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白眼狼 第41章

作者:摩卡滋味 标签: 年下 爽文 近代现代

  天色已黄昏,山这头暮霭沉沉,那头却云霞迷离如火。

  走路的三个男青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阿乔一句话也没和他们搭,只是默默地赶着牛车,仿佛这是个让他很讨厌的任务。

  牛车摇摇晃晃地走着,虽然不快,却把累了好几天的于胜男给晃得睡着了,靠着宓采苓打起小呼噜来。

  宓采苓忧愁地轻轻叹口气,很是羡慕这个新结识的知青伙伴大大咧咧,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性格。

  山路渐渐陡峭,起伏不平的坎坷道路让牛车颠簸得厉害。

  于胜男被颠醒了,咂咂嘴,抱着宓采苓的腰,睡眼惺忪地喊了声:“妈,我还想睡……”

  然后,她清醒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笑着:“有点想家了。”眼圈却突然红了。

  牛车突地停了,阿乔勒着缰绳,转头道:“到了!下车。”

  黄昏黯淡的光线里,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新修院子,白墙黑瓦,后头隐隐绰绰还有一大片院子和排屋,看上去不象是穷山沟,倒像是有钱人家的庄子。

  宓采苓一楞,心底突然生出了点微弱的希望,希望这里的生活不会太过艰难吧?

  “欢迎,欢迎!欢迎知识青年到我们广大农村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学习农村的劳动,也给我们农村同志们带来新的知识。”

  浓眉大眼的石河生大队长迎了出来,如今他也是紧跟时代,报章看不懂多少字不要紧,重要的是天天要学,请明白人教,把中央的条条道道都琢磨明白,那样才能因地制宜,宣传好政策,搞好农村工作么!

  他打眼看看这几个城里来的“知识青年”,还是挺满意的,虽然都细胳膊细腿不是干活的料,可一看上去都斯斯文文,就是文化人的样!没白亏他给知青办塞的几包好烟,人家给挑的都不是什么刺头。

  石队长先介绍了自己和边上几个大队干部,又问清楚了几个知青的大致情况,让人接过行李,哈哈一笑,挥手道:“好好好,几位同志都累着了吧?先在大队部里吃顿饭,然后带你们去知青点,安顿下来再说。”

  他转头对阿乔谢了声,少年沉默地摇摇头,赶着牛车在昏暗的山路间走远了。

  “石队长,阿乔不是这儿的呀?”于胜男看这位大队长挺好说话,好奇地问道。

  “哦!这小子可是咱们大队里的小秀才,能人!念书那叫一个灵光,要不是现在停了中学,他说不准都能考到省城去。今天公社开会,刚好走不开,就让他帮着捎你们回来。”

  说起乔应年这小子,石河生也是遗憾,这么个读书的苗子,偏偏遇上现在的政策,唉!可惜。明明是当秀才考状元的料,如今却只能跟着富贵这小子混,又收破烂又上山收货的,能干倒是真能干,就是太屈才。

  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有富贵好吃好喝供着他上学,这小子又哪来的出息?好在,他还是个记恩的。

  “就他?”

  于胜男悄悄撇嘴,不太相信这山沟沟里能学出什么样来。大约是多识几个字,就让村里人当宝了。

  等到坐到桌边,看着一桌接风宴,于胜男的口水再也止不住了,哪里还管什么阿乔不阿乔的。

  “来,来!赶紧吃,乡下土菜,别客气。这山鸡和兔子还是富贵今天刚让阿乔送来的,早上还活蹦乱跳的。这溪鱼是娃娃们捞来的,听说要来几个有知识的文化人,这帮小赤佬欢喜得很。”

  石队长略显得意地挥挥手,让给几个知青面前都添上了满满一碗白米饭,桌子中央还有一个大搪瓷缸,装了满满一缸馒头。

  “没啥下饭菜,饭可要吃饱!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么。哈哈哈!赶紧的,年轻人,放开肚子吃。”

  几个知青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等队长客气完,哪里还忍得住,飞快地下手开吃。

  周衡拿起一个馒头掰开,热气腾腾、喧软绵白的大馒头里面居然还有豆沙馅,把他看得眼都直了,口水止不住往外涌,赶紧狠狠一口咬下,连吞带咽,抚慰他那可怜的辘辘饥肠。

  郑晓北吃得满脸花,几块鸡肉还没在嘴里尝出什么味就滑进了无底的肚子里,他赶紧又夹了块红烧兔丁,吮着汁水咽下第二个大馒头,把肚子垫了底,这才捧起米饭慢慢吃,一边满脸幸福地说道:

  “石队长,你们这儿吃得,嗝!可真好!”

  于胜男也是吃得抬不起头,听到这话赶忙拼命点头,早知道农村生活这么好,不但能吃饱还有肉,她早就下农村了!

  “幸福生活要靠劳动来挣啊!”

  石河生打了个哈哈,也没客气,直说这就是第一顿招待饭,吃好点,大队里开支。以后知青们也要挣工分,多劳多得,按劳分配,口粮归个人,自己在知青点煮也行,去老乡家搭伙也成,看个人意愿。

  一听这话,几个知青有点失望,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要是农村里真能顿顿吃肉,白米饭、大馒头敞开吃,那城里人还不都往乡下跑了,还能像前几年饥荒时,饿得半死都不肯去农村?

  看几个人都吃得快走不动道了,桌上饭菜扫得一干二净,连盘子都让他们用馒头给蹭得一丝油花也无,石河生心里半是同情,半是自豪,啧!这城里文化人的日子看来也不好过啊!

  知青点就在靠山边新建的一排屋子那儿,当时扩建学校时,富贵建议再造几排仓储用房,也免得以后农机买来放不下。石河生听着有理,反正修一个院也是修,再建一排屋也就一次性建了,免得多折腾,这下好,正好给这几个知青住。

  知青点边上挺空旷,原本是石滩荒地,如今建了房,离农户的住房也有一段距离。外头建了一圈围墙,也不怕有什么野猪半夜下山闯进来。里头六间屋子一排,另有一间灶房,一间厕所。

  五个男女青年分了两头的屋子住下,还宽敞得很。

  于胜男打着呵欠,摩挲着肚子,转身把门窗栓上,点亮了桌上的煤油灯。屋里有两张竹子做的架子床,靠在两侧墙边。

  她问了声宓采苓,随意挑了张床铺好被褥,嗷呜一声扑了上去,闷着被子含含糊糊地说:“我对以后的日子好象有点信心了,这比我家里都宽敞啊!不错不错。”

  话没说几句,于胜男就睡着了。

  宓采苓慢慢收拾好东西,轻轻捻灭灯火,坐在床铺上,把自己窝进有些湿冷的被窝。她本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却连梦也没做一个,很快睡熟了。

第61章 中意

  一大早, 宓采苓就听见屋外有人在热闹地说着话, 让她记忆犹新的石大队长粗豪的嗓门格外响亮, 似乎还有鸡飞狗跳的嘈杂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打开窗子内格,明亮的天光立时泄了进来。

  她顿时清醒过来,糟糕!起晚了。赶紧推醒还在另一张床上睡得直打呼噜的于胜男, 两人慌忙起身,手忙脚乱地随意洗漱了下,紧张地整好衣服,宓采苓打先推门而出。

  “咯咯喔——”

  一声啼鸣响起, 还没等她明白怎么回事, 一团黑影迎面扑了过来, 宓采苓惊慌失措,下意识地用力闭上眼,脚下退了半步,正好重重踩到后面于胜男的脚趾上。

  “啊——痛痛痛!”

  “哎哎,小心小心,鸡啊!”

  “宓, 宓同志,让开!”

  在于胜男的惨叫声、知青们的混乱中,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急促地响起:“大黄,上!”

  然后是“汪!”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飞扑而来, 热哄哄、毛茸茸地擦着宓采苓的脸颊掠过。她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再也忍不住,捂着脸惊声尖叫起来。

  过了片刻,似乎没什么可怕的东西出现。宓采苓胆战心惊地放下捂着脸的手,悄悄睁开眼来。

  就见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笑嘻嘻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脸,漂亮的眼睛突地亮了起来,殷勤地说:“没事,就是只志向远大,想学飞的鸡。大黄已经把它拿下了!宓……同志是吧?”

  这小子原本长得还挺俊秀,这么讨好地一笑,嘴角歪歪地向上一弯,顿时显得有三分油滑,七分邪气,不像是个正经人。他手上拎着一只毛羽零乱、歪着脖子,正有气无力挣扎的大公鸡。

  一只毛光水滑的大黄狗半蹲在他身边,瞪着圆溜溜的小狗眼,跟着它的主子一齐盯着眼前的姑娘,一边噗噗吐着嘴里的鸡毛。

  昨天见过的那位阿乔正站在这个年轻人身后,挡住了后面几个男知青的步伐,他高高瘦瘦的身材比那笑容讨厌的年轻人高了半个头。

  阿乔微微垂着头,目光全部都停留在年轻人的身上,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宓采苓直觉地打了个哆嗦,只觉一阵阴沉的寒意扑面而来。

  石大队长站在院子里稍远处,看她这边没什么事,就喊了声:“宓同志,这是黄林生产队的热心群众曹富贵同志,他听说你们是城里来的知青,就想来拜访,顺道给你们送点吃的来。”

  说完,他叫过几个男知青,又接着拉开嗓门继续和他们聊生产劳动和岗位分配的事情。

  宓采苓迟疑地冲面前这位“热心群众”笑了笑,到底还是不太愿意得罪当地人,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还是特地送鸡来慰问的,就算……笑得像个坏蛋,那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

  “多谢你啊!曹富贵同志,乡亲们可真热情啊!感谢,感谢!这个鸡,哎呀!采苓,你会不会做?我可只会吃啊!”于胜男一听说有鸡,立时从宓采苓身后挤了出来,眼睛瞪得溜圆,惊喜地叫道。

  “采苓……采苓采苓,首阳之巅?好名字,好名字,伯父有学问,有意趣,品格高洁啊!”

  曹富贵咂舌而赞,眉飞又色舞,狠狠拍了几下马屁,这才想起,哎?说不定人家是彩色的铃铛呢?说不定人家不愿意提这种没有革命气息的旧式名字呢?可别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咦?你也懂诗经吗?采苓的大哥就叫甘棠呢!”

  于胜男很惊讶,她还是听采苓姐无意中说起才知道,她家几兄妹的名字都出自诗经呢!没想到这山里的小子居然也懂,看他这小坏蛋的模样,也就十七八,倒是知道好色而慕少艾了。

  突地想起现在可不兴这些古文,破四旧呢!提起来万一又多事,她一咬舌头,忐忑又不好意思地望了眼采苓,赶紧闭嘴。幸好,那小子似乎很识趣,也立时转了话题。

  “哪里哪里,只是略懂一二。对了,这鸡要是你们不会做,我来!哎,这位女同志你那什么表情?我可是能做一手好菜,什么白斩、红烧、葱油都不在话下,手艺不比你……”

  曹富贵贼眼烁烁地盯着宓采苓那张娇柔又清秀的脸庞,嘴里漫无边际地吹着,就像只瞧见了目标的花孔雀,正想要显露显露他富贵哥的能耐,突地,袖子被小乔重重拉了把。

  “哥,我们和钱姑爹约了,要去买那个废农机的,石队长他们等着呢,时候也不早了。”小乔凑在他耳边低声说。

  “唉!真是,真是不巧,刚好有点事约了人。这样,下次我做点好菜请你们吃,采苓同志,还有……那谁谁谁,大家一起尝尝我手艺啊!”

  曹富贵恋恋不舍地被小乔拖着出了知青点,两眼还在发光,喃喃念着:“啧啧!简直就是照着我心里想的模样长的,漂亮,名字也好听,采苓采苓!嘿嘿嘿!没白亏我编个签文跟阿奶说要晚婚啊!城里的知识青年,脾气好象也不错,就是胸小了点……”

  乔应年急急地拉着他走在山路上,心里像是被把火燎得发烫,生痛。

  他闷头赶路,突地低声问道:“哥,你……看上她了,要娶她做老婆吗?”

  这些年,富贵哥不是没见过好看的城里女人,可是,从来没这么上心过。

  “哈哈哈,你也看她不错吧?老婆么,总归是要娶的,当然要娶个漂亮能干,有学问的。你别看咱家阿奶,如今年纪大了,当年那可是一朵娇花,见过世面又有学识,阿爷娶到她这辈子才慢慢顺起来,就我肚里这点墨水,一大半都是阿奶教的。

  这种好女人就叫旺夫啊!”

  小乔突地站住了,抬头盯着富贵哥的眼,极为认真地问:“你喜欢她?只是见了一面,就,就喜欢了?”

  曹富贵一楞,又嘿嘿嘿地笑了,贼眉鼠眼地杵了一把他一手养大的小崽子,露出男人都懂的笑意:“漂亮谁不喜欢啊?”

  娶老婆不就那么一回事?要说有多喜欢……就见了一面,难不成还会像戏文里那样喜欢得要死要活?人家梁山伯与祝英台还要同窗几载才生死相许呢!

  他这么一想,琢磨着好像、似乎也不太那么对劲。

  这几年,也不是没在城里见过漂亮的小娘,偶尔见着几个不错的,多瞧了几眼,总是会有这事那事夹缠,害得他一把年纪了,到如今都没开过荤,时不时就靠五姑娘泄把火。

  曹富贵也知道,有几次就是身边这小崽子捣的乱,也揍过他几次,每次这已经长得人高马大的家伙都是闷声不吭,跪趴在他膝边任打任骂。这还哪里打得下手?

  他也知道,小乔自小让他娘还有孙家人那么对待,这是心里有郁结,怕自己把他给丢下不管。

  他富贵哥自己都是个歪把子梁柱,想想梦里“乔应年”的凶残样,如今能把这孩子拉拔长成这么个不算太歪的狼崽子,就已经算是积了大德了。

  其实,说心底话,他这几年对金玉器物的兴趣,大概还比对小娘们的兴致大些。要说对哪个小娘有过什么猴急的心思,恨不得拖回家当媳妇的,啧!仔细想想,还真没有过。

  现在年纪也差不多了,碰上这么个漂亮有学问的“知识青年”,那还不赶快下手?手快有,手慢无啊!瞧那几个男知青,尤其是那豆花脸的小矮墩,那点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哼哼!就这样的,还想和他富贵哥争?让他瞧瞧什么叫“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他转眼望望小乔,有些奇怪这小崽子不同往日的阴沉,转脸也就撇开了。

  唉!孩子越大,越难懂这些小崽子的心思,整日想一出是一出,那张脸阴半天、晴半日的,高兴起来能笑得春花灿烂,莫名其妙就一脸这样的死德性。

  曹富贵如今可学会怎么对付这种熊孩子了,邹校长都说了,这叫“叛逆期”,法子两个:要么揍,要么就——不理他!

  揍有些揍不下手,那自然就是不理他。等过个半天,小崽子回过神来了,就还是那个孝顺听话的狼崽子。

  县农机厂的事倒是要赶紧。

  如今形势乱糟糟,姑爹都讲了,要是不把这些农机买回去,说不定就被砸了毁了。

  曹富贵如今最看不得这样糟蹋东西,就算修不好这些“废旧”农机,还能拿来当他家宝炉的“材料”,说不准又炼出个什么好用的玩意来。怎么能浪费呢?

  这一趟农机厂之行很顺利,有姑爹这个农机厂革委会副主任的自己人在,他又有公社大队开的介绍信,明明白白为集体买农机,带着一帮庄稼汉,没花多少钱就把一堆堆在仓库里没人管的“破铜烂铁”旧机器拉回了大队。

  等到一通事情忙下来,曹富贵累出一身臭汗,早把甚么宓姑娘彩铃铛忘到九霄云外,只想着赶紧回家,好好回家去洗个热水澡。

  家里那只简陋的太能热水器可是他拆了无数破烂,小乔看了好多相关书籍,才琢磨透了老祖宗的器方图,攒出相应材料的器件,用宝炉给炼出来的。

  这玩意结构虽然简陋,就是个大铁筒子,放在屋顶上,上面铺了一层吸热材料,下头有个出水口。可效果真是不错,就是冬日里晒个半天,水温都能有40来度,再烧点开水掺和上,洗个热水澡可别提有多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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