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兀 第55章

作者:小岛Land 标签: HE 强制爱 甜宠 近代现代

有逃避的成分在,徐霁鸣挂了电话。

落地y国时,他收到了徐新茂的消息:【注意安全】,想来是已经知道徐霁鸣已经到了地方。

徐霁鸣没有回复。

飞行时间还有六个小时,徐霁鸣觉得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徐新茂,当仇人也好,陌生人也罢,徐霁鸣不知道怎么和他做亲人。

徐霁鸣收了心思,还是决定逃避。他靠在周孜柏肩膀上,可以听见他低沉有力的心跳。

飞机还有时不时的颠簸,但已经渐渐稳定,徐霁鸣觉得这一刻就好,爱人在身边,比以前多了很多的坦诚,他阔别已久的亲情或许马上就可以重逢。

他大难不死,往前再多的事情就都是庆幸。

飞机穿过了气流区,渐渐稳定,天边升起来了蓝绿色的霞光。

周孜柏呼吸平稳,徐霁鸣抬头,发现他终于坚持不住,已经睡着了。

他知道周孜柏这个姿势很难受,想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刚离开却又被周孜柏拦回到了怀里。徐霁鸣无奈地笑了一下,只好维持这个姿势,飞机上的空调有些冷,而周孜柏的怀里很热,徐霁鸣的心也跟着热起来,不知不觉也跟着睡着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他们即将落地。

b市阴天,但徐霁鸣突然有了一种魂归故土的归属感,脚落到实地的时候,徐霁鸣的眼皮突然开始狂跳。

他一只手按着自己的眼皮,扯着周孜柏出了机场,一落地手机就开始不停地崩出来消息。

徐霁鸣大概扫了一眼,大多数是问候和无所谓的消息,下一刻手机里却突然进了个电话,居然是覃冬卉。

徐霁鸣边往外走边接了电话,覃冬卉这些年一直知道徐霁鸣心理上别扭,基本上从不联系徐霁鸣,这时候打电话明显是有急事。

路边有两个女孩拿着手机在路边等人,手上拿着横幅,名字徐霁鸣不认识,她们鸣现在接机,这不过这时候没有等到人,百赖无聊地在刷手机。

覃冬卉的声音传过来,徐霁鸣从电话里听出来了一点颤抖,覃冬卉说:“霁鸣……”

徐霁鸣脚步停在了路边, 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覃冬卉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你爸要不行了。”

徐霁鸣抓紧了周孜柏的手,那一刻他没反应过来覃冬卉的话,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

“你爸爸出了车祸,现在在中心医院。”

这下徐霁鸣听清楚了,他抓紧了旁边周孜柏的手,周孜柏看出来他神色不对,投过来一个关心的眼神。

徐霁鸣惘然地抬起头,突然听见前面两个女孩手机里传出来的新闻:“新宛掌权人突发车祸,危在旦夕。五月十六日,在b市开发区……”

徐霁鸣的手机“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腿有些软。

周孜柏明显也听到了发生什么事情,他扶着徐霁鸣,捡起来了手机,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们现在就过去,不会有事的。”

他拉着徐霁鸣的手,“霁鸣,我在的。”

第62章

徐霁鸣逼自己站稳,拿起来了周孜柏递过来的手机。

电话还没挂,他攥紧了手,极力用一种镇定的声音回复,“我马上就过去。”

车上没有人说话,助理小冯早就在机场出口开着车等他们。徐霁鸣坐在车上心乱如麻,但还是极力冷静下来。

他愣愣地盯着手机里那个挂断的电话,覃冬卉的名字还显示在那里,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而不是在一个没有醒来的梦境。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换了手机,先前的短信已经被清空,【注意安全】那四个字他到现在也没有回复。

车一路飞驰,徐霁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到了病房门口,他透过窗户看见里面亮着光的仪器,突然踟蹰着不敢进去。

徐霁鸣摸到了医院楼梯间的窗户旁,摸了摸兜才发现自己兜里没有烟。

他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周孜柏在楼下问具体的情况,徐霁鸣先一步上来,却在门口做了胆小鬼。

他那么恨徐新茂,却从来没想过徐新茂有一天会在病床上那么脆弱,脆弱得好像随时会失去呼吸。

徐霁鸣不自然地摩挲着手指,突然用力拿拳头锤了一下墙。墙上留下了几道血印,徐霁鸣像是感觉不到疼。

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到了病房门口,推门进去。

覃冬卉正坐在床边,她神情疲惫,已经没有平时精致的样子,眼睛很红,明显是哭过。

徐霁鸣无法避免自己看床上的徐新茂,他看见徐新茂闭着眼睛,身上被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突然觉得陌生。

徐霁鸣顾左右而言他,“小雨呢?有人照顾吗?”

徐霁鸣发现自己其实是个懦夫,事情到了眼前他甚至没有问一句的勇气。

覃冬卉愣了一下,“在家里,保姆在看着。”

徐霁鸣点了点头,不说话了。他拖了个凳子,坐在了徐新茂旁边。

覃冬卉出了门。

空气就开始沉默,只有仪器的时不时的“滴滴”声。

徐霁鸣应该很习惯这种沉默,因为他和徐新茂相处一直是这样子,没什么话说,多说两句话就要吵架。

可现在徐新茂躺在病床上,徐霁鸣第一次觉得人原来这么脆弱。

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死亡,林淑芬死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老太太操劳了一辈子,但还是活到了八十岁。徐霁鸣想把她接到城里面方便照顾,可林淑芬说什么都不肯,守着自己那个打理的整洁的院子,哪都不肯去。

那时候林淑芬的身体已经很差,徐霁鸣带她去医院检查,发现全身上下哪个器官几乎都有问题,能挺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林淑芬坚持不肯住院,说自己一辈子还没被别人照顾过,不习惯,徐霁鸣劝了三天,最终被老太太一句“我想死的好看点。”说服,跟林淑芬一起回了家。

徐霁鸣记得自己在那个小院里,夏天的傍晚,老太太坐在躺椅上,徐霁鸣给他摇扇子。

按理来说林淑芬那时应该全身哪都泛着疼,可她一声没吭,面不改色的坐在那个躺椅上,像徐霁鸣小时候一样,等着晚归的徐霁鸣回家。

徐霁鸣问她:“疼不疼?”

林淑芬摇摇头,好像快要睡着。徐霁鸣知道她已经习惯了,他不在家的日子里,林淑芬这种疼从最开始轻微到无法忍受,林淑芬或许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徐霁鸣不知道她是怎么一个人熬过去的,他不敢想象,觉得一想象自己的心也跟着疼。

傍晚的风很舒服,夏天的小院里不见燥热,林淑芬说话已经有些困难,“我准备了衣服,放在了你小时候的柜子里,你打开就能看见。”

徐霁鸣知道那是什么,老人到了一定年龄就会自己给自己准备一套寿衣,不给儿女增添负担。

徐霁鸣逼自己笑了一声,说:“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还能等着你活到一百岁呢。”

林淑芬也笑了一声,但她没有力气,胸膛只发出一声很轻的震动。

沉静了一会儿,徐霁鸣发现林淑芬已经睁不开眼睛,好像要睡着。

她的呼吸渐渐变缓,几乎快要消失,浑浊的眼睛好像望着很远的地方。她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什么话。

徐霁鸣凑到她身边,听见一句很轻的:“我看见宛如了…”

老太太是笑着走的。

镇上很多亲戚在,几乎不用什么都不知道的徐霁鸣操办什么。徐霁鸣浑浑噩噩跟着办了三天的丧事,在火堆里烧纸钱的时候还觉得这世界那么不真实。

现在也同样不真实。

徐霁鸣想起来他听见医生说,徐新茂现在就是用仪器吊着一口命,随时可能咽气。

实际上病人很痛苦,家属如果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以申请把管子拔了。

医院的病房永远是冰冷的。

徐霁鸣一口话哽在喉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他知道他的情绪已经到了一个阙值,只要一开口就会彻底崩坏。

他想问徐新茂为什么这么多年对自己不管不问,为什么把自己抛在原地那么多年。

为什么在自己以为一切都马上要好起来的时候,掐灭他所有的希望。

徐霁鸣觉得有什么堵在自己的胸口,他有些喘不上气。到这一刻所有恨仿佛已经瞬间消失,徐霁鸣甚至想不切实际地祈求,他可以永远得不到父爱,只要徐新茂好好活着就好。

他们现实里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徐新茂迟到了二十六年的生日快乐,徐霁鸣等了二十六年,他突然后悔自己那时候为什么跑了,为什么连句谢谢都没说,为什么没有问问徐新茂为什么。

他们之间沉默是很久就开始的,早到这一切徐霁鸣早就已经成了习惯,到如今在濒死的徐新茂面前,明明心里面惊涛骇浪,徐霁鸣张了张口,竟然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他沉默了很久,到视线已经开始不聚焦,终于吐出来一句:“是不是因为你跟我说注意安全的时候,我没有回复你也是?”

片刻后,他自嘲地笑出声,笑得眼前模糊,徐霁鸣知道那是眼泪,徐霁鸣站起身。

他逃了。

病房外,覃冬卉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揉着太阳穴,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徐霁鸣坐到她旁边,“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来守着就行。”

覃冬卉吸了口气,似乎已经哭到了头。她开口,“我有话跟你说,之前在电话里说不清楚。”

她从包里拿出来了一沓纸,那竟然是一整摞的检查报告。

徐霁鸣看不懂上面的影像,只能从病历里找到最后一行的检测结果——肝癌晚期。

他错愕地看着覃冬卉,“这是他的?”

覃冬卉点了点头,面上已经恢复了冷静。“他不让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情也只有我们两个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我一直在做心理准备,就是……不知道会来的这么快。”

覃冬卉还是哽了一下,“以前他从来不在乎你关不关心公司,出去做什么,这一年突然让你过去公司帮忙,就是知道自己没多少日子,你别怪他。后续的事情新茂早就准备的差不多了,你不用太担心。”

“他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这些年一直对你很愧疚。想补偿你,但是时间不够,也找不到机会。他说这是他的报应……”

后面覃冬卉说了什么,徐霁鸣已经听不出清楚了。他看着手里的病历单发楞,回想起来自己这一年和徐新茂见的屈指可数的几次面,竟然大部分全都是在不愉快之中度过的。

他想起来徐霁雨生日的那一巴掌,想起来徐新茂抽风一样用一个可笑的理由跑来自己家,和周孜柏吃了一顿莫名其妙的晚饭,想起来两个人最后一面,徐新茂那一句别扭的生日快乐。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可是这算什么呢?徐霁鸣把手里的纸掐出了褶皱,问覃冬卉:“这算什么呢?”

“他不是要补偿我吗?他不是对我有愧疚吗?这算什么?你让他起来给我道歉啊!”徐霁鸣这句话脱出口,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失控。

他狠狠掐了下掌心,又坐下,说道:“抱歉。”

覃冬卉知道徐霁鸣也不好受,抬手拍了拍徐霁鸣的背。

徐霁鸣全身一僵,没有躲。

以前徐霁鸣是有一些恨覃冬卉的,他觉得是覃冬卉破坏了他们的家庭,即便那时候他和徐新茂的关系本来就很陌生,他给自己设立了假想敌,企图把覃冬卉的到来当成一切不幸的理由。

可实际上覃冬卉和徐新茂走到一起时,徐霁鸣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十多年。徐霁鸣别扭了这么多年,覃冬卉心里面清清楚楚,但是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徐霁鸣幼稚的记恨。

她像是一个温柔的母亲,即便她根本生不出来徐霁鸣的这么大的孩子,但是这个女人坚强的同时似乎带着天然的母性,轻轻拍着徐霁鸣的背,这是安慰。

“没事。”徐霁鸣吸了吸鼻子,片刻后又说,“谢谢。”

而覃冬卉比他想象的更加坚强,“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商量,我……想把新茂的管子拔了,我不想让他这么痛苦下去了。”

上一篇:生涩

下一篇:最佳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