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馅料的食材不齐没关系,你用这里有的东西做就好了,要不你随便做个什么,不是炸云吞也行,手艺高超的厨师做什么都好吃~”凡妮笑嘻嘻地堵住了阿荣正想出口的推辞,指着巨大的冰箱说道,“这里的材料也都是高级货哦~你随便发挥吧。”

“凡妮夫人,你这是把吕大师傅的考试给我提前吗?”黎向荣郁闷地问道,“考不过的话我怎么哪?”

“咳,别紧张,我们跟吕师傅没关系哦,”白媛媛露出无辜的神色,“我们就是想吃点新鲜东西而已,你就满足我们嘛。”

“我不是白案师傅,也没学过西点……”阿荣还在挣扎。

“哈哈,我知道你还说过你不会做热菜呢,别耍花样了,”凡妮夫人毫不留情地说道,“我不管你学过几天烹饪,学得是红案白案,中餐西餐,我现在要求你做的,就是用现有的材料弄出好吃的东西就行,一个厨师是应该掌握很多烹调知识,了解各种食材的特点,记忆尽可能多的食谱,但是最重要的是要有对美食无限的热爱和永不枯竭的创新和想象力。”

“告诉我,阿荣,你喜欢做菜吗?”凡妮夫人盯住他的眼睛,绿色的水波仿佛海浪一般涌动,“不热爱做菜的人不会是一个好厨师,也不可能做出令人赞叹的食物,阿荣,你是吗?”

在那样深切的目光中黎向荣没有办法逃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成为厨师好像跟他的热爱没有关系,但是细细一想,从小到大,除了“厨师”之外他根本就没有幻想过任何其他职业。

所以,其实我是喜欢当厨师的。

所以,看到别人吃自己做出的食物而高兴的脸,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就像爸爸笑着把卤味递给等待的客人,就像曼殊院的师兄们虔诚地准备斋菜,只要食客感觉到快乐满足……

——师傅,我该做什么?脑海的思维渐渐延伸,虽然现在没有足够的能力,但是热爱成为厨师的心意不会改变。

——自己做。漫不经心的回应让人有点担心啊……

——啊?怎么做?我不会做点心!

——她们要尝的不是技巧精湛的作品,而是你认真面对的心意。

——可是我做不出那天水准的东西怎么办?

不称职的师傅干脆不予回应,让黎向荣脑门上滴下冷汗。

拉开冰箱,如果是心意,用什么材料能传达?我想要留在步家,想要成为一个好厨师,有创造力想象力的厨师……

自信并不仅仅是确认自己能做到什么事,而是面对未知也不畏惧失败,满怀勇气地尝试。

尽管这样拼命鼓励自己,却依然止不住手指的颤抖,实力,并不是经过自我膨胀就会产生的东西。

16

16、

一个煮熟的蛋黄被剖成两半平贴在盘子底,椭圆形的顶部被稍微修整了一下,中间圆鼓鼓的地方片开一块平平推开,用刀尖灵巧地划了两三下,蛋黄中间放了一截葱尾,白底鹅黄绿叶,简单而不失明快。

“两个黄鹂鸣翠柳”,步朗尼忍住笑把盘子放下来,自家老爸和师傅正坐在庭院中赏春景,目前的考题是如何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最应景有趣的菜肴,还要有文化有内涵。

步老爸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吕大师傅只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一行白鹭上青天”,这次放下来的只是一行切成小段的葱白而已,大概用砂糖和白醋腌制过,有一股略微酸甜的香味。

“窗含西岭千秋雪”,这次总算是个热菜,蛋白炒成了芙蓉状,配料也不过是牛奶而已。

“门泊东吴万里船”,一盆清水,漂浮着两三块雪白的蛋壳。

拍拍手,步朗尼毫不客气地也坐下来,给自己倒上一小杯热茶,埋下鼻子深深呼吸。

“可以再懒一点,”步爸爸没好气地说道,“完全可以不用炒芙蓉蛋白,直接把煮熟的蛋白切碎就成了,更省功夫。”

“对呀,”步朗尼轻轻一击掌,“不过那就没什么创意了,反正这据说是杜甫用一个鸡蛋一根葱做出来招待贵宾的菜,够文化够内涵了。”

吕大师傅夹起一段葱白放进嘴里抿了抿,没说话又舀起一勺清汤喝下去。

“汤不错,”半眯起眼睛,老爷子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用鸡汤煨过的金华火腿,放了黄芽菜,加了蜂蜜和酒酿,再煨半日之后滤掉肉菜,只留清汤,看似清淡单薄,实则浓醇鲜厚。”

闻言东家也执起勺子喝了一口,慢慢咽下去后说道,“嗯,确实鲜浓,既有冬天收藏的厚重,又有初春萌发的活力,可是这汤里的精华其实都在肉菜里,吸满汤汁的火腿此时应入口即化,而泡发的黄芽菜柔韧弹牙,不过滤的原汁浅黄发亮,这清汤寡水反而故作清高了。”

步朗尼含着茶水耸肩做无奈状,指指其他的盘子。

“蛋黄煮得再怎么好吃,切成什么样子都还是蛋黄的味道嘛,”步爸爸正要夹起一块蛋黄,筷子一碰却马上就断开,露出晶亮的色泽。

“唔,这是‘混套’,”吕大师傅了然一笑,“将鸡蛋外壳微敲一小洞,将清黄倒出,去黄用清,加浓鸡卤煨就者拌入,仍装入蛋壳中,上用纸封好,饭锅蒸熟,剥去外壳,不过这个其实是鸽蛋吧,整个做成蛋黄的形状,有点意思。”

“刚才的葱白味道怎样?”步朗尼感兴趣地问道。

“呵呵,年轻人不要太得意,”步爸爸摇头笑道,“这明明是晒干的黄姑鱼加黄酒腌制以后剥皮蒸透,再淋上酒醋,鲜甜微酸,开胃很好。”

“那芙蓉蛋白就没什么意思啦,”步朗尼遗憾地摇摇头,“看起来最麻烦的菜实际上最简单,是吧?”

“‘两个黄鹂’是何之山,‘一行白鹭’是陶星明,‘万里船’是封一帆,那‘千秋雪’是安东?”大师傅笑道,“阿东做了三年学徒,这热菜倒学得取巧。”

“不尝尝?”步朗尼轻声问道,“就这道菜还没动过筷子。”

步爸爸看了看他,伸手夹起一块吃掉,又夹一些喂到儿子嘴边,笑道,“你自己评价。”

“呃,”步朗尼吞掉菜肴,讪讪道,“这个豆花放在鸡汤里滚了滚,加了点虾肉,比起那几道是简单了点哈……”

“要是安东做的话至少会做成芙蓉肉,”老爸瞧破了儿子的小把戏,“会用清酱腌制精肉风干之后,加大虾肉和猪油敲扁,将滚水煮熟撩起。熬菜油半斤,将肉片放在眼铜勺内,将滚油灌熟。再用秋油半酒杯,酒一杯,鸡汤一茶杯,熬滚,浇肉片上,加蒸粉、葱、椒,糁上起锅。”

啪啪啪,儿子很给面子地鼓掌道,“老爸,我知道你把《随园食单》当床头读物很久了,果然滚瓜烂熟啊。”

“咳咳,”老爸很快转移话题道,“那安东的菜呢?他不参加今天的抽考?”

“根据命题他的确做了芙蓉肉,可惜失败了,”步朗尼摊摊手,“他自己吃了一口就全部倒进垃圾桶了,看他的脸色很不好,所以我才冒名另作的嘛。”

“那就是弃权了,”大师傅也吃了一口芙蓉豆腐,“朗尼这个菜其实还不错。”

“但是上不了台面,”步朗尼叹着气,“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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