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瑛刚想说天下又不只有一个木材厂,却很快察觉某个工人走路姿势有些怪异,紧接着,她留意发现这里的人身体都存在不同程度上的缺陷,眼睛半盲的或缺手指的,她神色动容,抿唇不语。

这家木材厂收留了很多残疾人,就算有企业接纳残疾的劳动者,也无法一下子容纳这么多。

一旦将事情闹大,这里会被搜查,木厂也会暂时停止运营,到时候工人们的路就窄了。

“教授没拿到一分钱,也不知道你是知情人,你的事业不会受影响,坏人不会再回来,受伤的人接受治疗,货物准备销毁,这就是目前最好的结局。你确定要打破这个现状吗?”

“……我可以私下和教授商量,不会牵连到无辜的人……”崔瑛拧眉,心里还惦记着被囚禁的男omega。

那张脸,很难不让人在意。

“我最后再问一次,你确定要打破这个现状吗?”

“?”

崔瑛抬头对上裴墨衍的视线恍然大悟,不可置信地注视着他,下意识后退半步,攥紧手里的钢管。

裴墨衍垂眸注意到她的举动,微微一笑,“崔医生,怎么了?”

崔瑛眨眼,主动收敛目光,回避对方的视线,“好,我知道了,就当我没来过这里。”

崔瑛离开木材厂,在回家途中接到谢谌的电话。

“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

崔瑛沉默片刻,“你的身体,最好经常检查。”

“不是在经常检查吗?”

“频率再提高些。”omega跪地求欢的姿态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崔瑛扶额,“我怕……”她及时闭嘴,将后话咽回肚里。

“?话说一半,挺吓人的。”

比这还吓人还有。崔瑛没将心里话说出来。

回想刚才的情景,崔瑛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幸亏裴墨衍拦住了她,即使没有那群工人横在中间,等她自个儿冷静下来,也不会和教授撕破脸皮。

崔瑛头靠窗,望着流转的风景发出一声感叹。

人与人之间维持关系最和平的方式就是互相利用。

“你的学生得知你这种作为气得恨不得把钢管戳进你脑袋呢。”裴墨衍站在木厂门口,目送车辆驶离视野,他举着手机,“刘教授,这次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你这辈子赚得够多了,下次手别乱伸。”

“诶是是是。崔瑛呢?她真的不会闹事?”刘佳志无奈叹气,“这孩子正义感太强了,放身边跟定时炸弹一样。”他的语气反倒让崔瑛像个罪人。

“没做亏心事又怎么会是炸弹呢?”裴墨衍笑说。

“更何况,她不只有正义感,”他回头看向厂里繁忙的工人们,语气幽深道:“还有怜悯之心。”

“这件事,崔瑛会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你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需要表面维持好你们之间的师生情谊。”裴墨衍说。

“谢谢裴少爷,都说您宽宏大量,今……”

裴墨衍直接挂断电话,被这种人恭维真是心情差到极点。他说:“让厂里的工人带薪休几天假,这期间把所有特制药销毁,再搬迁到新地址。至于那两个人,先在树上吊三天,然后剁碎了喂狗吃。”

被吩咐的员工纳罕道:“啊?老板,人都已经死了。”

“你觉得我吊着是觉得好看?这种药根本就不该流入市场,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

“起歪心思的会只有这两个?”他看向不远处的树,“挂上去。”

员工沿着他的视线望去,寻找合适的位置,顷刻间,飙风吹得他眯起眼。

秋的痕迹愈来愈深,狂风大作,工厂不再如往常噪音连连,只留树荫窸窣摇曳,搭在树上的两块破布晃荡。走近细看,就会发现这是两具尸体,他们的头颅被钉在树干上,体内的血早已抽干,没有骨骼支撑,只留一张干瘪起皱的皮,表面的血液经风干红得发黑。

风呼啸而过,被扬在空中的木屑像褪色的纸钱。

嘭——

谢谌关上窗户,防止凛冽寒风入室掠夺体温,听到身后的人说马上冬至了,他不确定地瞄了一眼日期,“立冬吧。”

“立冬都来了,冬至也不会远的。”卧室内,裴墨衍将折来的桂花枝逐枝插进瓶内,明明动作万般轻柔,但桂花仍被抖落,幽香散了一地。

“这房子我打算不住了。”

“为什么?住腻了?”

“这个房子发生太多事了,住着不舒服。”谢谌走近蹲在裴墨衍身旁,拣起桂花枝拿到鼻前嗅了嗅,被香得打了个喷嚏,又洒了不少桂花。

“这个房子发生了什么?”裴墨衍停下动作,凝视谢谌。

谢谌哑然。

尽管痕迹不复存在,但并不代表没发生过。在房屋的任意一隅报复alpha时,不曾料到也给自己设下了禁地。

即使所有东西都换新,但他所踏的每一块地、所碰的每一样东西,记忆都替他铺上成分复杂的黏液,就连泥土味也一同复刻。

谢谌盯着插瓶里的桂花枝,用手轻轻去掰。

“咔”

蹦脆声响后,手指捏着一小截枝条,谢谌想起那朵垂头的花,他说不,没发生什么,只是单纯想换个地方。

话音才落,谢谌的刘海被撩起,手刚摸上粗粝的血痂就被拍开。谢谌捂住额头,“一点儿小伤有什么好看的。”

“小伤?听阿姨说当时血都止不住了。”

“哪有那么夸张。我妈乱说的。”在父亲下葬后,谢谌跪在泥地上磕头,恰巧触到一块棱角锋利的石头。三次磕头后,真正的泥土混进伤口。

谢谌完成丧葬仪式,处理伤口时,才察觉到周言晁的信息素和泥土味有细微的差别,他道不明那种感觉,同样的情况,周言晁发情时他也遇到过,好不容易捕捉的味道,丝丝缕缕渗透,干扰神经,最终一无所获。

谢谌思索无果,站起身俯瞰还在摆弄桂花枝的裴墨衍。

他很专注,在意每一根枝条的穿插,还时不时转动花瓶,屏息凝神,看似要精确到毫厘。

“每次都摆半天,也不知道你是有强迫症还是什么。”谢谌伸了个懒腰,越过alpha朝房门外走。

他身后的裴墨衍却淡然一笑,说摆放角度很重要。

第75章 持续痛苦

行刑日, 天空下起绵绵细雨,携着寒气扎进人的皮肤。

车窗缓缓合上,到最后只留一条小缝透气, 坐在副驾驶的桉抹掉手背上的雨水,目视前方,“真是一群疯子, 炸看守所怎么想的?”

因部分群体不满处罚结果,自发成立组织抗议,甚至有人利用白磷等化学物品制作炸弹。

幸亏发现及时,无人伤亡。

一组车辆沿着山路有序行驶, 如盘旋的白龙,他们正在押送罪犯前往刑场。

为保障公平性, 除了专门负责押送的公职人员, 三方还各选两名代表互相进行监督。

身为omega,O方同样不满这种处决方式, 所以在此次任务中积极性并不高。

在堇考虑人选时,谢谌主动请缨, 尽管有关他的审查还没结束,但堇还是准许了他参加此次行动。

“可不是嘛——再怎么样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反抗啊。”驾驶员搭腔道。

“啧,不过确实, 那些omega变alpha,除了有案底,得到的全是好处啊。”桉说:“看看现在社会上的变性者, 那些O变A的, 摇身一变,成了各个行业里的佼佼者。omega居然还不满这个处罚,是还搞不清楚现实啊。alpha的基因就是优秀, 拥有与生俱来的理性和力量。”

“呵呵。”

身后传来轻蔑的笑。

因为这辆车装载了变性试剂,所以总共押送的犯人只有四名,想要锁定发出嘲笑的人轻而易举。

被拷起来的omega隔着铁栏杆,恨不得将桉的脑袋戳个洞,“同性有你真是荣幸,这么喜欢往alpha脸上贴金。”

她继续说:“变性试剂算个球。又不是所有变性者都能靠变性取得伟大成就,你们吹嘘变性试剂,宣扬所谓的神话,实际上是在抬高自己的位置。”

“抬高?”桉嗤笑一声,“alpha的位置还需要抬?如果不是因为变性试剂,原本是你们这辈子无法企及的高度。”

“不过确实,也有变性以后依旧平庸的人。”桉认可地点点头,“但那只能说明omega的废物基因太过顽劣,就连‘神话’也救不了。”

罪犯被激怒,前冲抓住铁栏杆,手铐的链条撞击发出清脆声响,又被一旁的谢谌摁回座位。

“坐好。”

罪犯无法挣脱压制,脖子前倾,朝谢谌“呸”了一声,白色面具上留下她的唾液,桉将其尽收眼底,见O方受辱畅快地笑出声。

霎时,高速行驶的车辆陡然失控向左急剧偏转,车内的人集体失去平衡,身子发生碰撞,驾驶员一脸惊骇,转动方向盘维持行驶轨迹,但车的右前方还是撞击到前方车辆的左后侧。

追尾事故发生后,两辆车前后彼此镶嵌,车灯碎得四分五裂,引擎盖和后备箱像揉皱的纸,袅袅白烟随即腾起。

检查完受伤情况后,几人带枪下车查看情况,看到干瘪不成型的轮胎,心里清楚这不是意外的爆胎。

桉用通讯器向上级汇报紧急情况,其他车辆率先离开,他们留在原地等待支援。

谢谌和其他人将罪犯带下车远离事故发生地,驾驶员还在嘀咕幸亏车辆的机油系统没有出现泄漏,下一秒,就随着一声枪响倒地,血流不止。

他们当即分辨清楚射击人员的方位,迅速寻找掩体隐蔽,但受地域条件限制,只能暂时躲在车后。

桉和谢谌并排靠着右侧车门。

谢谌还在思考发起进攻的人是谁,下一秒,他的太阳穴被手枪枪管抵住。

“O方想用这种方式来阻止omega受刑?”桉质问道。

“误会,肯定有误会!先把枪放下!”B方成员看到互相猜疑的两人,左右为难,只能用言语劝说。

四名罪犯倒饶有兴致地看他们内讧,并不是在意那声枪响。

谢谌冷冷地盯着桉,“你看起来更像在贼喊捉贼。”

“谁在说谎,试试不就知道了。”桉说着把其中一名罪犯推了出去。

“你干什么!”

枪声紧随谢谌的声音响起,看着被爆头的omega坠地,他揪住桉的领子,咬牙道:“O方确实不满这个结果,但这群人也确实害死不少人,造成社会动荡不安,所以没想插手这件事!”

桉也没料到对方真的连omega都杀,他呆愣一秒,后朝谢谌笑道:“好了,你现在洗清冤屈了。”

谢谌将人摁在车门上,拔刀指向他的脖颈,血沿着破口处渗出,“你算什么东西?给我定罪。”

话音才落,远方相继传来爆炸音声,如雷轰鸣,震得山摇地动。他们停止争吵,望向声源,看到树木在火光燃烧,天气的阴霾因浓郁的黑烟黯然失色,而按原计划前行的五辆车无一幸免。

这不是三方所为,因为发生爆炸的车辆里还有他们的组织成员。

等他们想通时,两辆报废的车已被几辆黑车包围,一行人从车上下来,他们被朴素的黑包裹着。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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