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幽碧藤萝
他举起双手向天祈祷，说道：“但愿不要有任何危机侵袭雅典人，迫使他们不得不怀念阿里斯泰德，并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懊悔不已。”
此时他与特米斯托克利都没有想到，仅仅是两年多以后，他就重返了雅典。
他回来是因为城邦召唤，也是为了一个人，塞雷布斯。
第204章 再见薛西斯
塞雷布斯不见了。
离开雅典之后，阿里斯提德一直在为塞雷布斯工作。三个月前，他们在马其顿为开设新的普拉托分行做准备工作，无意间发现有外邦商人在马其顿好几处地方建了巨大的粮仓，并且在往里面储存巨量的粮食。
马其顿不是埃及那样的产粮大国，不对外出口粮食，而且商人不只是从本地收购，还从远处往这里运，数量之大马其顿根本消耗不了。
事有反常必为妖，塞雷布斯暗中留意此事，却不料有一天出了个门，忽然就不见了，随从全被被杀死在街头。
阿里斯提德又惊又怒，发动了全部力量到处找他，却一直找不到，不过好在也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阿里斯提德立刻传讯给现在掌握着塞雷布斯全部武力的客蒙，客蒙原本远在西西里岛处理一些事情，闻讯急忙赶来，也放下一切全力调查此事，结果只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疑似和波斯人有关。
兴建仓库的商人背后有波斯的影子，可惜塞雷布斯在陆上的力量不强，客蒙循着线索一路追查过去，查到塞雷布斯可能被劫到了波斯，却没有力量将他救出来。
塞雷布斯一身干系巨大，他不但掌握着私军，雅典还有上万人直接、间接地为他工作，靠他生活，他如果有一点闪失，会在雅典造成极大的动荡。而且他的产业也太引人垂涎，阿里斯提德不得不回雅典坐镇。
本来十年的流放期还没过，阿里斯提德是无权回雅典的，起初他只能待在相邻的柯林斯城邦遥控处理事务。但客蒙虽然没能救出塞雷布斯，可是却查到波斯人不止在马其顿，还在从波斯通往雅典沿线的许多地方都建了粮仓。
这要做什么，在两个聪明人眼里昭然若揭。果然没多久，波斯人再次入侵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雅典人紧急宣布召回阿里斯提德，防备他心怀怨恨，会被波斯人招揽，反过来对付雅典。他这才得以返回城邦。
而客蒙也没有查错，塞雷布斯确实是落到了波斯人手里。
谁都没想到，他被送到了马拉松之战的波斯指挥官跟前。
绑架他的商人谄媚地说道：“大人，为了抓到他，我们可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指挥官点点头，说：“去领赏吧。”而后就冷笑着对塞雷布斯说道：“胆敢蒙骗我王的下贱商人，我王赐你骏马，你却忘恩负义，骑着它来阻拦先王的兵锋，致使伟大的波斯帝国遭受了那么大的损失。我要把你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和舌头都割下来，把你的四肢也切下来，挂到城门上！”
在马拉松打了败仗之后，指挥官受到了严厉的处罚。他认为如果不是塞雷布斯，波斯很有可能就不会战败，自己也就不会受罚，于是怀恨在心想要报复。只是塞雷布斯一直很小心，马拉松之战后，从不到波斯人势力可及之处，他无可奈何。
直到薛西斯王子继位后进行了一个大计划，他借助执行这个计划的商人们的力量，才抓到了塞雷布斯。
塞雷布斯微微睁大了眼。
他从被抓后开始就猜抓自己的是谁，万万没想到是眼前这个人。
指挥官说的“蒙骗”应当是指他假冒克里特人的身份到波斯来的事，其实薛西斯当时就拆穿了他的身份，但是外人并不知道。
塞雷布斯解释道：“大人，我没有欺骗国王，薛西斯陛下无所不知，怎么会受我蒙骗呢？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只是谅解我的立场，没有为难我。不信您可以把我送到苏撒，面见国王。”
指挥官意外地愣了下，不信地说道：“卑劣的异邦人，你是不是为了活命而撒谎？薛西斯陛下怎么会知道你的身份？”
塞雷布斯详细说了说当年的事情，将前因后果说的一清二楚。指挥官对苏萨的事知道的不少，发现他说的人物、时间、地点都能对上，倒是有点为难。
他如果私下杀了这个商人，事后传出去，会不会被陛下误会，他是想把马拉松之战战败的原因推到陛下身上？这嫌疑他可是一点都不敢冒。
但就这样放了他也绝对不行，他毕竟是敌对城邦的人。思来想去，他决定就照塞雷布斯说的，将他送到苏萨，让陛下来处置。
此时的波斯已经全帝国都运转了起来，无数的粮食、武器、物资，正在像流水一样被源源不断地运向希腊。
薛西斯为这次战争做了非常充足的准备，提前几年就向希腊派了无数间谍，将希腊各城邦的大小事务、地形、道路、交通，都查了个底儿掉。还早早就命令入全国船厂都全力建造最先进的战舰，并且在从波斯到希腊的道路沿途建造粮仓，提前储备粮食，供军队经过时使用。
塞雷布斯在马其顿发现的就是其中一座。
指挥官也是借助那些间谍的力量，才抓到了塞雷布斯。
这位在登基后不到一年时间，就轻而易举平定了埃及叛乱的新帝王，大胆又谨慎，野心勃勃想要建立超越父亲的伟大功业。
雅典曾在正面战场击败过所向无敌的波斯陆军，让万王之王受到挫折，无疑是他证明自己能力的最好对象。只要能成功惩罚雅典，他将建立起比父亲更高的权威。
因此薛西斯对和雅典有关的消息很重视，塞雷布斯虽然只是个小商人，但在雅典有些影响力，被送到苏萨后他还是很快亲自见了。
十多年过去，当年那个俊美无俦的青年已经变成了人间的活神明，在王座上俯视着蝼蚁般的万千众生，威仪之盛无人敢直视。
他还记得塞雷布斯，见到塞雷布斯后说道：“是你。我听说你骑着我给你的马，忘恩负义地伤害了我们波斯人。如果不是你，上次我的父亲，伟大的万王之王大流士惩罚雅典就不会失败。”
只一个照面，塞雷布斯就看出，薛西斯比大流士喜怒无常的多，低下头说道：“我很抱歉，陛下。但是我必须得保护我的同胞。”
薛西斯说道：“我还记得那个预言，‘你将决定是希腊人全体沦为奴隶，还是一个疆域广阔无垠的帝国从此不再辉煌’。你倒当真左右了一场战争的胜负。不过我波斯帝国可仍然辉煌如斯。
“你应当已经知道了，我就要再次对希腊用兵。一你这次要站哪边？我欣赏你，再给你一个选择机会：帮助我打下雅典，我会给你无边的权势财富。你可知道斯巴达国王戴玛托拉斯？他的臣民背叛了他，来寻求我的庇护。我不但庇护了他，还仁慈地赐于他比斯巴达更广大、更富饶的封地，让他拥有比从前当国王时更多的财富和更高的权势！如果你愿意臣服于我，我将给你不逊于他的赏赐！”
塞雷布斯低着头说：“我父母亲人都在希腊，斯巴达背叛了国王，但是雅典人没有对不起我，陛下。”
薛西斯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听到过反驳的话，惊讶地略微扬了下眉毛，说：“异邦人，你可知道，违逆我你会死？”
塞雷布斯这回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您可以杀了我，但请让我对您提出诚挚的劝告。你远征希腊的这次举动是不理智的，我已经看到了你的决心，知道了你为这次战争做的充足准备。可是希腊虽小，尤其是雅典，却不能被征服，正如去铁锤再强，也砸不死石缝间的蚂蚁。你要去征服希腊，土地和海洋都会阻拦你！”
薛西斯哈哈大笑，说道：“好，我就让你看看，土地和海洋能否阻止波斯之王的意志！我会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征服希腊的，我要亲自远征，带着你一起去。我要你亲眼看着我的军队如何灭亡雅典，然后再杀死你！”
第205章 远征��荣
塞雷布斯再一次被关进了监狱中。身为一个雅典人，两次来波斯，两次进监狱，这缘分也是没谁了。
而且这次进监狱还不同于上次，他孤立无援，身无分文，还是国王的囚徒，没有谁能救他。
从马其顿被绑架到波斯，他就吃了不少苦头。绑架他的间谍与他语言不通，又在与他的护卫搏杀时死了不少人，加上之后又被阿里斯提德追的很惨，对塞雷布斯很不客气，他到波斯的时候已经没了半条命。
等又被指挥官千里迢迢从萨迪斯送到苏萨，路上也没好过到哪里去，一进监狱他就病倒了。
穿越一场，在波斯国王跟前都没有屈服，要是无声无息死在暗无天日的监狱中也太可笑了。塞雷布斯不愿认命，他叫来狱卒，要求找医生，说薛西斯还会再见自己。
波斯人对国王的敬畏非比寻常，听说薛西斯还要再见他，果真不敢让他就这么死了，真给他找了医生。
不过塞雷布斯对医生的医术也不是很信任。大流士脚踝脱个臼，波斯御医都能差点把他治死，水平如何可想而知。
他知道自己其实主要是疲劳过度和营养不良，于是也没喝医生开的药，而是要求狱卒让自己单独住一间牢房，还要一些有营养的东西的吃。
前者狱卒做到了，后者他没钱，狱卒当然不可能贴钱给他买，不过好在怕他真死了，也没在吃上面克扣他，塞雷布斯到底年轻力壮，身体底子也好，慢慢还是恢复了过来。
只是他这一入狱，就是好久好久。
监狱里暗无天日，得不到外界的信息，单人牢房也没人可以交流，时间一天天过去，塞雷布斯觉得自己被全世界都遗忘了。
他每天在墙上划一道记日子，一直划到200多道之后，狱卒才告诉他，波斯大军要出征了。
然而军队出征，薛西斯并没有让人来提他出去。塞雷布斯不得不怀疑，薛西斯已经把他给忘了。
要是薛西斯已经忘了他，他会不会就被关在这里一辈子？塞雷布斯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浑身发冷：他宁可死在战场上！
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动地等着。
又是一两个月过去，有一天狱卒忽然过来，表情奇异地对他说：“异邦人，你可知道，我们的大军在赫勒斯滂受阻了？”
赫勒斯滂是一道海峡，位于欧亚大陆的分界处，最狭窄处只有一公里多，水性好的人游泳就能游过去，波斯陆军要进入希腊，这里是必经之路。按说军队要通过这里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会受阻呢？
塞雷布斯问：“被什么拦住了？”
狱卒居然是一脸的兴奋，比划着说道：“就是海。听说国王陛下命令腓尼基人用马索架了一座桥，埃及人用纸梭草架了一座桥，好让军队通过。但是桥架好，忽然刮起一场暴风，暴风过后，两座桥就像泡沫一样消失了。”
自己的军队受挫，为什么这么开心呢？塞雷布斯不解。他顺着话头问道：“薛西斯陛下怎么处罚造船的工匠？”
狱卒手舞足蹈说道：“国王陛下下令将建桥的工匠全部处死，把他们的头颅挂到长矛上！”接下来他压低声音，说出了真正想说的事，“你知道国王陛下还做了什么吗？他命令使者去惩罚赫勒斯滂，用皮鞭将海峡鞭笞了300下，并且把一副镣铐投进海里，还把通红的烙铁伸入海水。听说执行的人一边行刑，还一边对着海水喊：你这毒辣的海水啊！我们的国王这样惩罚你！不管你愿不愿意，薛西斯也会从你上面渡过去！”
狱卒满脸震撼恐惧，塞雷布斯一时也有些被惊到。
一个人间的帝王，居然因为意志受阻，就要惩罚大自然？这得要膨胀到什么程度？
上次见面时，薛西斯智商还是正常的啊？
塞雷布斯想起第一次和第二次见到薛西斯的情景。虽然第二次见面时，薛西斯明显已经比当王子时膨胀了许多，但也没有膨胀到这地步。
他怀疑地问：“这是真的吗？你听谁说的？”
狱卒深信不疑地说：“大家都这么传！”
无论是真是假，赫勒斯滂的浮桥很快第二次建好了。据说这次工匠们是用700艘战船连在一起，在船上先铺一层原木，又铺一层树枝树叶，再铺上厚厚的泥土，结实极了。
桥造好之后，塞雷布斯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国王使者。
使者将他带出了牢房。
重见阳光，塞雷布斯被刺的几乎流下眼泪。他简直想立刻就屈服，只为不再回到黑漆漆的监狱中去，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科阿佩斯河从高山上流下来，在苏撒皇宫西面流过。清澈冰凉的河水甘美无比，波斯的国王们只喝这条河里的水，连出征的时候，军队里都要带着装着河水的罐子。
河边人工筑成的高台上耸立着巴比伦的式样的皇宫，雄伟壮丽，外墙上贴满了制作精美的彩釉砖，砖上绘有高视阔步或蹲坐的狮子、飞牛、长着山羊角和鹰爪的格里芬，还有雄狮猎杀金蹄白公牛的纹章图案。巨大的木质宫门包裹着青铜板，板上也装饰着优雅的玫瑰花图案。整个皇宫地面都被涂成了国王喜爱的浅红色。
高台下宽阔的道路上，一眼望不到头的押送辎重的军士和驮畜在最前面，1000名帝国最优秀的骑兵在他们后面；再后面是1000名最精锐的枪兵。
在枪兵队伍之后是十匹圣马，每一匹都不比塞雷布斯的金马差，它们装饰的富丽堂皇，拉着一辆更华美的战车。
战车后有八匹白马拉着另一辆战车，战车上放着波斯至高神阿胡拉��玛兹达的神像，这辆战车任何一个凡世中人都不可乘坐。战车手手拿缰绳，徒步牵着马。
这辆战车之后，又是1000名全帝国最精锐、出身最高贵的枪兵，枪兵后面又是1000名精锐骑兵。
骑兵后面跟着一万名步兵，每个人身上都穿着金光闪闪的盔甲和华丽的衣袍，肩上挂着弓和箭囊，手拿□□，银质的枪尖朝下，立于脚尖之前。
其中有9000名步兵的枪柄上装饰着银石榴，1000名步兵的枪柄上装饰着金石榴。金石榴士兵在最外围，他们都是长官。
这一万名步兵是国王的亲卫，也是帝国最核心的战力，从所有军队中最骁勇的士兵里挑选而来，号称不死者。据说人世间没有什么能抵挡他们，也没人能杀死他们。
在这一万人后面，又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队伍。骑兵队伍之后，又是身穿各民族服饰的几十万杂军。他们都是被波斯人征服的民族，应薛西斯的诏令而来。
塞雷布斯被使者带着去看了一遍这举世无双的可怕军队，之后又被带到了薛西斯跟前。
薛西斯就站在高台上誓师。他身材比一般人都要修长高大，精心蜷曲的头发围绕着脖颈，同样精心蜷曲的胡须剪成方形，垂到胸前。穿着在塞雷布斯看来样式很怪的紫色国王战袍，头戴平顶王冠，手拿一支金莲花，可是因为相貌异常英俊，站在高台上俯视众生，真如尘世间的神祗。
他对塞雷布斯说道：“我说过要让你看我怎么毁灭雅典的，你就跟在我旁边看着吧！”之后就登上圣马拉的战车，一声令下，军队启程了。
塞雷布斯被特许跟在他的马车旁边。
经过将近五个月的艰难跋涉，路过吕底亚、萨尔迪斯、阿利加亚、特洛伊，军队终于到达了赫勒斯滂附近。
即将进入希腊前，薛西斯决定检阅一次军队。
波斯人在一座小山上为他搭建了一个白石王座，他就坐在王座上，俯视平原上的陆军，和海中的海军。
那是怎样的一幕啊！
头戴青铜头盔的亚述人、拿着战斧的斯奇提亚人、围着兽皮的卡斯匹亚人、挂着箭筒的米底人、手持藤弓的印度人、骑着骆驼的阿拉伯人、驾驶战车的埃及人、乘坐战船的腓尼基人……波斯统治下的五十八个民族组成的几十万大军密密麻麻挤满了平原。加上为他们运送辎重的队伍，一直蔓延到天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