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契约 第70章

作者:顾轻野 标签: 年下 近代现代

  丢开了手中的酒瓶,狂躁的麦伦冲移到了门口的猎物大吼道:“你过来!”

  聂长生临床试验无数,几乎可以断定眼前的海盗犯了较为严重的狂躁症,这种症状的患者原本就会被不确定的因素操控,做出伤害他人的极端行为,为了自身安全,聂长生从善如流,朝麦伦走近了几步。

  东方男人的温顺终于安抚了海盗的狂躁,他指了指酒柜下的抽屉,粗声粗气地命令道:“去把放在第二格里的箱子拿过来!”

  聂长生拉开格子时,一股药味扑面而来,马上知道了这是一个放药味的抽屉,果然收纳箱旁放着几瓶抑制狂躁症的药瓶,这是因为经常要服用才没有放进收纳箱的吧……

  聂长生将小型的医药箱取了出来,在麦伦的示意下打开,里面的瓶瓶罐罐多而杂,感冒药止痛药胃药什么都不缺。

  “酒精是哪瓶啊?”麦伦挑挑拣拣了一下,也不耐烦看瓶罐上的文字描述,径直问俘虏。

  聂长生狐疑地挑选出了酒精,却见麦伦随意的弹开酒精盖子,一股浓郁的刺鼻药味扑来,他骂了一声,不耐烦地把一些液体倒在手心里,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他皱下了眉头,瞪着东方俘虏大声道:“你站那么远我怎么给你消毒啊!”

  虽然惊愕于这个狂躁的海盗竟然真的对自己起了杂念,但身为尽责的医务人员,聂长生还是开口道:“酒精……不是这样消毒的。”

  于是像个启蒙老师手把手教无知孩童一样,聂长生讲解了消毒、上药的方式,课讲完之后,他嘴角的裂伤也处理完了,嘴边也没有像刚才那么狼狈了,于是不卑不亢地道:“如果你还想学什么外科的医学知识,范丹斯是这方面的专家。”

  再次被拂逆的愤怒堆积在心头,麦伦脸色变了又变,额上的青筋鼓鼓的,他颤抖着手指又摸向了腰间别着的手枪,聂长生暗道一声不妙,麦伦的狂躁症比他想象的还有严重,赶忙补充道:“我比较精通脑科肿瘤方面的研究。”

  麦伦沉郁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目光阴冷的在聂长生身上游走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可以突破的缺口,半晌才噙着冷笑,懒懒地摊在床上,对站着的聂长生道:“精通脑科肿瘤的医生,把房间都清理干净吧!”

  对于做家务,聂长生绝对是一把好手,只是他打扫凌乱的手脚放得很慢,慢到趴伏着的麦伦呼出呼噜声,似乎已经睡着了,才小心翼翼的从收纳箱里取走了一瓶药物。

  次日,聂长生又被带来了这间被刻意弄得很凌乱的房间,又像第一天那样忙碌到了深夜,才被允许返回到三等船舱休息。

  如此之后,聂长生敏锐地发觉了海盗们对他的态度明显的恭维了起来,三餐不再是难以下咽的伙食了,甲板上一些沉重肮脏的活儿也没有被叫去帮忙,就连范丹斯与塞丽娜看他的目光也带着一丝探索与怀疑,他们悄悄问聂长生:“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麦伦没把你怎么样了吧?”

  “没什么,他不过是小孩心性,久了就好了。”聂长生淡淡地回答,在他眼中,二十出头的麦伦就像误入歧途的乖戾、任性的青年一样,缺乏了一个有耐心的人的指引,当年他刚把贺鸿梧从福利院接出来的那段时间,贺鸿梧身上也带着这种情绪,不同的是,他是贺鸿梧的监护人,而现在,他是麦伦的俘虏。

  如是也不知过去了十天,还是半个月,麦伦房间里的某种药物几乎被聂长生拿光了,海盗船竟然在海平面上发现了一艘商船。

  号角吹起时,聂长生三人被关回了三等舱里,外头炮火轰隆,那是属于但反面的屠宰,商船或许有手枪武器,但绝对没有火炮手榴弹等杀伤力巨大的武器,遇上海盗,除了发送求援信号之外,就只能自认倒霉束手就擒了。

  这是三个俘虏第一次遇上海盗劫船,范丹斯与塞丽娜脸色苍白,火炮轰炸声就在耳边响起,那么的真切,那么的残酷,将他们对海盗抱有的一丝幻想浇灭了,他俩抖抖索索的抱住聂长生的手臂,仿佛这个巍然不便声色的同伴可以安抚内心的惶恐不安,是个可以依赖的男人。

  很快的,炮轰声消沉了下去了,甲板上传来了阵阵欢呼的声音,显然被追击的商船已经投了降,海盗们兴高采烈的要过去打家劫舍了。

  甲板上人声鼎沸的声音传到了三等舱里,看守船舱的是只有一个海盗,一边喝酒一边对俘虏谩骂,大概是没能上船搜刮财物非常不满,明明俘虏被关在船舱里了,茫茫大海中间,难道他们还能插翅而飞离开海盗船?真搞不明白为什么还需要派他来看管!

  等到接二连三有新的俘虏被关在隔壁船舱的时候,范丹斯跟塞丽娜才渐渐安息了恐惧,趁着看守的海盗跟同伴攀谈的时候,敢偷偷趴在船舱门口,伸着头往外看新鲜了。

  塞丽娜轻轻“啊”了一声,回头小声地对聂长生说,“好像也是东方人……不知道是不是跟李一样来自中国呢!”

第64章 解锁

  被劫的果然是一艘前往哥伦比亚的中国货船, 这是聂长生从塞丽娜的口中得知的,她被叫去替新俘虏处理伤势, 俘虏里,几个魁梧的壮汉手脚中了几枪, 奄奄一息, 即便这些船员没有任何的抵抗, 但在海盗们的眼里, 强健的体魄就是隐藏的危机,不先把这些具有威胁能力的男人铲除,海盗们寝食难安,如果不是为了丰厚的赎金, 这些魁梧的壮汉大概早就被他们丢入海里成了鲨鱼的腹中餐了。

  配有自卫武器的二副是个胆小的人,海盗上船时, 他在控制室里发出了求救信号, 再躲在舰桥上缩成了一团,舰桥被破开时,他早就丢盔弃甲,这才保住了一命, 即便如此, 握枪的手还是中了一颗子弹,痛得他死去活来, 不过比起同样配有自卫武器的船长与大副算是幸运多了,那两个刚毅的伙伴指挥了慌乱的水手们用消防水龙阻止海盗上船时放了几枪,被海盗船上的狙击手命中要害, 一枪就倒在血泊里,再也醒不来。

  三副没有配带武器,起航时还在抱怨三副的待遇跟大副、二副的不一样,可看到持枪的船长与大副成了靶子奔赴黄泉之后,才庆幸手上没有枪,否则死的就是自己了!他跟驾助在发现了海盗时就躲入了机舱里,打了求救电话之后,就祈祷着奇迹出现,可惜没能等来海军和海警的救援,他就跟所有的幸存船员们连人带货的上了海盗船,在黑洞洞的枪支镇压下成了阶下囚。

  在海盗的监视下,塞丽娜没敢跟新俘虏交谈过多,不过看到了他们的惨况,心底第一次滋生了对海盗的反感,人命在他们的眼中贱如草芥,动辄恐吓打骂,她给受伤的新俘虏处理伤势,却没有药物可上,这也都罢了,给中弹了的二副取子弹时,还不配发麻醉药,等子弹取出来之后,二副已经痛得昏死了过去,他的伙伴挪了过去,一边惊慌失措地呼唤着他,一边替他拭去额头上密布的豆大汗珠儿,昏暗的船舱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依稀听到牙齿发出“咯咯咯”的颤栗声。

  海盗们登船时,有几个在消防水枪冲击下落了水,其中一个头部恰巧砸到了挂钩上,破开了一个血洞,他跟两个中了船长子弹的海盗一起被送返了海盗船,中弹者虽然没有被命中要害,但枪伤比砸伤还要麻烦,没有两三个月也难以康复,吃一番苦头在所难免,而且没能登上货船掠夺战胜品,还因为挂了彩而遭受其他海盗的嘲笑,心里淤积的怒意濒临爆发,在范丹斯给他们包扎伤口时终于有机会打开了宣泄的决堤口,借着被范丹斯弄痛的伤势狠狠的踹了他几脚,还扬言等伤势好了有他好看的,范丹斯又气又怒,偏偏又无可奈何,这个时候他才深刻意识到自己身为阶下囚的悲哀,就算被他们失手杀了,也不过尔尔,船上又不缺他这个船医!

  聂长生则被带上了上等船舱,走在那条昏暗的甬道时,耳边还能听到甲板上正在分赃的海盗们传来的喧嚣欢呼声。

  押着聂长生的海盗显然也很想冲向甲板分一杯羹,可是麦伦指名要见这个东方的俘虏,他哪敢怠慢?前天就是带人上来时慢了几分钟,就被麦伦揍了一拳,至今腮帮子还痛着呢,响了两天的嗡嗡耳鸣似乎还没有消退,真是晦气!先前还以为能在上等船舱里站岗,好歹能接近船长的接班人,是份可以炫耀的美差,现在看来,船长的接班人就像阎罗王一样,整日喜怒无常,阴沉着脸,天知道哪一天被他杀了也不知道什么缘由呢!

  “麦伦,人带来了。”海盗敲了敲隔音不良的木舱门大声说道,里面泄出熟悉的音乐旋律,那是詹姆斯演唱的《You're Beautiful》的经典老歌,聂长生去医院见习的那一年特别流行,算是少有的一首会唱的歌曲。

  里面的人抱怨了一句“太慢了”,木门被拉开,麦伦扯住聂长生的手铐,将人踉跄着拉入了房间,反脚一踢,木板“啪”的一声阖上了。

  聂长生站定了脚步,才赫然发现矮桌上搁置了很多男士用品,他跟庄凌霄同居以来,对世界顶级品牌开始有所了解,陈列出来的这些奢侈物品,很多都在庄凌霄的身上见识过,衣物、皮带、手表、香水、打火机、钢笔……床上和地板上更是凌乱的摆放着许多说不出明堂的物品,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喜欢哪一件,拿去吧。”麦伦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直至聂长生皱着眉别过了脸,他的唇边勾起了一丝笑意,状似无意的指了指台面上刚刚从货船上搜刮而来的奢侈品。

  聂长生怔了怔,扫了一眼满室奢华的物品,有点不在状况里,反问了一声:“我?我挑?”

  “嗯。”麦伦倚坐在沙发里,惬意地倒了一杯红酒,一边轻晃杯中的红液,一边笑道,“你看中了什么都可以拿走。”

  先前聂长生还不敢确定这个海盗是否对自己存有旖旎的想法,这一刻却敢肯定了,麦伦果真对他抱有非同一般的念想了,否则不可能任凭他一个俘虏僭越一步,挑选他的财物。

  可是麦伦不是应该喜欢女人的吗?他还亲自见过船妓出入这间船舱!聂长生震撼之余,心头涌起了一丝苦涩,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的?

  见聂长生呆愣着,麦伦沉下了脸,一口喝下杯中酒,揩了揩嘴边的津液,眼睛眯了眯,语带怒意地问:“怎么?没瞧上一样?”

  聂长生的目光掠过了一室的奢侈品,确实没一样是自己所需的。他一个完全失去自由的阶下囚,囿于茫茫大海的一艘船上,头顶的那片天再湛蓝,耳边的这阵风再清爽,眼前的奢侈品再名贵,对他而言都犹如镜中花水中月,还抵不过从前在孤儿院里喝下的那一碗稀米粥,起码那大米是他拿了勤工赚来的钱到集市上买回来的,那段日子虽然贫穷,却自力更生,是非黑白也有个说处,不像这里,言论和行动都被拘禁,就连双手还套着一副手铐。

  无奈的暗叹一声,聂长生自嘲地说:“我现在的身份,确实没什么用得上的,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麦伦,晃了晃束缚了他许久的手铐,“如果你能解开这个手铐,我会很感激的。”

  “你在抱怨我?”麦伦的眉头竖了起来,猛然放下酒杯,急躁的站了起来,朝这个不识好歹的东方男人逼近,“你想解开手铐?不!不可能!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一个……”“ching chong”两个极具种族歧视的单词差点冲口而出,他烦躁地踢开脚边的纸盒子,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双真皮制作的名牌皮鞋,这些东方人个个都狡猾得很,就算是正规的海贸运输,都能在货物里夹带私货。

  麦伦血液里的暴虐份子在蠢蠢欲动,他记得很久之前,就有个东方人投奔到他爸爸的旗下,具体名字早就没人记住了,别人叫他“ching chong”的时候,他满不在意,没心没肺的咧嘴一笑,一点也不恼,根本不把蔑称放在心上,那是一个矮胖邋遢又贪婪凶残的粗糙大汉,嗜酒如命,常常喝得酩酊大醉,打出的呼噜震天的响,开口也是一副大嗓门,嚷得他头痛欲裂,他不记得找了什么借口把他杀了,或许根本不需要找借口,全船的人都知道他有狂躁症,病发的时候杀个人再正常不过的了!

  同样是东方人,他从前可以随心所欲地对那个糙大汉呼来喝去,可是现在对着聂长生,他竟然硬生生把到口的辱骂咽了回去……

  聂长生虽然没有听到他咽回肚子的“ching chong”单词,但他何其聪明,仅从麦伦极其愤怒与暴躁的语气里,也知道戛然而止的的话不会是什么褒义词,他拧着眉,神情肃穆,眉宇间一股罡气流淌,落在气急败坏的麦伦眼里,竟像无声的控诉他的轻慢,麦伦越看越气,真恨不得撕破这个胆敢惹怒他的东方人那张凛然不可侵犯的面容。

  “你过来!”麦伦歇斯底里的冲着他吼了起来,他目光冷峻狠戾,似乎要将先前积压在胸中的怒意全部宣泄出来似的。

  聂长生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戒备地看着他,面对狂躁症患者失控的嘶吼,聂长生或许并不怎么畏惧,可麦伦炽热的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这让他极度不安,像踏入了猎人设下的陷阱的猎物一样,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着他务必小心谨慎,别挑衅狂重病患者的底线。

  “啪”的一声,暴怒的麦伦顺手拎起矮桌上的物件狠狠地砸到了地上,清脆的落地声煞风景地将抒情的音乐旋律从中撕开了一道裂缝,一个刚从货船上洗劫而来的青花瓷落地开了花,一片片残破的瓷块无声地哭诉着肇事者的野蛮行径,瞬间将连城的价值变成了一文不值。

  或许是毁天灭地的怒意找到了宣泄怒火的决堤口,又或许看到了聂长生眼底的提防之色,麦伦挫败的来回踱着脚步,心中的急躁不知不觉下降了许多。

  “你不过来,我怎么给你解锁?”麦伦深吸了一口,坐回了沙发里,翘起了二郎腿,冷眼横着聂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