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别十七
他有些凌乱地对上了那对绿宝石般剔透的眼睛,苏缪客观评价道:“挺好的,应该能上晚间头条。”
许淞临失笑:“就这样吗?”他故意拖长语气:“当时为什么说我弹错了?”
“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个找我,”苏缪说,“怎么,这么不愿意让别人质疑你的水平么?”
许淞临好整以暇:“先说说看。”
苏缪浅浅笑了一声,沉吟片刻:“只是总感觉,有一处和我记忆里的不一样。”
许淞临侧过头,月色打在他侧脸,露出一个说不上是不是失望的表情。
他们这种人,常年在各种镜头下虚与委蛇,有时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在演戏:“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苏缪和他一起靠在围栏上,想起那两个人的话,直接照搬过来不假思索道:“知道,十年前你第一次登台演奏的日子。”
“不,”许淞临朝他半低下头,嗓音温柔,“十年前的今天,是我第一次为你弹琴的日子。”
苏缪这个人长到这么大,见过最多的,就是别人面对他时低下的后脑勺和因弯曲而佝偻着的脊骨,普通的肢体接触对他来说和王室的吻手礼没什么区别,因此不可避免地对别人的刻意接触和行动上的冒犯都不会太敏感。
许淞临看着他和自己无意间碰到的胳膊,突然很想欺负他。
让那双向来冷冽的眼睛为自己波动,就像徒手揉捏一朵玫瑰。
“上台之前太紧张,就先去你家找你弹了一遍,所以,你是第一个听到这首曲子的人,”他笑着牵起苏缪的手贴在唇边,“是那次,我弹错了,抱歉让你把一个错误的旋律记这么多年。”
他的声音很慢,带着蛊惑的力道。
苏缪当然毫无所觉。
他突然更清晰的想起了那段旋律。
小孩子嬉笑的声音在阻隔在重重幕帘之后,年幼的苏缪从花坛里拽了一根小草,叼进嘴里。
悠扬而毫无凝滞的乐声从背后飘过,小苏缪踩着节拍一蹦一跳地跃过整齐排布的地砖,听到外面有人声,悄悄探头去看。
墙上挂着他祖父的油画画像,庄重而肃穆地注视着下方的人。苏缪看见了几个比他们F4加起来还老的老头子聚在一起,对画像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一边抹眼泪。
他们驱赶紧跟着的助理和秘书。等人一走,便再不顾形象,捶胸顿足老泪纵横,布满老树皮一样的手死死攥紧,却又在某一刻无能为力地松开。
小苏缪心想,他们应该是来祭奠祖父的,就像时常来家里的大人们和大摄像机,父亲有时也会让他对着画像哭。
但是这些人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带那些黑乎乎的镜头。这么想着,苏缪悄悄从幕帘后挪出来,凑近偷听。
他们在说:“……有用的人死的太早,留下我们这些没用的,又嫌老也不死,活的太长。”
“你当初的信念,还作数吗?如果你还记得曾经我们日夜念诵的信念,就回来,托个梦,给你弟弟和儿子,让他们停止走旧王朝的老路吧!”
“当年你弟弟拿上权柄,问也不问就把我们赶到远邦,我们都没说什么,不就是因为还相信你、相信革新后的新王室吗。历史的沉疴早该在我们那一代终结,现在的联邦,却又让我仿佛看见了当年的景象,不禁怀疑……我们真的改变了什么吗?”
“个人的力量如此渺小,历史的河流已经洗去我们的功勋,只能再找你这个老家伙叙叙旧了。”
“你还欠着我们一顿烧肉呢……”
持续的旋律突然断了一瞬,紧接着,许淞临呼唤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苏缪迅速回过神,在那些人看过来之前猛地放下幕帘,飞快朝外跑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着急,心脏被呼吸挤压的怦怦跳,脑子里不受控制回想那些人说过的话。
许淞临的轮廓在视野里一点点清晰,苏缪慢慢停下脚步。
他心想,那些是祖父的朋友吗?
手上微沉,苏缪低头,看见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盒子。
打开后,发现居然是一个袖扣,上面镶嵌着一枚祖母绿的薄石。
许淞临在他身边温声道:“这是和我胸针上那枚作为一对共同买回来的,总觉得你或许也会喜欢绿色,送给你。它和你的眼睛一样漂亮。”
贵族之间赠送东西通常伴随着谋取更大利益的目的,但F4之间关系好的穿一条裤子,也不在乎那些三瓜两枣的利益,所以没人讲究这点不值一提的小钱。
与其他人相比,苏缪对于这些身外之物更加无所谓,他想要什么,自然都有人忙不迭送上去。是从小抱着黄金长大的孩子。
他心里想着事,没说什么,收下了。
许淞临唇边的笑意加深。
在一些看重传统的贵族家庭里,一个人收下另一个人的袖扣,代表他心甘情愿被对方捆缚。
就在他打算借着这么好的气氛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天台虚掩的门突然被推开。
阎旻煜站在里面,表情有点不太对劲:“你们果然在这里。”
许淞临直起身,笑了笑:“你们怎么找过来了。”
“寒暄的话一会再说。”骆殷从阴影走出,利用圆月的月光,视线在苏缪和许淞临身上扫了一遍,又落在苏缪手上的盒子。
然后他抱着胳膊,缓慢地说:“喂,你们看论坛了吗?”
“有人对我们出手了。”
第17章
【有人看了那封帖子吗?】
【已阅,感想不能说。】
【那些难道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东西吗?谁没做过?太大惊小怪了吧。】
【楼上,普通贵族被曝光这些当然没问题,但对象是F4就不一定了。】
【有钱人灯红酒绿,穷人生存都是难题,这个世界真是完了。】
【楼上嘴巴不想要了吗?谁准你这么说的?】
【仗势欺人的能有什么好东西,这个论坛里的人都怎么了?为什么会为F4说话?】
【贴主做的事我想做很久了,早就看不惯那帮人了,早该有更多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楼上你想死吗??】
【有本事别匿名啊,大家坦诚相见,看看还有谁敢这么说F4。】
短短十几秒内,不断刷新的回复新增了好几十楼。
这中间,居然还有浑水摸鱼舔屏的:【有人注意到殿下那张图有多涩吗?我是色鬼我先舔。】
【忽然很想看到这张脸失控的样子。】
众多帖子打成一片,最后,有人发了一句话。
【别吵了,与其互相责怪,不如想想谁才是造成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的罪魁祸首吧。】
这句话提醒了什么,所有人都骤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无论是哪一方言论,都心照不宣地噤了声。
。
事态发酵的五分钟内,论坛上讨论F4的帖子一条一条消失,重新顶上来的都是无关痛痒的考试话题楼。如同有一只看不见的鬼魅的手,在一点点抹去这件事存在的痕迹。
而最开始的帖子,甚至仅仅只存活了四十秒的时间,顶上了话题楼后就被封了。
底下的评论质疑有之,震惊有之,辱骂澄清有之,吵的不可开交。
因为标题言简意赅——“谈谈F4在弗西公学的狩猎。”
内容大概是F4在学校凭借权力随意霸凌同学,并列举了许多人的经历和不知道哪拍来的照片,振振有词,话术老练极具煽动性。
其中白思筠不可避免地占了大头,从转学来亲眼看见霸凌后高声反抗,到被苏缪追求,再到其余F4加入,他被同学疯狂针对以至于每天以泪洗面。
F4在骆殷的别墅里,看着许淞临家的人删除痕迹。骆殷沉声道:“查到了吗?谁干的。”
“还没有,”许淞临弯腰看着电脑,眉心微蹙,“这个人套了很多假IP叠在一起,还需要时间。”
阎旻煜在旁边走来走去,骂骂咧咧道:“我操了,他们连老子跟谁睡觉都要管。我和谁上床谁不是心甘情愿,钱又没少给,他们管这么多干什么?”
骆殷补刀道:“可能觉得你技术不行吧。”
阎旻煜:“靠。”
骂完,他又下意识去瞥苏缪。
苏缪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因为与其他人相比,他出现的镜头可以说是最少的。
不知道为什么,偷拍的镜头似乎对他格外照拂。对他做过的事没有多加强调,反而把镜头的关注点放在了苏缪的脸、后颈、锻炼时衣服卷起露出的腰腹和脚腕。
最新的一张,就在礼堂,苏缪胳膊撑在椅背,冷淡地回头看后面两个瑟瑟发抖普通学生,冷白的光打在他脸上,微微低头,眼神里全然是对底层阶级的不屑与厌恶,与他呈现在大众面前开朗谦逊的形象判若两人。
这个视角,不像光明正大的举证,更像偷窥。
部分照片流出,人们愤怒,震惊,在私下大肆转发。其中转发量最多的是阎旻煜骑在一人身上,把对方打的满脸是血的照片。第二张就是这张。
这张在所有照片里并不突出,转载量却这么高,苏缪表示非常不理解。
阎旻煜盯着屏幕看了半晌,把耳朵看红了,然后心虚地看了看左右,手指一摁,截了个屏。
许淞临走到苏缪身边,长时间盯着电脑,他露出了一点恰到好处的疲态,捏了捏眉心:“上次在赛车场我们分析的,还记得么?”
苏缪点点头。
“冤枉你叔叔了,”许淞临眼神渐冷,“想要对付我们的另有其人。”
这件事对F4来说可大可小,对于他们来说,一点不痛不痒的舆论风波,只需要等事态稍微平息后象征性地捐一些款,跟风的民众就能立刻改变炮口,转向那些只会空口说大话,却连钱也舍不得捐的人。
更何况以他们的势力,甚至不可能让风波发酵。
让F4 恼火的,是这代表了有些人对他们发出挑衅,相当于公开打他们的脸。
“应该是某种报复,最近政权动荡,有人想趁虚而入也不稀奇。”
骆殷扬起眉眼,似乎是对某些不自量力挑衅到他面前的人感到好笑。
“我倒觉得没那么夸张,这事很可能就是学校里的人搞的鬼,”阎旻煜分析道,“手法很拙劣,太不专业了,不像那帮老狐狸干出来的。”
许淞临翻着家那边发来的远程邮件,难得有些头疼:“谢天谢地他们不专业吧,没有造成更大影响。阿煜,如果没有你,这个帖子篇幅至少能减一多半。”
阎旻煜哼了一声。
“校长那边怎么说?”骆殷问。
苏缪靠在沙发上发呆,仰头,露出少年清晰的下颌线和凸出的喉结。安静了一会,见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才慢慢回道:“哦……事情一出就立马打电话解释了,说如果我们这边同意,就开一个新闻发布会。”
“用不着那么麻烦,”许淞临抬起头,眼镜下的眼睛终于漫上了笑意,“看,答案已经找上门了。”
手机上的聊天界面,是来自白思筠的道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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