“这与我无关，不过，你要杀了我吗？”
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生，不在乎死。
艾利克斯突然问道：“你能够背叛你的‘母亲’吗？”
白贝特笑：“你能一辈子不吃饭不睡觉吗？”
英格尔明白了艾利克斯的想法。
艾利克斯嘴角牵起更深的弧度：“那你对西大陆的植物很感兴趣吧？在死之前，我让植物学家还有农民和你聊天，但是于此交换，你要跟我们的人讲魔族大陆上的各种植物的性状，事无巨细。”
白贝特双眼骤然瞪大，“好”这个字简直马上从喉咙里蹦出来了，但他转了转眼珠，喉珠动了动。
艾利克斯循循善诱，仿佛前两天狂扁了他一顿的不是他本人：“放心，只是交流学习你最感兴趣的东西，我也没有让你去杀魔族，或者让你告诉我们‘种苞’所在地，这怎么能说是背叛呢？况且如果你做得好，我甚至会给予你一定的自由，到时候你如果有能力逃走，你就有办法继续你的任务了。”
英格尔：“…………”
白贝特：“好！你说话算话。”
以前怎么没注意，这个魔王白痴得有些令人心疼。
艾利克斯乐呵呵地让人群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