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未婚夫他叔先婚了 第66章

作者:耶子水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作之合 甜文 先婚后爱 近代现代

“把能伤害到你的刀尖全部朝向外,明白吗?”

叶知丛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怔怔地问:“那些所有人里……也包括你吗?”

陆放沉默了一瞬,胸膛好似起伏了下,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停顿,随后淡淡吐出:

“包括我。”

第38章 温柔陷阱

“其实, 我已经很乖了,对吧?”

叶知丛又温温柔柔地笑起来,明明唇角上扬, 眉眼弯弯,怎么看起来却总是那么违和呢。

那双干净的眼底聚集起了些水汽,看过来的目光像隔着层透亮的玻璃。

陆放被攥起的心脏被狠狠掐了一把,喉头滚动半天,才从胸膛里滚出来闷闷一声:“嗯。”

“很乖了。”

真的很乖了。

他受了天大的委屈都不会吭声的,只会默默躲在角落里当蘑菇,无助地消化那些想不明白缘由的恶意,承受他看不懂的、林岚熙无法自控的情绪。

然后他告诉自己,没有心就不会痛了。

可是心脏明明在跳动啊, 一个人怎么会没有心呢?

只有小怪物才会这样。

所以他是小怪物。又正因如此, 所以他才会遭受那些。

他连逻辑自洽,都在把一切归因于自己, 没有责怪过任何人。

可明明,全都不是他的错。

他窝在陆放颈边悄悄流眼泪, 像丛林中野生的小蘑菇找到了参天大树, 躲在繁茂的树冠下避雨。

他好像见过这样的风景的, 多年前他曾经指着那可以遮天蔽日的树冠和粗壮的树干说:“蘑菇!”

林岚熙笑他,说这不是蘑菇,这是大树。

林岚熙指着画面中角落里那颗小小的、只占据画面中一丁点位置的两笔勾勒完成的横竖,说“这才是小蘑菇。”

三岁才刚过半的叶知丛看不懂油画,他眼里只看得到用刮刀随手抿上去的两笔颜料。

林岚熙牵着他的手教他走远一点, 问他:“这样呢?”

叶知丛瞬间睁圆了眼睛。

好神奇。

只需要向后退几步,那颜料就真的变成了鲜活的蘑菇。

叶知丛看入了迷,他仿佛看到那颗蘑菇在风雨里成长, 他的妈妈有魔法,用画笔给了他一个五彩缤纷的新世界。

他着急地想给妈妈分享自己的新发现,他想说如果要画一座大山,那这里的参天大树就也变成了那巍峨大山之下、用刮刀勾勒出来的两块颜料,需要站远一点才看得到。

可他组织不好语言,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他只好指着大树,急切地又念了一遍:“蘑菇!”

……

林岚熙崩溃了。她和叶威德爆发了剧烈的争吵,叶威德说她生的孩子和她一样,两岁多的时候还不会说话,现在又指着大树叫蘑菇,不是有病是什么?他们叶家可没有精神病史。

林岚熙疯狂怪叫着说她没有病,她的孩子也没有病,她揪着叶知丛的衣领从地面上拖过去,指着她的画逼问他,“你好好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叶知丛吓得浑身发抖,他连哭都不敢哭出来,面容扭曲的林岚熙太过于恐怖,在夜半的梦中都不肯放过他。

他被不知名的怪物追逐,那怪物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他跑不过、躲不开,他被可怕的怪物追上来,拎着他的衣领站在一片黑暗里,耳畔是呼啸而过的奇怪的风声。

他终于看清了那怪物的模样。

黑色的不可名状的东西扭曲成一团,逐渐变成了林岚熙的脸。

那天夜里,林岚熙烧掉了她画过的所有画。

她再也画不出来美好的东西了,她看着她的作品,那些灵气充沛的、一张张一幅幅色彩清透又干净的风景画,仿佛在嘲笑着她此刻的狼狈与不堪。

那是她死去的学生时代。

她的生命力被抽走、被吸干,挣扎着再生的速度根本抵不过这个叫家的牢笼、那过于恐怖的吞噬能力。

他的妈妈是想保护过他的。

可他的妈妈再也保护不了他了。

当一个正常人被逼成疯子的时候,这个家里的其他人,都是刽子手。

他们才是最会隐身的疯子。

-

陆放没哄骗他不让他哭,他需要哭出来,把那些沉疴已久的污水一点点排干净。

有太多在童年时期不明白缘由的事情,在长大后察觉到的那一瞬间,反而会更痛苦。

突然反扑的悲伤席卷过来,像龙卷风一样,带走全部力气。

那些不被回应的困惑和情绪从来不会凭空消失,它们只是躲藏进构造复杂的神经系统里,在以后遇见到每一个平常的小事中,便能触发心底最深处的警觉神经,使得人过度担忧和紧张。

叶知丛越哭越大声,直到最后,他终于指着早已黑掉的屏幕,哑着嗓子骂:“坏东西!”

哭声渐缓,陆放替他拭去最后的泪。

叶知丛哭得鼻头都红透了,等突如其来地悲伤全过去,这才瓮声瓮气地问:“我是不是哭得太厉害了……”

他哭了好久,自顾自地发泄那些释怀不掉的难过,陆放安静地等在一旁,递水递纸,没有一丝一毫地不耐烦。

他又想道歉了,他让他等了很久。

可陆放却说没关系,他明白的。

小时候由于心智不够成熟,承受不了太多,他的大脑便会拼命的为他找逻辑、把伤害冻起来,以为了给他创造出一个安全的角落,等到他有了一定承受能力和修复能力的时候再放出来,不然会崩溃的。

陆放轻拍他的脊背,捋顺人脸上黏腻的碎发,用温热的毛巾擦拭掉哭出来一头汗的额头。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陆放说:“你已经很努力地在保护自己了。”

擦干净脸,陆放又抬手揉了揉那颗圆脑袋,低声夸他真厉害,圆圆的小脑袋怎么能想出这么聪明的办法,好好的把自己养这么大。

叶知丛也很认真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在心底里悄悄给自己的大脑说了句谢谢。

谢谢你,把那些伤口都藏起来,让我现在才找到。

其实伤口只有在温暖的地方才会发痒,要是一直冻着,只会一直没知觉。

叶知丛哭累了,软塌塌地贴过去,双手搭上陆放的肩。

圆脑袋抵在手背上,侧过头来,视线中是陆放暴露在他面前的颈部动脉。

那里的血液一定很充足,鲜甜滚烫,叶知丛舔了下自己的齿尖,随后轻声道:“你抱抱我吧。”

他这次没有再想做。

他闭上眼,向人索要来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隔着衣物布料,相贴的温度却好似比昨夜的赤/裸更灼人。

陆放环过他腰侧搭在他脊背上的手,和偏过头来亲吻他额角的唇,比鲜甜的血液更诱.惑。

他这次没有去咬他。

他也学着陆放的样子,仰头还了人一个不带任何意味的亲吻,吻在那颗眼尾的小痣上。

我好像,不需要再用这颗小痣才能认出你了,陆放。

叶知丛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和之前那个认知阶段里的‘陆放’告别。

然后再重新认识新的陆放。

-

陆放抱了人好久,最终还是把那句引导意味太强的话语咽了回去。

他怎么会察觉不到叶知丛对他的称呼已经从‘老公’改为了名字,这宣告着他身份的转变,和一个阶段的结束,代表着新阶段的开始。

他知道的,他有无数种方式,可以让叶知丛察觉到那份‘喜欢’。

哪怕是欺骗过那个聪明的大脑,产生出喜欢的错觉。

他也做得到。

可在他说出‘包括我’的那一瞬间,在他察觉出自己犹疑的一刹那。

他的本心便先一步替他作了回答。

对叶知丛来说,或许他这是在为人亲手编制着一个没有谎言的温柔陷阱。

如果叶知丛再长大一点,不是那个象牙塔里不谙世事的乖学生,当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体系全部成熟。

他还愿意跳进来吗。

如果他遇到了他真正喜欢的人,那一瞬间的心动抵得过所有动心的错觉,当他明白他一直以来的依赖只是可供停靠的港湾,短暂的驻足和停留永远阻挡不了飞鸟离去的翅膀的时候。

他做得到放手让他走吗。

陆放不知道。

他甚至下意识躲避他习以为常的预设习惯,不敢再继续深入的想下去。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他舍得毁掉他放纵出来的小孩吗。

-

叶知丛抱着厚厚的大红包,发了很久的呆。

陆放说这是给他的压岁钱,压邪祟保平安的,“收着吧,别人家的小朋友都有。”

叶知丛捏了捏红包,有些不舍得丢手,他仰头问:“所以我是你家的小朋友吗?”

陆放低笑了一声,“嗯,新的一年,祝小朋友可以健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