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西汀
从来到赵家的第一眼起,两人就不对付。
梁瑾看他、看赵坚成、看整个赵家的人,都像在看路边的垃圾,只有面对章绍琼的时候,才有点正常人的样子。
好像什么事都入不了他的眼,什么话也激不起他的反应,就他清高,就他一人清风明月,看似是好脾气,实则是梁瑾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
“想见你妈就给她打电话,在这别扭什么。”
梁瑾这次倒是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语气平淡,眼神也没什么波动,好像被戳穿心事的不是他,被骂的也不是他:“关你什么事,少操心我。”
赵明屿切了一声,巴不得撕开梁瑾这幅假皮,看看里面到底是人心长的,还是机器。
“陆淮聿对你怎么样?”
“很好啊,你们不是说了,陆淮聿人很好吗。”梁瑾依旧是漫不经心,上一次赵明屿提起陆淮聿,梁瑾还有一些反应,这次却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有钱人的癖好是不是都很奇怪,陆淮聿也这样吗,你在床上是爽还是痛…”赵明屿以为,这样的话说出口,梁瑾总要有点动怒了吧,至少也该不爽。
但梁瑾好像是喝醉了,脸靠在臂弯上,面庞粉红,眼睛闭着,嘴唇倒是红,语气听起来很无奈,好像一个乖巧的弟弟在和哥哥讲话:“我说过了,你这么好奇,你自己去试试看。”
赵明屿被他的没脸没皮惊到,无语好半晌,骂了他一句神经病。
过了一会又开口说话:“梁瑾,你记得吗,你20岁那年,发洪水,我爸说调直升机去接你回来,你妈说你没事,不用大动干戈……”
梁瑾睁开眼睛,平静地看他两秒,单手撑起脑袋,说:“你今天来和我唠家常的?”
怎么会不记得。
梁瑾应该会一直记得,老到八十岁的时候都忘不掉。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一直活得很辛苦,这些话说出去,大概也不会有多少人信。
梁瑾曾经尝试吐露过一些,只是对方的反应通常都是“怎么可能呢,你爸爸是梁序堂啊”,以及“但你妈妈不是改嫁到赵家了吗”,意识到没有人会真正理解自己,梁瑾选择闭嘴,反正多一个人理解,也不会对他的现状有任何改变。
也是从这里开始,梁瑾不再寻求别人的帮助,如果自己能解决,就解决,解决不了,那就算了。
洪水爆发的那天,没有任何预兆。
梁瑾从兼职的广告大楼出来,却发现自己没有带雨伞,而雨势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因为时间的拖延而显示出有变小的趋势。
手机没电,梁瑾也不好打车,无奈之下只好折返回去,打算等雨停了再走。
那时梁瑾只是一个兼职的模特,也没有自己的工位,只好胡乱的进了别人的办公区,在清一水的桌子上找到适配的充电线,才成功给手机充上电。
梁瑾此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雨点,凶悍地好像要把高楼玻璃尽数击碎,手机充进去一点电,可以开机了,梁瑾听到还没走的工作人员在惊呼,说不可能吧发洪水,简直开玩笑之类的话语。
打开手机,看到气象局发布的红色预警,以及毫无征兆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梁瑾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不是开玩笑,是真的。
那时梁瑾在雁河读书,也确实遇上了百年一遇的大洪水,他极其幸运地,只是被困在大楼一周无处可去,不像很多人,因为住在低矮处,甚至还在睡梦中就被无情带走生命。
等待救援的这七天,梁瑾在做什么?
他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看到浮在水面上的车顶,街道两旁的绿化几乎全部被摧毁,洪水的颜色很脏,吞噬了太多东西却无力承载,空气中散发的味道带着尸臭,难以言喻。
洪水爆发的第四天,梁瑾所在大楼的玻璃几乎碎了个干净,抵挡不住水流的冲击,以及水流所携带的不知道哪来的物品对玻璃窗造成的冲击,只剩最顶上几层因为高度,侥幸逃过一劫。
七天时间,梁瑾没有接到一个电话,甚至是一条关心的短讯,他好像被所有人遗忘了,他被章绍琼忘掉了。
直到第九天,梁瑾和其余工作人员被消防人员和武警人员带出来的时候,他从医院的病床上昏睡了两天终于醒过来之后,才收到了迟来的关心。
章绍琼问他有没有事,又说赵坚成可以想办法调直升机试试。
梁瑾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他在这一刻确信,他是想要被爱着的,想要被一直爱着。
但因为得到的太少,于是安慰自己不需要爱这样软弱无用的东西。
时间隔了太久,梁瑾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复的,好像只是回复了两个字,“没事”。
梁瑾在午夜惊醒过无数次,想如果自己那天执意离开没有回去,会不会也已经被冲走了。
那章绍琼会后悔吗,会不会后悔那么迟才看到新闻,才想起困在这里的自己?
时间过去了四年,梁瑾以前一直觉得,没有什么是时间不能冲淡的伤痛。
就像父亲去世以后,他慢慢的也就不再伤心。
但梁瑾直到现在,闻到压缩饼干的味道,闻到速冲咖啡的味道,都会忍不住想吐。
原来有些东西是时间带不走的,梁瑾不得不承认,他始终在意。
“你能一直这样装下去?”
赵明屿觉得神奇,找不到让梁瑾破防的地方,让他烦躁。
“你能装多久,一辈子吗?”
梁瑾点了点头,赵明屿以为自己得到了想要的回应,感到血液冲向指端末梢,甚至有了些许麻木的快感。
但梁瑾只是,平和地看着他,眼里多了一些怜悯。
“赵明屿,你要什么时候才明白,我根本不在意你?”
“你,还有赵家,我都不在乎,听见了吗?”
“你不会是担心我觊觎赵家的财产吧,你信我,赵家的钱我一分都不想要。”
“我觉得恶心。”
梁瑾是故意的。
他知道赵明屿想要看到自己失态。
可他便不想要他如意。
赵明屿气得面红耳赤,梁瑾却觉得无聊,收回了视线,没再看他一眼,恹恹地说:
“滚吧。”
第32章 32
赵明屿刚想开口骂梁瑾, 陆淮聿就皱着眉过来了,步子迈得大,走得也快, 方向很明确,就是冲着梁瑾来的。
先前, 陆淮聿身边原本乌泱泱簇拥着一堆人, 不知道他低头说了什么,那些人都笑了, 梁瑾依稀听见他们说“陆少好雅兴”, 之后便散开了, 给陆淮聿让出了空位。
陆淮聿一直走到梁瑾身边才停下, 面容冷峻,西服衬衣齐整服帖, 不怒自威。
赵明屿个头不算矮,大学毕业时体检还有182,只是站在陆淮聿面前就不怎么够看,身高矮了他几公分, 气势上又输了好大一截。
陆淮聿习惯性地伸手揽过梁瑾的腰, 照常把人搂到自己身侧挨着。
“他欺负你?”
陆淮聿说得慢, 语调平稳, 平静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赵明屿身上,眼里没什么感情, 让他莫名有些不寒而栗。
露台上没多少人, 但不代表只有他们三个。
本就是主人家,陆淮聿不算大的声音也足够引来边上人的关注,不是为了给赵明屿解围,而是梁瑾不想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 他顺势抬起头看向陆淮聿,从这个角度看到陆淮聿硬朗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
"我们走吧,好吗?"
梁瑾低声说,伸手握住陆淮聿的手,拇指轻蹭他的手背,明明语气极其自然,配上动作,陆淮聿却觉得梁瑾是在和撒娇。
赵明屿看着两人旁若无人亲密的样子,简直要气得晕倒了。
不知道梁瑾从哪里学来的这副狐狸精作态,还真把陆淮聿迷得团团转,这一通操作下来,简直坐实了他欺负梁瑾的事实。
谁欺负谁?
他还没讲两句话,就被梁瑾劈头盖脸一顿输出。
他急得要冒烟,声音都不稳了,伸手就要去拉梁瑾,要他把话讲清楚,但陆淮聿只是很轻很淡地扫了他一眼,眼里那警告的意味一看便知,赵明屿只能讪讪地放下悬在半空的手,忍气吞声,噤声不语。
往里头走出一段距离,梁瑾才松开挽着陆淮聿的手臂,眨了眨眼,说:“他没能欺负我。”
“我知道”,他早叫人盯着,若是赵明屿真的做了什么,不用他来,就已经被人拉走了。
只是梁瑾脾气好,这是一众管家佣人认证的,陆淮聿也清楚,这才在看见赵明屿即将炸毛的时候赶过去拦下,没欺负成功是一回事,有没有受委屈,那就不好说了。
陆淮聿也不怪他先前不说,他发觉自己好像挺吃梁瑾装乖憋坏这套的,比往常面无表情生人勿近的样子多了些人气,乌黑漂亮的眼睛终于不是一直毫无感情的空洞样。
“我还骂他了。”
“是吗?”陆淮聿嘴角带着浅笑,把梁瑾收回去的手重新拉上来,圈在自己的臂弯里,不让他挣脱。
“说说,怎么骂的?”
梁瑾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好像狐假虎威完回来得瑟炫耀似的。
但还是乖乖说了:“我叫他滚出去。”
陆淮聿笑了,丝毫不觉得这也算骂人,他慢条斯理地说:“开心了吗,要不要回去,让他继续站着给你骂?”
梁瑾觉得今天晚上的陆淮聿心情格外好,居然还愿意顺着他做这种毫无道理、仗势欺人的事情来,可能是今天晚上他确实遇到了合适又心动的结婚对象。
梁瑾被拉着去坐了陆家的内部电梯,又被陆淮聿带着七绕八绕,最后才到一个房间门口停下来。
陆淮聿停在门口,没动,梁瑾疑惑地看他,却正中他下怀。
陆淮聿一只手伸进了梁瑾的衣服下摆,不安分地在他后背摩挲。
梁瑾拦了两下,没用,伸手推他:“进去,进去再说。”
“没人敢来这边。”
陆淮聿不管不顾,梁瑾的嘴唇被他吻得很红,因为陆淮聿又亲又咬,下了力气。
好不容易被放开,休息了几秒,陆淮聿又低头去啄吻他的嘴角,带着薄茧的指腹摸着梁瑾的眼皮,没一会儿梁瑾便觉得眼上热热的。
两个人唇贴着唇,陆淮聿低声轻语:“你先进去,我晚点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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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淮聿把被梁瑾抓皱的西装袖口抚平,又看着梁瑾乖乖进了房间,这才转身离开,进入电梯的时候面容平静,好像刚才把人抵在门上吻得七荤八素的罪魁祸首不是他。
在情欲的催促下,很多人都会失控,管不住下半身,更何况是从出生开始站在高位的人,情事是最容易得到手的。
但陆淮聿不是这样的,在梁瑾出现之前,他一直被林听颂戏谑清心寡欲,他只是很挑剔,又过分高傲,看不上别人,也不打算让别人靠近自己。他只有在梁瑾面前才会露出一点点失控的苗头,而实际上,就连梁瑾也无法判断陆淮聿什么时候是失控的,因为陆淮聿面上看起来总是云淡风轻,游刃有余。
那样的从容并非一朝一夕养成,那是世代积累的结果,是生来就带在身上的。
陆淮聿走到庄园的另一头,花了些功夫,但老太太喜欢幽静,也只能由着她去。
知道陆淮聿在结束之前必然要来看看老太太,岑佩早早就在门口候着了,看见陆淮聿走近,微低着头,很是恭敬道:“少爷。”
陆淮聿只是点了下头,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神微动,轻声问道:“奶奶睡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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