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墨清薇
王老爷一夜未归,早朝过后,才回家换衣服,一家人方知,昨儿王老爷夜里被叫进宫。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天却还有些阴沉,昨天未清理的地方,又积了不少。王修晋向父亲讲了侄子捐出零用要买几头猪给受灾的百姓过年,顺便提了提会涨的物价。王老爷点点头,物价上涨在意料之中。这场大雪,南边倒还好些,北边却是不太好,据说北边的灾城比京城还要严重。物资南来北往,多少都会受些影响,再中上本就到了年底,一些东西会涨价,如今怕是涨得会更严重。只要不是冲着发灾难财,便可。
父子二人的担忧成了真,京城里行走的小商贩卖货物涨了价,且涨得还不少。小商贩也很无奈,货物进价,便比平时翻了倍,小商贩们也纠结,既怕货卖不出去,又想在年底赚些钱,他们也想好了,往城外跑那就真应了卖不出去的可能,城外也就是附近的几个庄子里的人有钱,但这些人很少从他们手里买东西,十次能有个一两次便是多的,总不能为了很小的机率跑一趟城外。
王修晋派出去的伙计很快回来,也套出来小商贩的话,得知了情况后,轻拍了两下额头,他还真是想太多,小商贩也是有头脑的,怎么可能顶着冰天雪地的气候,在明知赚不到钱的情况下往外跑,定是这两天雪下得太大,把他的脑子冻坏了。抛开小高贩的事,王修晋让睿文跑一趟新楼,和纺织工坊,把做好的东西给母亲送去,这些东西,王修晋准备打着皇上的名号送。
忙乎了三天,已经到了二十八,王修晋盘算李菻善什么时候能回来,听父亲讲雪灾的后续工作进展的非常顺利,也不知李菻善能不能赶回来过年。不在参加大小朝会的王修晋并不清楚,朝堂里并不消停。
因为雪灾的事,王家在天子面前刷的好感度太多,引起了不少人的不爽,一些人接连三天参本,都不带重样的,只是他们能参的事,太少。从王大人回京之后,为人处事非常的小心谨慎,除了雪灾的事弄得风头大了些,还真寻不道可参的事。便是雪灾的事,王大人弄了一手好账,且还是有两方记账人员记录,想弄都难。
参不得王大人,王修晋的辫子也不好抓,谁让王修晋把大把的钱都捐出来的,而婚约又是先帝指的,平时便是酒馆都少去,每次去还都是跟着四皇子。不过,参的第一本,便是王修晋意图行刺皇子,理由是王修晋带四皇子吃街头的面馆。第二本仍是王修晋,用罪臣开设学堂。第三本,仍是王修晋,雪灾后,身为皇商无作为。拉不下来王大人,先把其儿的皇商名头拉下。
皇上看着无理取闹的大臣,心里泛着冷笑。“王大人对所参之事有何见解。”
王大人出列,“回禀皇上,臣以为,不能听到狗吠,便去咬狗。”
皇上忍着笑,李老将军则笑出声,“皇上,老臣失仪。”李老将军笑完,便也出列。“老臣觉得王大人说得相当好。既然说皇商无所为,不如先让参本的大臣说说,他做了何为?老臣记得第一天,油坊便送出油,已经停工的纺织工坊又开了工,就为了做出御寒的物件,第二天便装了五辆马车,送到灾情非常严肃的几个村子。莫要说那些都是皇上的工坊,别忘记工坊是由皇商在打理。”
“皇上,臣想问问参本之人,连着三天针对臣儿媳,还都是一些无理取闹的理由,安的是什么心。”与李老将军隔了几人的李将军站出列,儿子不在,他得帮儿子护住了儿媳妇,不然回府之后,莫说刚刚缓了关系儿子会不会对他有意见,就是媳妇也会气他不替儿媳妇出头。
“李将军莫要含血喷人。”
“皇上,他污蔑臣,臣嘴里没血,说话也不喷口水,何来含血喷人一说。”
天子坐在朝堂最高处,看着李将军耍横,再看向参本之人,他们以为可以众口烁金?“王大人。”
“臣以为年前行事当讨吉利。”王大人躬身,欺负他儿子,当他是死的?之前参本的几人全都打了个哆嗦,估计这个年怕是过不好了,心里暗恨手握着都察院的王大人,至于会不会后悔做出头鸟,大概只有他们心里清楚。李老将军捋着胡子,看着那些参本的人如同看死人,李将军则是冷笑,便像亲家所言,年前当讨吉。
“当是如此,明日封笔。”天子话落,招来身边的亲随说了几句,随后亲随直起身,宣布因雪灾造成百姓过不好年,今年宫中年宴取消,另命于大人,孙大人,武大人替皇上吃斋,直至出了上元节。“还请右相做个督察。”三位大臣正是参本之流,而武大人,则是刚刚皇上现加的。
右相领着三位大臣跪下谢恩,便是心里惊得要命,也不敢说不。右相心里打鼓,皇上命他督察是何意,明明三位大臣在明面上与他无任何的联系,甚至还都各有恩师。皇上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第178章
文官当天子整日在宫中, 外面的变迁全靠官员来报,以为可以随他们忽悠, 事实上呢?皇帝是不出宫,但不代表是睁眼瞎, 不代表可以被人随意糊弄。冷冷的看着右相强装镇静的脸, 天子在心里帮右相算着还有多久倒台, 绝对会让右相死得明明白白, 还有他的一众门生,真以为暗暗笼络几名他人的门生,就能做到掩耳盗铃。
朝堂的事,王修晋并不知, 窝在家里数日也不见出门,除了到时辰做运动外, 便是倒在软埸上, 一手拿着书,另一手边放着果盘,好不潇洒。每天王智渊都会跑过来,坐在地上玩着小叔专为他做的拼图。拼图造价相当高, 全大梁就只有两套, 除去王智渊手里的,另一套应该在皇宫的四皇子的长子手里, 至于会不会被别人拿走,就不在王修晋考虑范围内了。拼图为木制,图为山水画, 均匀的拆分为五百块。王修晋没有在图的背后做标志,拼不拼成图,全靠孩子的耐心。
起初,王智渊是耐不住的,甚至还会因为拼不出相连的地方,而不耐烦。王修晋不会去劝,也不会说教,东西就摆在那里,他相信侄子会遵守最初的约定。之后的日子,王智渊每天都会弄一会儿拼图,耐不住就去弄其他,然后又会坐回位置,继续一个接着一个往上比试,看能不能拼出完整的图。
宫里的拼图,依旧在四皇子的长子手里,不过却没在四皇子的院子,而是在御书房。御书房中央铺着软毯,小皇子坐上面,拼图的图块被小皇子分散成几份,地上拼好的部分远比王智渊的多。天子坐上御案前批折子,时不时的会抬头看一眼不吵不闹的孙子,想想还未归来的儿子,也不知到了哪里。
四皇子此时正带着人往京城赶,这一路看了不少受灾的情况,都没怎么休息,基本上就是白天到达另一个地方,晚上在路上,若实在困了,便随便寻个地方窝一晚上,他们很少进城,主要都是在受灾的村子转,粮食是好的,各地的官兵衙役也都认真的做工,陆续从京里送来的东西,足够保证受灾的百姓能够过好年,至于年后要怎么办,还需要拿出个章程,帮助受灾百姓渡过难关。
年三十的早晨,四皇子一行人到了京城,随后便带着李菻善进宫汇报情况,此次灾后,尚未发现有官员以次充好,敷衍行事,各地救灾工作进展顺利,受灾百姓能过好年,只是年后如何进行下一步的救助,还需要尽早有个章程。四皇子看向父皇,这几天朝堂肯定能做好安排,却不知,这几天朝堂之上,除了坑人就是坑人,做为皇上的参谋的文官,无一人提起救灾后续之事。
天子挥了挥手,让李菻善回家过年,大过年的,儿子给添了把堵,心情相当不好,此事又怨不得儿子。长叹了口气,他的一帮臣子,除了争权夺势,还会些什么。四皇子看着父皇的样子,便猜到事情似乎有异,没再多问。天子挥挥手,让儿子回去休息,四皇子哪里如父皇说的回去休息,换了身衣服便往皇太后的院子走去。
出了宫的李菻善回到家后,先去向祖父,父亲和小爹问安,然后又派人给王修晋送个信,才回房换衣服。王修晋得了信之后,松了口气,平安回来就好,转身便去忙着过年的事。家里的对子是父亲早就写好的,王修晋正带着侄子贴对子,管家乐呵呵的帮着贴福字,丫头们拿着自己剪的窗花往窗子上贴,年的喜庆劲立刻显现出来。
王智渊带着小伴读把拼图从小叔的房间搬到主厅,然后特别老实的拼图,小伴读便在一旁看书。小伴读特别珍惜能够读书的机会,虽然没有机会参加科举,但是能够读书识字,便已知足。王修晋向小伴读招了招手,问他能不能听读先生教的,小伴读点了点头,接着又摇头,“有的能听懂,有的听不懂。”王修晋偷看着侄子竖起的耳朵,在心里偷乐,“之前选中你,便因你机灵,以后好好学,不论智渊为官,为商,你都得成为他的帮手。”小伴读非常认真的应下,得了少爷一个荷包的赏,忙要跪下谢赏。
王修晋伸手扶了下,“去看书吧!”在古代生活了十几年,仍是不习惯动不动就跪的规矩,可这规矩还不能改。王修晋随手拿本书翻开,刚要倒在软塌上,便听母亲轻咳了一声,王修晋这才想起,他是在主厅,而非自己的房里。忙坐直身子,把书放了回去,和母亲扯起话头。聊聊这家那家,扯扯闲皮。说着说着,便扯到了刘姐的身上,“之前有人向我问起刘姐的事,说要向刘姐提亲。”王修晋想起不久前的一件事,当时是一家铺子的掌柜帮着他们东家问的话,若是王家答应,便明媒正娶为正室,不过,私下里有不少人说那东家不地道,已经休了两位妻子。
“那家的事,我也听说了,那男的不地道,休妻之后嫁妆不还,且还是靠着第一位夫人的娘家起的家。”王夫人待刘姐虽不比亲女儿,却也是极好,怎能愿意她嫁非人。“你不是已经拒绝了,怎又提起这事。”
“之前没问过刘姐的意思,我想着若是刘姐想要再嫁,便挑户好的人家,到时把她的卖身契还给她,当初她自愿卖身也是无路可走。”王修晋想着当初刘姐的模样,再看看如今,不说天壤之别,变化也是不小。王修晋倒不在乎家里多养一人,且还是会生财的人,只是觉得刘姐此事得问问刘姐的意思。
“她也是命苦的,你是不知,她娘家的人还京找过人,只是如今咱家的门第大了,他们不敢乱咬,只说借些钱做些营生,刘姐儿便要他们立字据,她也不要息,只写上借多少,多久能还上。娘家人哪里是想借,开口就是几十两,听着要还,便没再出现,他们走后不久,之前婆家的人寻了来,说什么要给她相公挪个风水宝地,问刘姐要些钱,被刘姐儿打出去的。”王夫人说完之后叹了口气,“也就是她是卖身而非自己做事,不然刘姐儿还能有这般的底气。瞧瞧都是些什么人,这事刘姐不让下面的人讲,我也是是听身边丫头扯闲话时听到的。你也莫问,老爷给你大哥去了信,梧县归你大哥管着,得让他们吃吃苦头。”
王修晋点了点头,大哥定能办好此事。“还是要和刘姐提提,若是有个男人在,也不用刘姐出头,对付无赖之辈,男人出头好过女人。”
“等过了年,我问问看。”王夫人应下,提到大儿子,便会想到大儿媳,“等过了年走亲戚,你到春家提一提,那位旁系的春夫人跑去寻你大嫂的麻烦,你大嫂进门的时候不是带着丫头,那位春夫人便买通了一位,寻到了智濯,让智濯叫她外婆,还说什么咱家人坏,逼着他娘认别人为亲。”前几天收到大儿子的信,王夫人气得不行,之后忙着捐衣物的事,便把此事落了下来,今儿提起,方想起堵心的事。“智濯把话转给他娘,他娘动了胎气,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也别等着过完年了,这会儿就派人送个信过去,我听着他们家的族长在京城,正好让他们听听。”王修晋觉得那位春夫人是大过年的给人添堵,既然是这样,也别只叫他们一家堵心,也得搭上春家才行。
王夫人立即知小儿子的心思,点了点小儿子的鼻尖,然后便把管家叫来,让他亲自跑一趟,又道,过了年走亲戚时,她要亲自去春家拜会。王夫人是满意大儿媳妇,但对其动不动就刷存在感的生母可没了最初的好感。
“等开春后,我回趟梧县,把智濯接进京来,省得被人算计。”
王夫人点头应下,之前没带智濯进京是因为孩子还小,且儿媳妇没怀,现在看,还不如当初也把孩子带进京,也省得那位春夫人惦记。
母子两人说话没回避智渊,是觉得既然那位春夫人能寻到机会接近智濯,说不定也会寻到智渊。在王修晋看来,智渊有些小滑头,却十分正直,十分聪明,小小年纪能辨清几分道理。春夫人寻来挑拔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智濯把外人的话当真,以后王家便会鸡飞狗跳,把孩子接进京,也是希望做为大哥的智渊把弟弟教好。
临近傍晚,一家人围住在一起涮起羊肉,王修晋向父亲提了提新的一年计划,王老爷也讲了一些朝堂上发生的趣事,却没提小儿子被参的事。反倒是同样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涮锅子的李家,提起王修晋连着被参之事,李菻善听完之后,握紧拳头,恨不得把那些参本的人狠揍一顿。
第179章
年三十, 宫里的团圆饭相当热闹,出宫分府的家眷带着妻儿进宫, 分出宫的皇子早早便开始忙碌。四皇子向皇太后行过礼问安后,便坐在一旁陪着皇太后, 讲着外面的所见所闻, 说到雪灾的时候, 皇太后问的特别仔细, 在得知百姓年会过好后,连连说了几声“这就好。”皇太后拍了拍孙儿的手,让他回去休息,孙儿一脸的疲惫, 也不知这几天是怎样的颠簸。
从皇太后的寝宫出来,四皇子哪得时间休息, 回自己的院子还不等坐下, 便迎来兄弟姐妹的道访,这些人里有真心,也有假意。四皇子已经不是刚刚被父皇重用时的憨直,弯弯道道的不说学了十成, 也有七成, 对付老狐狸们,还不够用, 但对付兄弟姐妹却也足够。让四皇子意外的便是长姑姑家的表妹,明里暗里的打听王修晋的事,四皇子自然不会说, 几次岔开话题,本以为这位表妹当知进退,哪想对方是个死心眼,似乎非要问个明白,四皇子只能以累了为借口,将过来的看望的人全都清了出去。
人都离开后,四皇子才发现,儿子没在,叫来亲随一问才知,儿子都有父皇照看着,四皇子又麻利的往御书房走,一为寻儿子,二为跟父皇说说表妹的事,是长姑姑有什么心思,还只是表妹心里有什么想法,不论是哪个都不应该,王修晋的婚事是皇祖父做的主指婚,父皇也在朝堂上默认了此事,若是表妹要参一脚,皇室的脸面往哪儿摆。
到了御书房,请亲随禀报后,四皇子又有些犹豫要不要说表妹的事,父皇已经为大梁政治头疼不已,还要管此等的小事,父皇太累了。等亲随出来请四皇子,一脸犹豫的四皇子还未收起脸上的表情就进了屋。天子正陪着皇孙摆弄拼图,别说王修晋整的这个玩还不错,很是能磨砺孩子的心性,抬头看到儿子脸上还未收起的表情,便开了口,“这又是遇了什么事?”
四皇子抬头正对上父皇的视线,慌忙的请安。天子挥了挥手,让儿子直接说事,四皇子想了想还是把话说了,谁让他与现在把持后宫的皇贵妃并不亲近,这事只能和父皇讲。天子听完儿子的话后皱起眉,“这事,朕与长公主说说,便是寻常人家未出嫁的小姐,也不能随意的问外男的事,长公主是怎么教的。”天子的话里对长公主透着诸多的不满,因为长公主带着一儿一女返京,他削落之事便要放缓。
“父亲。”一直乖乖拼图的娃娃见长辈结束了交谈才开口,向父亲问安,几天不见父亲,他可想了,虽然皇祖父待他不错,可他还是想跟父亲在一起。
四皇子过去把儿子抱了起来,听着父皇在一旁人冷哼一声,四皇子却不管,更不会有抱孙不抱子的想法,他儿子他不疼谁疼。在御书房呆了一会儿,四皇子便把儿子拐走了,天子看着儿子抱走了孙子,瞪了一眼儿子,便敲了敲桌子,便起身。“去见皇太后。”
在皇太后的寝宫,皇上见到了长公主,相当直白的开口,问长公主需不需要给外甥女指婚,最近缅北请求通婚,正好藩王的驻地与缅北不远,也能就近靠看。长公主听完之后,脸都绿了,强装镇静开口,“小女年幼,还不到婚配的年纪。”
“是吗?”皇帝拉着长音,非常明显的不相信的声音,让皇太后侧目。皇太后挺不待见长公主,又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而且长公主未出嫁之前,因受先皇的喜爱,很是骄纵,想当初……唉,大过年的,堵心的事还是不要想了,如今谁有她身份高贵。
皇太后挑了挑眼皮子,“皇上,我看着予茵(长公主之女)性格不错,温婉大气,若是和亲,乃是上上之选,她也会感激皇上的恩泽。”既然回到京城就老实的伏小才是,若长公主没做出什么事,皇儿会找她不痛快。
长公主身子晃了晃,眼里闪过狠厉,不过很快跪下,不敢做过激的话,她不清楚女儿做了什么引得皇上的注意,如今上位的皇上,不是宠她的父皇,也非与她同母的皇弟,而是杀伐果断,从上位后,连连清理了数位大臣,连皇后及其娘家都没放过,何况是与皇上不和的她。今天的日子还不能借着死了夫君的话头,“小女顽劣,担不得和亲大任,只盼她能嫁个寻常人家,得安稳一世。”长公主不敢再盘算亲上加亲的事,更不敢想着把女儿嫁给哪位高官子弟,她虽不上朝,却也知朝堂的一些事,皇上在查贪,谁知哪个被拉下台,还不如寻个商贾人家,以她和长子的身份,也能保女儿一生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