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新琴不及
为什么要管我?既然其他人能让他这么开心,那让我安安静静地死掉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管我,为什么要善心大发,为什么要可怜我。让我活着,又不爱我,不就是想要折磨我,我一点也不想要。
但我没想到,我这样做竟然会让陆绪相信我爱他。
这简直像梦一样。他说我不丑,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当然,我爱他爱的要死掉了,他怎么会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呢,好傻哦,不过我还是很耐心地又对他说了一遍。
陆绪看起来又有一点喜欢我的样子了,他对我笑了,说我很可爱,还在他哥哥面前维护了我。
第二天,他带着一束绿色的桔梗花来看我,在他结束一天的工作以后。他坐在我的病房里,陪伴我度过了不算长也不能说短的一个半小时。
十天之后,我被允许离开医院。我和陆绪一起拿回了我给他的礼物,拿回了我的爱情。我回到了居住过五年的地方,在书房里,陆绪给我准备了我喜欢的草莓,甜蜜,芬芳。
在他办公的时候,我一直在着迷地注视着他。
好幸福啊。
如果陆绪能够每天都来看我,接我,给我吃草莓,让我陪着他的话,我就再也不会流泪了。
第86章
当春天真的到来的时候, 陆绪确凿地发现生活变得顺利起来。
四月的第一个周五,他终于腾出了时间, 在这时兑现和陈谨忱的承诺,带他去学射击。
陆绪常去的射击俱乐部在江对面的城区,距离公司车程大概四十分钟,因为这项二人活动的定义更接近约会,所以并没有带其他人,由陈谨忱开车前往。
晚餐后抵达射击俱乐部是大约八点,俱乐部内的灯光是冷白色的, 干净、安静,空气里漂浮着若有若无的金属味。
前台的灯光柔和,墙面是灰色吸音板, 连交谈的声音都显得沉静。
陆绪走在前头,步伐不快, 像是早就熟悉这片区域的路线。他与工作人员简单交流了几句,随即递过证件, 在登记表上签字。
陈谨忱跟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儿,才也向前一步。工作人员递来一份表格,陆绪低头看了眼,说:“你不用填, 我来。”
“……好。”他顿了顿,将笔递过去。
纸张在陆绪指间铺开,他写得很快, 却不潦草, 签名干净利落, 末笔收得极稳。
填完后, 他朝柜台一点头,说:“两副护目镜和耳罩,要初学者枪械,有一幅护目镜要罩式的。”
如果在过去,做这些安排的应该是陈谨忱,他应当妥当地提前做好登记和预约,为陆绪准备好需要的设备。
所以站在一旁接受照顾的时候,陈谨忱颇有几分不适应和轻微的焦虑,有点想上前代劳,但又不知怎么插嘴。
工作人员很快取出装备,递过来,陆绪接过,转身时自然地将其中一副耳罩递给陈谨忱。
“先戴上。”他说。
陈谨忱接过那副黑色耳罩,略显生疏地试图调节长度,却有些别扭。
下一秒,一只手伸过来,从他身侧探过去,指腹贴着塑料支架,轻轻向下按了两下,耳罩贴合得刚刚好。
“这个位置合适。”陆绪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语调温和,带着一点低沉的磁性,不疾不徐。
陈谨忱只好点了点头,低声说:“谢谢。”
“干嘛这么客气。”陆绪笑着说,他转身取过护目镜,在他眼前一顿:“也戴上,等下弹壳会乱飞,要小心点。”
陈谨忱碰了碰自己的眼镜,犹豫了片刻。
“眼镜不用摘。”陆绪看出他迟疑,告诉他,“这个护目镜是罩式的,能直接戴在你眼镜外面。”
说着,他将透明护目镜展开,走近一步,轻轻替他戴上。护目镜镜面贴在他原本的镜框外,没有压住,也没有遮挡视野。
陈谨忱眨了眨眼,视野稍有些重影,但仍清晰。他点点头:“这样可以。”
陆绪的手还没完全收回,指尖掠过他耳侧的镜腿,又落在护目镜边缘,确认位置贴合。
然后又看了他两秒,像是确认他装备妥当,才转身带路。
教学区相对开放,桌面整洁,几支手枪摆放在铺了黑色毛毡的台面上,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光泽。
在来之前,为了不给陆绪的教学添太多麻烦,陈谨忱其实提前做过一些功课,很快地认出了手枪的型号。
根据他的了解,初学者大多选择.22口径手枪或气手枪,但他没有上前,等着陆绪给他安排。既然是陆绪想要教学,他是不是应该把自己当做一个完全的初学者,陆绪才会更有成就感?
陆绪走到桌前,随手挑了一支□□17,拆弹匣、拉滑套、检查枪膛,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
“初学用这支比较合适。”他说,“轻,后坐力也小,不容易失控。”
陈谨忱站在他身侧,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
“想试试怎么握吗?”陆绪侧头问他,“我先教你。”
陈谨忱当然点头说好。
陆绪将空枪递过去,观察着他握枪的姿势。
初学者的动作到底有些迟疑,手指靠得太紧,虎口位置略偏,枪身轻轻晃了晃。
“别太用力,会发抖。”陆绪说着,走近一步,伸出右手从后方托住他的手腕,另一手握住他的虎口。
指腹贴上去的瞬间,陈谨忱几乎绷了一下,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看着我的手。”陆绪低声道,将他的拇指往上轻轻一推,“这块肌肉是发力点,其他地方放松。”
陈谨忱抿唇,呼吸细微,努力让自己照做,尽力在陆绪面前保持着冷静的态度。
很奇怪,在这个瞬间,他引以为傲的理性和冷静隐隐有消失的趋势,除了火药和金属的气息,他闻到陆绪身上淡淡的香气,还有对方的温度和呼吸。
是真的吗?这个耐心教他的人,真的是他喜欢的人吗?
大部分时候陈谨忱都会让自己不要想这些,这时候也是一样。
“握枪的时候不要想着控制它,而是要让它成为你手的一部分。”陆绪的语调仍是平稳的,却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专注,手指与掌心贴合在一起,退开的时候尚有余温。
“明白了吗?”
“……明白。”
在这时,陈谨忱庆幸自己是聪明的,很快达到了陆绪的要求,教会了他握枪之后,陆绪取来空弹匣与塑料训练弹,一颗颗压入其中,指法迅速又稳。
他把弹匣递给唯一的学员,说:“你试一次。”
陈谨忱低头,模仿他的动作压弹,却很快卡住。不用装完全的初学者了,他就是连装弹这么简单地动作都不会,轻微的尴尬产生,他的唇抿得更紧了一些,想要把子弹取出仔细研究一下形状构造。
看到平日的完美助理的失误,陆绪没有笑,只是伸手从他指下托住弹匣,一点一点地带他压入——
“慢点,别慌。”他说。
动作极近,呼吸交叠,手掌几次擦过指节。陈谨忱没吭声,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再次压入第二颗。
“好。”陆绪收手,“再来几发,就差不多了。”
他们肩并肩站着,身形却在无形中靠得很近,陆绪伸手拽了拽陈谨忱的手腕,亲近又自然,说“装好了就可以去靶位了”。
靶位前灯光冷白,隔音墙把整个空间切割成半密闭的方格,仿佛连呼吸声都被放大了几分。
陈谨忱站在靶位前,双肩微微绷紧,手中握着枪,姿势端正得有些僵硬。
陆绪站在他身后,视线落在他握枪的手指上,声音里带着放松的笑意,说:“陈谨忱,你今天是不是很紧张,怎么还这么用力握枪,这样会抖的。”
他玩笑似的拍了拍陈谨忱的肩,说:“放松点,这又不是什么职场考核,射击不是我的助理的必备技能,你做的不好又没事,别这么紧张。”
陈谨忱尝试放松,却没有什么用,枪口还是微微地抖动起来,刚学会的握枪动作完全变形。
下一刻,陆绪走近一步,他从后方伸出手,指腹贴着他的手背,轻轻包住了他握枪的姿势。他的掌心温暖,手指修长而有力,在调整姿势的同时带来一股安定的力道。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缓慢地引导,拇指轻轻往上抬,扳机指自然弯曲,虎口不要发紧。
“站稳。”帮他调整完姿势以后,陆绪低声说,声音贴近耳侧,一道温热的气流拂过,“左脚稍微前一点,重心分开。”
陈谨忱依言调整,但很快发现这个姿势几乎是拥抱。在贴近的距离里,他所感受到的陆绪的心跳是平稳的,规律,不急不缓,仿佛这一刻的距离毫无暧昧。
陆绪事实上倒不是没有意识,只是今天,他的助理实在是有点过度紧张了。
陈谨忱似乎很害怕在他面前表现出不好的,不从容的一面,想做好的心太迫切,他只好出声哄了哄对方,说“手不要这么抖”和“你已经学得很快了,我又不会笑你”。
“我没有。”陈谨忱轻声回应。
陆绪没有选择戳穿,只是顿了顿,手指再次贴近他扳机处的指节,“吸气,瞄准靶心……呼气的时候,慢慢扣动。”
靶位前一片寂静。
陈谨忱屏住呼吸,指节绷紧,终于,在下一秒,扣下了扳机。
枪声响起的一瞬间,他下意识闭了一下眼,耳朵被耳罩包裹住,只能听见自己胸腔里剧烈的心跳。
看着他有些紧绷的表情,陆绪忍不住又笑了一下,这个人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好像被枪声吓到的猫咪一样。
“睁眼。”他碰了碰陈谨忱的护目镜上沿,“很不错。”
陈谨忱缓缓睁开眼,看见前方的靶纸上,弹孔偏离中心,靠近边缘,这已经是他尽力地结果。
“第一枪就能打到靶子上,已经很厉害了,我第一次学也差不多是这样,比你还紧张多了。”陆绪真心实意地说。
陈谨忱转过头去看他,动作不大,却也没有立刻移开视线。
对视持续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在陆绪温和的视线里,陈谨忱的心跳很快地平静下来,轻微地笑了一下,说:“你是不是鼓励我。”
“没有。”陆绪很快地说,“你怎么可以曲解我。”
他移开视线,转向靶子,问:“你要不要再来一次。”
第二次射击比之前熟练了很多,紧张感也随着玩笑和鼓励消解了大半,陈谨忱的手终于不再那么僵硬了。
他开始慢慢适应手里那柄枪的重量,也适应了陆绪的气息。他站在靶位前,耳罩压住了听觉,世界变得半静音,眼前只剩那张淡蓝色的靶纸,中心处的红点像是唯一的坐标。
“还记得刚刚我说的吗?”陆绪站在他身侧,声音被耳罩阻隔一部分,但他偏头靠近,说话时几乎贴着他的耳后。
“呼气的时候扣动。”陈谨忱很准确地回答。
“嗯。”
吸了一口气,陈谨忱稍稍屏住,瞄准,扣扳机。
“砰。”
这一枪落在靠近靶心的外环上,稍偏,但稳。
他自己都难得地愣了一下,回头看了陆绪一眼。
陆绪的脸颊上出现了浅浅的酒窝,对视的时候呈现出显而易见的喜悦,“这发不错。”他说,“你真厉害,不愧是我的陈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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