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煜子
一个很拙劣的理由，他现在也实在想不出一个又周全又合理的借口。
池星熠：“……”
他知道他是想要支开他，但这种时刻他也不可能留闻汐驰一人面对，下意识就要拒绝。
闻汐驰声音又轻了点，“去吧。”
对上闻汐驰那双还维持着冷静的眸子，池星熠张不开嘴拒绝。还有他现在也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李凤女士。
他咬了下牙，妥协地点了头。
他把病房的门合上，却并没走，靠在门口的墙边，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你比他大八岁，八岁什么概念？他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你已经上大学了！”对比现在，李凤女士刚才的声音明显是压抑过的。
“他还小，你是他教练，他一个人在外面他依赖你，你就把他带这条歪路上去？！你怎么和别人父母交代，我怎么和别人父母交代！”
闻汐驰的声音比较小，他听不清。
“你还是没明白，他还小，他可能根本连爱是什么都还不懂，你就带着他到这条路上来了。你简直！你简直就是个混蛋！”
一句责怪他的话都没。
池星熠闭了闭眼，闻汐驰也好，闻汐驰的妈妈也好，他们真的都是很好的人。
但爱情和依赖他分的清，他也是个成年人，只是在他们觉得他小。觉得他还没在社会摸爬滚打过，没法真正了解到爱情的真谛是什么，总以为他会把其他感情和爱情混淆在一起。
这么多年他追寻荧幕上赛场中的闻汐驰都快成习惯了。
那年夏天他背着行囊走到训练基地找闻汐驰，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刺激的事儿，也是他做过最值的事。
他们不知道闻汐驰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在他孑然一生的那些年里，除了生活的重压，他是他唯一洞窥到的光。
他以他为目标，坚定不移地追寻他的脚步。
实际接触那么触不可及的偶像，那么好的人，他动心好像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
那经年累月的情感早就变了质。
一场延续了、跨越了这么久的感情，怎么可能会混淆。谁都不知道不清楚，闻汐驰在他心里的分量。
他没再听下去，起身去楼下超市买剃须刀了。
房间里，闻汐驰抓住了他妈言语里的重点，她妈似乎对池星熠对他的感情成分更重视。
他顿了下，“池星熠已经是个成年人，他有自主判断的能力和选择，怎么感觉在你这里说得我跟诱拐未成年人一样。”
他说着顿了下，“你不了解他，他是个非常有个性和魅力的男生，他聪明有主见，有梦想又坚定，内核十分强大的人，你不需要担心这些。”
李凤女士：“……”我是来听你夸他的吗？
她看着他儿子那张脸，一肚子火不知道该怎么发，深吸口气重新坐下，好歹冷静了些，“你们的关系有多少人知道？”
“周敬。”闻汐驰卖队友比谁都快。
李凤女士眉头一皱，怒声道：“上周他还和我通过话，他什么都没说！”
闻汐驰：“对啊，就是两面三刀。”
李凤女士：“……”
对于他儿子这种脸皮一点都不要的行为，有时候她也会自我怀疑是不是怀孕的时候吃坏了什么东西。
她疲惫至极，“公不公开这事儿我管不着，但如果你不能单方面公开。最好是稳定了之后，甚至结婚以后再说。”
他们两个人都是公众人物，这条路的艰辛她已经能想象得到了。
她想着就算未来小孩反悔了，两人分手后也都能体体面面的。
她依旧还是担心池星熠太小，小到还不能说出约定终身的这种话。
她能想到，闻汐驰自然也能想到，他干脆利落地应下，“好。”
他们本来也没打算公开，太多事要顾及，他们的身份就注定池星熠在役的时候不能公开。
不如踏踏实实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但周围的人多半会慢慢知道，那也没法子，谈恋爱这事儿哪能一直瞒得住，他们还得结婚，还得办婚礼，不知道的他也会捅他们面前去。
“至于我……”她说着顿了下，“给我一点时间，以后再说。你爸那边……我去说。”
闻汐驰：“好。”
李凤女士拿过茶几上的护照提着包起身，脚步踌躇，语气不算太好，但稍微缓和了些，“我刚才是不是很凶？可能吓到他了，你、你一会安抚一下。”
“好嘞。”
闻汐驰看着她走到门口，突然出声喊住她，“妈，谢谢。”
李凤女士背对着他，扶着门把手微微收紧，没说话，把门合上走了。
父母最大的心愿是孩子过得好，小星是个多好的孩子她又不是不知道，他和池星熠在一起本不算一件坏事。
只是她从小生活在比较传统的家庭，的确没接触过男生和男生的这个方面，最多也就是再大屏幕上看过两部电影。他也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能和同性恋扯上关系。
李凤女士坐在车内，看着外面疾驰而过的街景，她想她需要点时间。
脑子很乱，乱到最后也不由得疑惑，她不了解她儿子，池星熠还不了解吗？他看上他啥了？
不明白。
真的想不明白。
老王透过后视镜看着表情扭曲时而癫狂的老板，抿着唇没敢作声。
池星熠没真的买剃须刀，他在医院的小花园坐了会，才到外面水果店提了点水果回来。
回来的时候走的也是另外一边的小路，他怕碰上李凤女士，不是讨厌她，他只是不知道这会碰上了，要说点什么。
手摸到口袋里用绒布袋子装住的玉佩，脚步顿了下，微垂的眸中闪过一丝难过。
……
病房内就剩闻汐驰一人，从他进门开始闻汐驰目光就紧紧跟着他。一直到他把水果放下，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他喉结动了下，迟疑了片刻才出声，“李姨回去了吗？”
“嗯，还是那趟飞机。”
“哦。”
紧随起来的又是一阵沉默，这沉默叫人抓心挠肝地难受。
池星熠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祖母绿的绒布袋子，放在闻汐驰手上，“这是我送李姨时她给我的。”
玉佩像是块燎着火星子的炭，灼得闻汐驰手心生疼。
“闻汐驰。”池星熠突然喊了声他的名字。
“我不想和你分开，但也不想李姨难过，所以……”
闻汐驰和他对视，瞳孔微微颤动，唇角那丝安抚的微笑快要挂不住了。
“所以我们一起努力，我会努力让李姨满意的。”说到这的时候池星熠的嗓音已经有些哑了，喉咙像堵了块沾湿的棉花团，他喉结动了动，几乎用气音说出来的，“我们……能不能不要分手。”
闻汐驰瞳孔通红，他上身倾出去，紧紧抱着池星熠，脸上的笑容却更盛了，“我刚才真怕，真怕你会放弃我，那我真是不知道怎么才好了。”
他迟迟没有说话，就是等着池星熠表态，他想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斤两。
“放弃我”三个字从闻汐驰嘴里说出来，池星熠眼尾立马晕上一尾红。
就好像闻汐驰把所有的选择权都给了他，而他自己会永远站在原地等。
就好像闻汐驰在感谢他没有放弃他。
原来在这段关系中，不止是他，闻汐驰也一样患得患失。
闻汐驰唇贴在他白瓷般的脖子上，小心地落下一个吻，“当然不分手，我的父母我自己搞定，你不用努力。你只需要想着我，想着怎么爱我，想着怎么接受我的爱。”
池星熠头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闭上发红的双眼，鼻腔还是那股掺着消毒水味的木质调，但不管是纯粹的木质调还是这变了味的，都能让他瞬间安心下来。
一颗心像是落在温水中泡着般。
他真的很爱他。
这是池星熠说不出口的话，但他自己知道，他离不开闻汐驰。
下一刻他就听见了自己羞于表达的爱意，耳边闻汐驰小声又热烈地告诉他，“池星熠，我爱你。”
池星熠猛得睁眼，抱着闻汐驰的手微微收紧，眼睛还是通红的，唇角却高高翘起。那是一个闻汐驰都没见过的笑容，那么纯粹，那么热烈。
像雪山上的冰花，在阳光的照射中，散发出的光芒，刺眼又美丽。
……
两人被意外出柜后，相处起来反倒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了。
只不过医院的生活很枯燥，每天最有意思的事也就是池星熠推着轮椅带闻汐驰到医院的小花园逛逛。
安逸又烦闷。
这种日子没持续多久，等闻汐驰伤口长得差不多后，就开始惨无人道的复建。
复建没在德国进行，因为池星熠马上要备战奥运，闻汐驰伤口长好就回国了。
复建的痛苦不亚于又进行了次手术，手术还能打麻药，复建却不行。
池星熠看着汗珠顺着闻汐驰发梢滴下，心也跟着一阵阵揪起。
这段时间他没返回F省，两人暂时待在北京的集训基地，闻汐驰复建也方便点。
本来池星熠目前的主管教练是郑老，但闻汐驰是个闲不住的人，虽还不良于行，但也已经上岗，天天推着个轮椅吱呀呀地到处乱跑。
晚上还要和池星熠炫耀自己越发健壮的肱二头肌。
上层团队自然希望闻汐驰来担任他的主管教练，毕竟池星熠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所以也乐见其成，没有干扰。郑老就作为副教练，在闻汐驰不在的时候帮着照看两眼。
一直等四个月过去，夏天秋天悄然而逝。初冬季节，闻汐驰的复建结束。
两人又重新回到相较北京更为温暖的F省。
此时距离奥运还有八个月。
他们回归省队时，连一向和闻汐驰不对付的老李，都安排食堂加了几道好菜，一时间比过年还热闹。
李朝朝则时刻盯着闻汐驰，深怕他一个站不住倒下去，他好去做那个垫背的。
依旧还是那个恋闻脑，一点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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