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预告有雨
“不用管他。”时晏的眼风轻飘飘扫过贺铭,迈开步子往大厦里走,尾音里埋着弯钩:“不让送。”
一句话听得人浮想联翩,他和苏北辰加起来都不是时晏的对手。从客气懂事变成恃宠而骄的贺铭无奈地冲Ryla摆摆手,目送三个人进了写字楼。
苏北辰闷声跟在时晏身后,Ryla在脑海中复盘了一遍刚刚莫名其妙的修罗场,暗暗决定以后在苏北辰和贺铭面前更加谨言慎行。
去会议室的路上,他们经过茶咖吧,恒时的PR经理正和两个外来的人坐在一张圆桌旁。
“黄主编,如果你们就是这么跟恒时合作的,那明年我们一分钱预算都不会有了!”
他的嗓音很高,惹得时晏一行人一起看过去,而他自己浑然不觉,依旧很激动地指责着另外两个人。
“那篇报道时董都看到了,他的秘书亲自来问。也幸亏阅读量还没起来,他老人家先看见了,不然真的闹大了,你让我怎么交代?”
被他称作黄主编的中年女人赔着笑,“对不住,小许是新来的,不了解情况。一收到消息我们立刻就删了,后台实际浏览才一百多。”
她对身边年纪稍轻的男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站起来很不情愿地鞠了一躬。
“不好意思,但是我报道的都是事实,没有夸大或者捏造的部分……”
黄主编扯了一下他的条纹polo衫,他推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慢吞吞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他的态度惹怒了PR经理,他灌下去一大口冰美式,“黄主编,这位许记者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存心为难:“虽然后台浏览量不高,但互联网是有记忆的,说不准哪天这件事就又会被翻出来,变成恒时的话柄。”
“还请你们回去考虑考虑,给我一个交代。”
说完他就气鼓鼓离开了,黄主编叹了口气,“我说你什么好,道歉也不会吗。”
“可是咱们没错。”许东云小声辩驳,深觉这是一场无妄之灾:“我会被开除吗?”
“这会儿知道担心了?”黄主编拿起包,“恒时是咱们最大的广告客户,要是明年的投放黄了,别说你了,我也要跟着走人。”
许东云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头搭脑跟着她站起身,往电梯方向走了。
时晏旁观了全程,他不动,Ryla和苏北辰自然也不敢催他。待那两人走远,Ryla提醒他:
“时总,会议快开始了。”
“你去问问什么事。”
“好的,您是说刚才那位记者和主编的事吧?”
“不用问了。”苏北辰抓住机会和时晏说话:“他们是长临日报的,今天一早他们公众号发了一篇恒时的负面,被时董看到了,去问PR是怎么处理媒体关系的,他们从早上就在沟通删稿的事。”
“晏哥,你认识他吗?”苏北辰注意到,时晏一直盯着的是那个最不起眼的小记者。
不算认识,他连许东云的全名都不知道,不过是认出他是前两天在贺铭家楼下说着“我很担心你”的人。
时晏没有回答苏北辰的问题,继续对Ryla说:“你去告诉他们,这件事到此为止。”
Ryla领会到他话里回护的意思,心想恒时的PR经理也是够倒霉的,时晏向来不管闲事,也不知道那位小许记者是何方神圣,竟然让他完整听了一次壁角,还插手这样的琐事。
“不麻烦Ryla姐了。”苏北辰体贴地接下了息事宁人的任务,“这次是时董起的话头,晏哥你的人去说难免尴尬,还是我去劝劝PR的同事吧。”
时晏终于施舍给他一个眼神:“随你。”
站在路边打车的许东云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这会儿他没心思去想自己的饭碗能否保住,因为他看见了快讯群里的消息:及宇确认构成交叉违约,CFO因涉嫌股票内幕交易被警方带走。
他还记得及宇是贺铭公司的大客户,连忙打给贺铭。
“贺铭哥,你看见及宇的消息了吗?”
电话那头很吵,很多人大声嚷着不同的话,贺铭显然正在面临某种状况,不过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我知道。”
“那你们公司的钱收回来了吗?你还好吗?”
“我这里有点乱,下次见面跟你说。”挂断电话之前,贺铭温和地道了声谢谢。
许东云钻进出租车,“师傅,我改个地址,去SL。”
第21章 21 没办法
贺铭挂了电话,看着不远处一片混乱的SL大门口,整整衬衣领子,稳步走进人群中间。
他在路上已经了解了情况,他和温荣打乒乓球的功夫,及宇暴雷,好不容易被他安抚住的供应商坐不住了。
三家供应商在SL楼下拉横幅讨债,一伙男人带着一个孕妇坐在公司门口,逢人便说这公司要跟着及宇倒闭,银行信贷员和客户先后到访,撞个正着,信贷员委婉地提示他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客户是来谈续约的,连门都没进就走了。
员工、供应商、园区保安都围在SL租下的那栋小楼门口,乌泱泱把门堵了个严实,每个人都面红耳赤地嚷着,仿佛谁声音大谁有理,二层露台上站满了员工,看着楼下的情况窃窃私语。
“今天谁站在这里都行,张晓你摸摸你良心,你这样合适吗!”李冠挽起两边袖子,眼看就要动手,“你被传媒圈痛打落水狗的时候谁给你找关系讲和,谁赏你口饭吃!”
“现在你带着大肚子老婆来堵SL门?你不怕你孩子生出来……”
后面的诅咒他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贺铭出现在他们俩中间,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脸红脖子粗地憋了回去,又扒拉开一直拉着他的Cindy。
“我没事儿,你不用拽我。”
“贺老师对不起,我不应该把客户约到公司来。”
“我楼上还有客人呢,这些人堵着不让走……”
“有孕妇我们也不好动手,要不你们报警吧!”
“不还钱凭什么报警?拿到钱我们立马走,拿不到明天还来。”
“贺总,我有我的难处……”
在场的眼睛一齐向他看过来,歉疚的,惶恐的,不耐烦的,无数道声音从不同的嘴巴里刺出来,尖锐的,怯懦的,激愤的。
贺铭脸上挂着十年如一日的柔和笑意,耐心地听了一会儿,才说:“抱歉,我听不清。”
他先对保安道了声辛苦,表示没事了,请他们去忙,又交代Cindy把SL的人先带回工位,约好会议室,谁有问题半小时后一个一个和他谈,最后转向坐在门口地面上的张晓一行人,此刻他们都累了,原本被两人举着拉开的横幅扔在地上,成了一块滑稽的红毯。
“至于几位老板,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先去我办公室聊聊。”
张晓的嘴唇动了动,和他同来的一个男人抢先说:“我们哪都不去,就在这里!”
另一个人附和:“对!什么时候还钱,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贺铭也不勉强,转头对李冠交代了几句,后者梗着脖子点点头。很快,六把椅子一张桌子被抬出来,其中一个椅子上还放了个腰靠软枕,是给孕妇准备的,水都是常温的瓶装矿泉水,未开封的。
在其他人继续下他脸面之前,张晓主动扶着老婆起身坐好,其他三个男人也悻悻凑过来。一旦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局面就回到了贺铭的掌控中。
Cindy和李冠不放心,站在玻璃门后偷偷往外瞧,意外的是,贺铭只和他们聊了不到十分钟,这些刚刚还不依不饶的人就鸣金收兵了。Cindy看着李冠,后者摇摇头,“咱们一会儿别问多余的,贺老师肯定心情不好。”
其实贺铭聊的内容很简单,钱现在是没有的,期限还是要拖到月底的,SL玩完钱就彻底飞了。不过他的风格向来比较温和,利诱为主威逼为辅,他表示会按每天0.15%赔付利息。
临走前,跟在其他人后面的张晓停下脚步,他想和贺铭道歉,但语言在现在的情景里显得苍白无力,他只得艰难地说:“我……就不要违约金了,本金回来就行。”
“我说话得算数。”贺铭婉拒了他的好意,他知道,他和贺铭的情分已经到头了,李冠刚才说的话没错,他确实忘恩负义。贺铭看着他已经明显显怀的老婆,他以为会听到几句阴阳怪气的话,贺铭却轻声说:
“下次别让嫂子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他只说了这一句,就转身往里面走,李冠和Cindy小鸡仔似的围上来,Cindy对着门外的张晓翻了个白眼,关切地问贺铭:“贺老师,会议室订好了,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不休了,晚上我还约了私教,怕赶不上。”
“私教?”Cindy满脸不可置信,债主都堵上门了,这人还有心情约私教?
“对,万一公司撑不下去了,我打算去做酒托,以色侍人,可不得先攒点资本。”他毫无波澜地解释,Cindy和李冠齐声道:“没那么严重吧!”
透过玻璃能看见,财务部的人正坐在会议室里等他,贺铭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调侃他俩:“既然知道,还苦着脸干嘛?”
“Cindy把法务叫来,李冠点份餐,我请,替我安抚一下大家,让大家别紧张,薪水会按时发。”
之所以把法务也叫来开会,是因为贺铭在收到第一手消息的时候,已经交待过他们准备好材料,随时可以发起诉讼程序,做他们这行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和客户撕破脸,现在恐怕是时候了。
门在他们面前合上,SL这对金童玉女面面相觑,又感叹了一次贺老师的绝美松弛感,各就各位了。
等到交代完工作,天色完全暗下来,贺铭边往外走边松着领带,意外在门口看见了许东云。
他蹲在地上,不知道等了多久,双肩背被他抱在怀里,背带在他肩膀上留下两道宽宽的汗渍。他抬起头来,欣喜地问:“你忙完啦?”
他站起来,拍拍发麻的大腿,“我请你吃饭吧,我订了餐厅,是一家意大利菜,据说很好吃。”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心情再不好也要吃饭,不然身体吃不消的。”他看着贺铭,眼神小心又难掩炽热,让人不忍心拒绝。
但贺铭微笑着说:“我吃过了。”
“抱歉东云。”
这句道歉不是为了不能陪他吃饭,许东云知道,他已经听了很多次贺铭温柔而又没有余地的拒绝。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没关系,等你解决了问题我们再见面吧。”
“那我就先走了。”他把包背到身后,双手握着肩带,“你别太担心,如果及宇的钱收不回来,我可以每天都请你吃饭。”
他自嘲地笑笑,“虽然我赚得不多,工作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但是总有办法的。”
“工作遇到什么问题了?”
“嗨,一件小事。”他想装作不在意,但是听见贺铭关心他,鼻头一酸,忍不住絮絮地说下去:“就是我写了一篇大客户的负面,被对方的董事长看见了,公关部的人对我和主编发脾气,我觉得我没错,但我可能要收拾东西滚蛋了。”
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贺铭反过来安慰他:“没那么严重,媒体都讲采编经营两分离,何况你是新人,不会让你直接离职的。”
“是哪家客户?也许我能帮忙想想办法。”
许东云边唾弃自己,边卑劣地想:他应该抓住现在互相取暖的好机会,贺铭对他没有爱,但怜爱也好,等他不再处于可怜的境地,也许怜爱会变成爱。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你能陪我吃顿饭吗?”
“抱歉,我今晚有事。”贺铭没有松口,他只会停在朋友的界限上,“如果你需要帮忙,随时联系我。或者找傅行止也可以,他还欠你一个人情呢。”
“知道了。”许东云僵硬地站在原地,“那,再见。”
贺铭看着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驱车离开的路上,他在后视镜里看见一辆如影随形的出租车,他在目的地停好车,叹出一口气,脚步缓慢地走向亮着灯的健身房,在推拉门前停下。
下一秒许东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宁愿来健身房,也不愿意和我呆着。”
他嗫嚅着问:“你就这么讨厌我?”
“东云,我不讨厌你。”贺铭轻轻拍拍他肩膀,帮助他冷静,“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不讨厌你。”
“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不愿意耽误你的时间。”
“耽误时间。”许东云脸色惨白,“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是他先喜欢贺铭的,但他还是委屈,明明是贺铭先惹他动心。
他知道贺铭有多受欢迎,也知道他从不给人机会,越是这样,想要拿下他的人反而越多。他就像一汪水,不会被任何人拘在手心,悄无声息地从指缝里穿过,只留下似有若无的湿意,叫人错觉淋了一场转瞬即逝的细雨。
但是贺铭给过他默许,尽管只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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