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性恋 第3章

作者:逐柳天司 标签: 年上 破镜重圆 近代现代

楚丛月挑拣着说了一些琐事,没说在靶场内墙那碰到傅时朗的事,楚禾仍是不放心的嘱咐说让他好好听傅时朗的话等等。

这些话楚丛月没放在心上,但是第二天上午,他还处于浓睡状态时,执事突然把他叫醒,说是岛检来了,他得出面应付一下。

楚丛月的父亲去世后,这座小岛的持有法人就挂到了他的名下,与此同时他也变相背负起了一大笔由租赁带来的巨额债务,他母亲改嫁就是为了找人替他们母子分担债务,以及通过家庭构建给楚丛月转个国籍,他们以后打算离开孟加拉湾去马来西亚或者新加坡生活。

尽管这会儿房间里已经把窗帘拉得很严实了,但楚丛月仍是只能看清个事物轮廓,他由着执事给他换好衣服,再戴上隔光的眼罩后才出了房门。

一条平常两分钟就可以走到头的长廊,这会儿因为楚丛月的日盲症,硬是走了五分钟才走完。

在他双眼看不见的空间里,楚丛月仍是能感觉到会议室里坐着好几个人,执事把他领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又告诉他有傅时朗在后就出去了。

深感不安的楚丛月用手摸了摸面前的桌子,又在黑暗中试图找到傅时朗,他无助的向四周求助问:“傅叔叔,你在吗……”

“在。”

这厚重而令人心安的声音是从他身侧发出的,紧接着这男人又拍了拍他肩膀,并弯腰下来贴近他耳廓说:“待会岛检官问什么你就答什么,答不出来的叔叔来回答,明白吗。”

楚丛月点了点头,随即他感觉到傅时朗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对方还把手放到了自己手边上,应该是给他发信号准备的。

之前岛检也来过几次,但是那时候都有他妈妈应付,这下楚丛月不由得有点紧张,因为这关乎着他们母子是否会被岛检部门追责,严重的话,可能上升到刑事层面。

坐在他们对面的岛检官先是问了楚丛月一些基本信息,他都一一如实回答出来了,但后面一些涉及金钱收支的问题,一无所知的楚丛月只能攥住了身边人的袖口,暗示对方替自己回答。

傅时朗的回答很严谨也很流畅,虽然楚丛月根本听不懂就是了,岛检官应该是没找出什么问题,于是只能问傅时朗和楚丛月是什么关系。

“临时监护人。”

“临时监护人?有法律凭证吗?”

“没有,但是我们已经向土检递交了转让申请,很快就我成为D7区的持有法人了……”

长达半小时的监查会议结束后,楚丛月仍是迟迟没有松开傅时朗的衣袖。

傅时朗心想对方估计是被这场面吓住了,他把人扶立了起来,又给对方揉了揉紧绷的嘴角,声线一贯偏冷但又足够有耐心好声好气的安抚他说:“已经没事了,现在时间还早,叔叔送你回去休息。”

“……嗯。”楚丛月努努嘴,像平时那样交手给执事一般把手递给对方。

傅时朗犹豫了一下,只握住对方的手腕,“来。”

楚丛月由着男人的牵引慢慢往回走,路过嵌着大落地窗的廊道时,上午的燥热阳光射进来直打在他身上,就连遮光眼罩里也渗进来了一些温热的日光,楚丛月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这不仅是眼部不适,更是他长期避离阳光后,对这种自然温度的不适应。

傅时朗感觉到了对方的异常,他张望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好使的遮光物,然后只能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给人披到了头上。

“好一点了吗。”

“嗯。”楚丛月在对方的外套里迷了方向,不留神的就撞到了男人的胸脯上,他下意识的想抓住什么保持重心,干脆就抱住了这人的身体。

跟昨天抱的感觉一样,很结实也很有力,楚丛月确定他没抱错无关人员。

傅时朗身体有须臾的僵硬,等到对方松开他以后,他干脆问:“要背吗。”

“……”楚丛月没去考虑这件事合不合适,他只想到的是只有那点路了还有必要背吗,“要。”

于是傅时朗就把他背到了背上,这样一来这段路就走得快多了。

楚丛月躺回床上后,立马就把眼罩摘了,在昏暗的空间里,他勉强看清了面前人的大致身形。

傅时朗调了一下冷气就要离开,却被叫住了,“还有什么事吗。”

楚丛月只露出半个头在被子外,他睁着两只朦胧灰暗的眼,闷声道:“叔叔,我睡不着了。”

“……”傅时朗思考了一下对方睡不着的原因,“不困了?还是没缓过来?”

“都有。”

傅时朗又在想处理方式,但楚丛月先开了口:“他们会把我抓走吗?”

“理论上可以,但实际上还不行。”傅时朗不做遮掩说。

“那他们会把你抓走吗。”

“不会。”

楚丛月不由得有点担心,他没什么害怕的东西,但是他不想坐牢,他不能被关进比黑夜还要狭小的世界。

“你可以等我睡着再走吗?”楚丛月问。

“……害怕?”

倒也不是害怕,楚丛月只是单纯想求证一下这个人是否像他妈妈说的那样有耐心照顾他而已。

“害怕。”楚丛月违心道。

傅时朗没有拒绝,他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到床边,“你睡吧,我看着你。”

楚丛月把眼睛闭上了,没过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问:“等我睡醒,我们可以一起玩吗。”

玩。

傅时朗有点琢磨不来对方的心思,至少在他十八岁时,他对“玩”的定义已经脱离了简单的游戏范畴,但这话从楚丛月嘴里说出来,好像真是邀请他玩一些低龄游戏一样认真,毕竟听他母亲说,楚丛月离岛的次数屈指可数,正经学校都没去过一天,可能对外界的认知局限,限制了他心智和眼界的成长,幼稚贪玩的话,也是情有可原的吧,傅时朗心想。

“你想玩什么。”傅时朗耐心问。

“流沙贴图。”

傅时朗不知道这是什么个东西,“可以。”

“那我睡觉了。”楚丛月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被子。

傅时朗随便拿了一本放在床头柜上的图册翻看打发时间,才看了十多页,楚丛月就睡着了。

这床很大,也不知道垫了多少绒毯,整个床榻像是一团巨大的棉花坨子,睡在里面的人宛如陷进去了一样,只露出半颗头发炸花的脑袋在外面。

傅时朗过去给对方掖了掖被子,把蒙住对方嘴唇下巴的被沿掖下去了一点,让楚丛月整颗脑袋都露了出来。

想到自己答应了晚上要陪对方玩的约定,傅时朗也回去睡了个觉,以免休息不足不能适应楚丛月的反向作息。

晚上七点这样,两人在餐厅再度碰面,傅时朗吃着他的晚饭,楚丛月则吃着自己的早餐,可能是刚刚睡醒没多久的缘故,楚丛月这期间并没有找人说话。

一直到傅时朗用完餐要离桌了,楚丛月才提醒他说:“叔叔,我待会儿还要练习写字,两个小时后我在二楼中厅等你。”

“嗯。”傅时朗还以为对方忘了呢。

傅时朗准备回去洗个澡,但是楚禾的电话先来了,尽管对方此时已经是自己的大嫂了,但他还是更习惯称呼对方楚夫人。

楚禾一连问了很多事情,最后才问的楚丛月:“虫虫没有给你惹麻烦吧?”

“没有,他很懂事。”傅时朗心里是这么觉得的。

“没有就好,我们这边出了点麻烦,可能要过几个星期才能回去了,那边……就麻烦你了,时朗。”

傅时朗再次保证自己会负责任,对于替别人打理家业和带孩子这种差事,与其说是麻烦,他更觉得这里一个可以避开外界糟心事的好地方。

约定的时间到了以后,傅时朗就准时去赴了约,彼时楚丛月已经坐在地毯上开始剪纸了,他犹豫了一下,也坐到了地毯上。

经过对方的介绍,他才得知所谓的流沙贴纸就是把卡纸剪出各种形状,贴到硬纸拼成画后,再涂上软胶撒上彩色的细沙,简而言之就是流沙画而已。

但楚丛月目前的手笔有点大,他在拼一幅世界地图,不过目前进度是连亚洲区域都还没有完工。

“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吗。”傅时朗试图融入对方的世界说。

楚丛月想了想,然后从一堆工具里拿了一把剪刀递给对方,又指着地球仪说:“叔叔你可以帮我剪出这个国家吗,这里很乱,我不想剪。”

对方指的是印尼,在此之前傅时朗还没注意过这个群岛国家有那么零散的领土,他拿着卡纸描描画画、剪了小半天,才勉强把这个国家从纸上复刻下来。

楚丛月好动得很,一会坐着一会趴着,还忍不住在地毯上打滚,或是把腿搭放到沙发上,安分不了一点。

而傅时朗始终如座山一样屹在原地,他神情认真,像是对待什么重要工作一样严肃,楚丛月忍不住过去给对方制造了点麻烦,但这男人情绪平和得很,不仅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还让他去休息一下。

这种考验耐心的手工游戏使得时间过得很快,楚丛月把半个亚洲拼好后已经有点累了,他自顾自的滚到傅时朗身边,又把头枕到对方腿上歇了歇气。

傅时朗有愕然,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我的指甲里进沙子了。”楚丛月举起两只手掌送到对方眼皮底下说,“五颜六色的指甲。”

傅时朗看着自己腿上那颗头,又看了看对方的手,“去洗一下吧。”

“洗不出来,要用东西挑出来。”

“这样。”傅时朗其实想建议对方直接剪指甲的。

楚丛月想了想,然后就爬起来去找来了一根牙签,他理所应当的把牙签交给对方,又将手伸出来明示对方说:“傅叔叔,你可以帮我吗。”

尽管那张不谙世事的脸上刻意平添了几分娇纵的无辜,但傅时朗觉得这孩子天性总归还是烂漫的,他不太喜欢虚伪的人,但是楚丛月这种情况顶多算玩机灵,所以他并没有什么反感情绪。

“可以。”傅时朗淡淡说,他接过对方一只手,先是捏住了大拇指,再用牙签慢慢挑出卡在指甲盖下的彩色细沙。

楚丛月一会儿盯着面前人慢条斯理的动作看,一会儿又盯着对方微微垂首的脸看,男人给他挑完沙子还会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指头,然后再吹一吹。

楚丛月隐隐兴奋,可能是因为在这么多年的封闭生活里,他见过的人不多,这样有意思的人也遇到得很少,看着傅时朗一副始终寡淡如水又不得不配合他的不忠诚样,他控制不住想要把这个人耍得团团转。

等到十个手指都清理干净后,楚丛月凑到傅时朗面前,不偏不倚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谢谢叔叔。”

傅时朗只有瞳孔短暂的收缩片刻,其余一切还是表现如常,他既不意外也不惊喜,反感没有,喜欢也没有,算是直接忽略了对方这个举动。

“去把手洗洗吧。”傅时朗提醒说。

楚丛月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么个反应,他豁出去的举动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这使得他有点生气:“我手一点都不脏!”

“……”傅时朗看着对方,缓缓点下头,“好。”

楚丛月眉头蹙紧,光着脚就跑走了。

傅时朗坐在原地沉默了将近五分钟,才起身去寻人。

他还没走到楚丛月的卧室外,耳边就已经全是从房间里传出来的杂乱琴音,这没有节奏的拍子不难听出来动机只是为了是泄愤。

令他意外的是,房门竟然没有反锁。

傅时朗轻而易举的就进了门,也一眼望到了坐在钢琴前十指乱点乱奏的楚丛月。

“小虫。”他叫了人一声,不过对方没搭理他。

傅时朗立在原地思忖半分钟后,他再度走近楚丛月,并用自己肩宽臂长的身形将人从背后笼住,但他仅仅只是为了捉住对方那两只制造噪音的手。

楚丛月被擒住手腕,心里更为不爽快,他暗暗的要使劲儿摆脱对方,但傅时朗的手劲儿要比他大得多。

正当他想要质问对方想干什么的时候,傅时朗又带着他的两只手重新落回琴键上,很是流畅的弹出了一段大调音阶。

这和畅的大调仿佛一瞬间挤走了原本塞在这空间里的烦杂噪声,楚丛月心里也不由自主的萌生了片许平静。

紧接着,傅时朗又在他耳边像是命令又像是哄求的温柔说:“好好弹。”

第4章 :想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