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西汀
这是梁瑾在离开之前,最后跟她说的。
孕育一个自己的孩子,听起来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但章邵琼年纪大了,旁人都笑她老蚌生珠,她也坚持要生。
现实和想象严重脱轨,她一味地沉浸在新生的喜悦,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了多大的损伤,也没有想到要怎么在这个年纪重新把一个孩子养大。
赵坚成本就有赵明屿一个儿子,对这新生的小孩不甚关心,甚至嫌产后的章邵琼情绪反复无常,一开始是回家晚,后来干脆摊牌,在外面做尽风流事。
章邵琼的眼睛红了,也许在赵坚成的生意运转出问题的那天,她就应该和赵坚成离婚,而不是犹如即将溺死之人,误将腐木当作浮木,抓着不放。
她想,是她毁了自己的后半生,也是她亲手割断了和梁瑾的母子情,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
梁瑾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不停变换,最后变成数字1。
刚从医院出来,梁瑾的心情不是很好,即使他跟值班的护士了解了一下情况,知道章邵琼只是身体太虚,并没有什么很严重的疾病。
梁瑾走出电梯,打开手机,拉出通讯录里的黑名单,那是一串他已经在心里倒背如流的数字。
他盯着看了很久,久到呼吸都冒出白气,才终于把对方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三年里,第一次拨通了这个号码。
响了没有两秒,电话那头的人很快接起,好像一直拿着手机在等,等梁瑾的电话一样。
梁瑾从听筒里听到对方模糊的呼吸声,两个人默契了一瞬,谁都没有率先开口打破这份得来不易的通话。
“你还在医院吗?”
陆淮聿很快说在,问梁瑾在哪,他来找他。
“住院部一号楼东口,你来找我吧。”
梁瑾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任性地只凭心意胡说。
只是在原地站了五分钟不到,陆淮聿就喘着粗气跑了过来,手上真的提着一个药袋,他没说谎,他确实是要来拿药的,只是平常压根用不着他亲自过来。
在距离梁瑾还有五米左右的距离,他停了下来,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慢慢地走过来。
住院部楼下的灯光明亮,梁瑾认认真真,看着陆淮聿一步步向自己靠近。
明明过去了三年,陆淮聿都33岁了,可是时间对他好像特别仁慈,仍旧英俊得宛如两人第一次见面那样。
肩背依旧直挺,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五官凌厉,丝毫不见疲态。
梁瑾向他伸出手:“给我看看。”
陆淮聿迟疑了一瞬,问:“什么?”
梁瑾盯着他手上的药袋,意图明显。
陆淮聿听他的话,把药递了过去,梁瑾接过,解开塑料袋,拿出了药盒,看得很仔细,陆淮聿不禁思考,是不是梁瑾觉得自己又在骗他,可是他毕竟不是三年前的陆淮聿,急得出声:“只是治失眠的辅助药品。”
梁瑾低低地“嗯”了一声,掏出手机开始在搜索栏上打字,陆淮聿好像在罚站,不敢靠得太近,又不敢把药盒拿回来。
梁瑾拿着药盒对名字,看了眼功效,确实是辅助失眠的药物,只是药盒上写的用量比网上查到的正常用量要重很多。
“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淮聿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的神色,这话说出来可能有卖惨的成分,也有道德绑架的意思,但陆淮聿不敢再对梁瑾有任何的欺瞒,他们之间脆弱到经受不起任何一点意外。
梁瑾抬头,对上陆淮聿深沉的眼神,看到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喉结上下滚动着。
梁瑾听见他说:“跟你没关系,我从小就这样了。”
“没事的,走吧。”
陆淮聿失眠的确是老毛病,和梁瑾在一起的那大半年缓和了很多,但在梁瑾走后比之前任何一段时间都要严重。
成宿成宿的失眠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医生说他心里压着事,终日惶惶不安,心脏的负担都重。
但陆淮聿从来没想过要告诉梁瑾,他不想给梁瑾额外的心理压力,也不想以此为借口接近梁瑾,这是他自己的问题,是他没能力调节好,和梁瑾无关,也不该拿这个去道德绑架对方。
陆淮聿从梁瑾的手上拿回药盒,假装轻松:“真的,跟你没什么关系,医生说我这样是早晚的事。”
梁瑾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和陆淮聿对视。
“陆淮聿,给你机会卖惨都不要啊?”
医院楼下是很吵闹的,但在梁瑾这句话落地后,两个人之间安静的出奇。
"何家澍说,你生病了。"
“他还说,和你这样的人谈恋爱会很辛苦,会很累,你觉得呢,陆淮聿?”
陆淮聿猛地抬起头,嘴边的肌肉因为激动而发颤,他不是傻子,能听得出来梁瑾这句话里体现出来的松动。
“不会。”
“不会让你辛苦,也不会累的。”
陆淮聿绷着脸解释道。
“是吗”,梁瑾反问他,“只是失眠吗,没有别的问题吗?”
“只是失眠,为什么那天摔在地上?”
梁瑾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威胁道:“你想清楚再跟我说话。”
陆淮聿知道瞒不过去,但也知道,如果不说实话,他和梁瑾应该就真的没机会了。
他说不出口,拿出手机,调出了自己的病历单,下颌线紧绷着,表情很是忐忑,他不知道梁瑾看完会不会嫌弃他。
陆淮聿比梁瑾高出来将近一个头,此刻却全然低下来,小心翼翼地问:
“如果,我说我很想你,你会信吗?”
陆淮聿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要凝滞下来,梁瑾低着头看他的病历单,不合时宜地想起方才与章邵琼相处的画面,他完完全全地意识到,即使章邵琼给他带来了伤痛,他依旧没有办法对她说出多少难听的话语。
相反,他几乎把所有的怒火,所有的冷眼和漠视,通通都发泄在了陆淮聿的身上。
他知道陆淮聿喜欢他,尽管不清楚这份喜欢到底占据多少分量,但在给对方回应之前,梁瑾已经误把这份喜欢当成了武器,只让陆淮聿一个人心碎的武器。
为什么,难道只是因为陆淮聿比章邵琼要健康很多,要强壮很多,所以就活该承受梁瑾的冷暴力吗?
可是这件事说到底不是陆淮聿亲手造成的,章邵琼的所作所为和梁瑾的关系,都只是一个既定事实,陆淮聿的行为是顺势推波助澜将事情的走向推向了极端。
过了这么久,久到梁瑾面对章邵琼的时候,心里都不再有多少波动,可他为什么始终不能原谅陆淮聿?
梁瑾被章邵琼抛弃不完全是因为陆淮聿,即使他确实对赵家下手了,可陆淮聿只是恰巧在那个时刻出现,并且很坏心眼地抓住了机会,然后旁若无人地接手了被舍弃的梁瑾。
如果不是陆淮聿,也会是别人。
或许三年的惩罚可以换来一点梁瑾的原谅吗?可以让梁瑾和他好好讲话吗?
梁瑾在这三年里想过无数次,问过自己无数次。
如果陪伴可以用金钱交易,爱也可以吗?
用钱可以驯服一个人的爱情吗?
那天梁瑾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陆淮聿说他输了,三年的博弈,终于让他认输了。
可梁瑾也没有胜利的喜悦,赢了吗,什么才叫赢。
感情里没有输赢。
“先去车上好吗?”陆淮聿的眼神落在梁瑾冻红的耳朵上,出声打断了梁瑾混乱冗杂的思绪。
梁瑾没出声,跟在陆淮聿的身后,踩着他的影子,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陆淮聿上车后先是打开了车内暖气,出于私心,他想和梁瑾再呆一会,没有立刻发动汽车。
同样是在车里,梁瑾想起了何家澍。
那天何家澍送他去公司,又在车上和他正式表白,说想要和他在一起,但被梁瑾拒绝了。
他想,可能他也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接受新的人。
他以为自己对陆淮聿的感情不是喜欢也不是爱,或许只是一种习惯。
但他看到陆淮聿的眼泪会心疼,看到何家澍哭着说真的喜欢,却没有太大的感觉。
那天何家澍被拒绝,也不意外,只是略有些狼狈地问:“梁哥,其实你从头到尾、从始至终都还喜欢陆淮聿,对不对?”
梁瑾还是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否认,但何家澍没给他这个机会。
何家澍难得强势了一回,逼视着梁瑾:“梁哥,你骗自己可以,但你骗不了我。”
“你做得太明显了,甚至面上都不愿意装一下。”
“陆淮聿来你家楼下逮我们的那个晚上,你为什么不让我说,为什么不让我上前。”
“你看到他那样可怜巴巴的过来,你就已经心软了,你自己对他放一次又一次的狠话,叫他一次次心灰意冷,看起来好像特别绝情,一点都不在意他。”
“那为什么不让我说?”
“你就是舍不得,舍不得别人叫他难过,舍不得别人让他伤心,你在心里觉得这是你们俩的事,用不着别人掺和。”
“其实我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你们俩站在一起,哪怕是吵架,都好像跟我隔着很远的距离。”
“你同意让我追你,却根本没有认真看过我。”
何家澍有点难过,但没有那么多,说死了他和梁瑾也只是接触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但他就是觉得梁瑾偏心,如果心里早就有人了为什么还要放任自己靠近。
何家澍从小到大,不说是顶顶优秀,却也是拔尖那一小撮里的,也是被人捧着追着,这样被完全比下去的情况,也是第一回。
他难免有点委屈,说话的时候没忍住带上了一点细微的哽咽,硬生生憋了回去。
梁瑾被他的话激到,有点走神,没注意到何家澍这边已经难受起来了。
但何家澍说的没错。
梁瑾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三年来,做了和陆淮聿一样的事情。
他不让别的人给陆淮聿受委屈,但陆淮聿从自己这只能收获冷脸和漠然。
“你心里如果没有他的一寸地方,他误会我们谈恋爱,你为什么不否认也不承认?明明我们没有在一起,不是吗?”
“……”
“小何,对不起。”
到最后,梁瑾能做的,也只是抿着唇,跟他道歉。
——
何家澍的脸在他的回忆里变得模糊,但话语却一句比一句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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