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服软啊 第51章

作者:浪山 标签: 甜文 HE 近代现代

那些宫人不敢拿真正的皇子龙孙开玩笑,便看上了翘君,他是先皇的子孙,他身上流着真正的王血。

他们赌对了。

翘君急病痊愈那一天,宫中设宴款待方士,龙颜大悦。

“皇帝舅舅以为我会在成年那一天死去,他想错了,得知我早夭,他哭得好伤心啊。”翘君托腮说,“立刻就下令换了我的尸身,割开我的脖子取血,他要用我的血做九九八十一根蜡烛,每次蜡烛燃起,我的血泪就会抚慰那些死在先祖手中的亡魂,鬼神之力会庇佑他的子孙后代。”

“可惜,我没有那么多的血,凑不够八十一根蜡烛。”他看着微敛着眉的裴序,轻松道,“没关系,没有血不是还有肉吗?我就飘在半空中,看着他们一块一块地割我的肉——”

“不要再说了。”裴序哑声打断,问道,“那他呢,你兄长他没帮你吗?”

“他在陪着我呢,在我病死的那一天,在我被做成蜡烛的那一天,在我的蜡烛燃烧着的每一天,他都在旁边看着、陪着我……

“你害怕了吗?我不是来找你索命的,兄长。”翘君把手搭在裴序温热的手背上,“我说过了,所有人里,只有你对我最好。”

“好在哪里?”裴序没有挣开,面色冷淡地问,“好在他什么都没有做吗?”

“好在他真心爱我。”翘君语气轻快。

“那不是爱。”裴序看着他,神色近乎怜悯,“如果他真心爱你,但凡他勇敢一点他都会为你拼死抗争,带你亡命天涯,他不会被你一句话劝回去,眼睁睁看着你死后被千刀万剐;懦弱一点也无所谓,起码他会心甘情愿陪你赴死,黄泉路上有个伴。什么都不做,什么都做不到,在死后表演深情,他就只是一个虚伪的懦夫。”

翘君不服气地问:“他就不能又爱我,又怕死吗?”

“能。”裴序垂眸看他,目光清明,“但他不能一边说爱你,向你承诺得千好万好,一边怕死怕得哪一条都没做到,只把自己保护得最好,摘得干干净净,装得大义凛然。”

翘君抿着唇角不说话了。

裴序反问他:“你缠着我,是因为你真心爱他吗?”

“我不知道。我希望他是真心爱我的,他战战兢兢地爱着我,因为想念我所以喂养我,虽然恐惧我但还是愿意陪着我;我也是真心爱着他,我爱他,所以愿意为了他的江山而死,这样我的死就会变得更有意义。”翘君轻声问,“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我的一生,还剩下什么呢?”

裴序反问他:“那你缠着我,又能得到什么?你以为的爱吗?”

“你的匕首掉在地上的时候,我听到你在对我说话,你说如果有来生,你一定会陪我同生共死。我不计较你是不是真心爱我,只要你能履行你的承诺。”翘君回忆着那时的情景,双眼微微发亮,很高兴地说,“兄长,我终于等到了你的来生,这一次我给你选,你要陪我同生还是共死?”

裴序问:“有什么区别?”

“同生就是我用你弟弟的身体活下来,共死就是履行你没完成的约定,陪我一起赴死。”翘君抓着他的手,不依不饶地说,“不管怎么选,你都要永远陪着我。”

裴序叹了口气:“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翘君回答:“没有。”

“那我选同生吧。”裴序反握住他冰凉的手心,在翘君怔愣住想要抽出时,他更紧地缠绕住翘君的手指,垂眼专注地看着他,“不过,非得是我弟弟的身体吗?他是活人,肉身被你的怨气侵蚀,不出两年就会枯朽,你想让我每隔一段时间就重新认识你一次?”

翘君是鬼,在他的目光下却无端感到脸颊发热,小声问:“你要怎么样?”

裴序倾身靠过去,凑在翘君耳边,循循善诱道:“你还记得那个叫钟悬的小子吗?你觉得他的身体怎么样?”

“钟悬,验证码验证码!”奶牛猫心急火燎的叫声从卧室里传出来。

“4685。”钟悬回答。

过了几分钟,手机响了一声,终于不是猫鼓捣出来的手机验证码,钟悬等到了他预想中的答复。

钟悬垂眸思忖片刻,把这条新短信删掉,走进卧室找那只不安分的猫:“你在干什么?”

猫没有回答,一见他来了,前腿并立,端庄地坐在床上,结果下一秒,整只猫都被钟悬端了起来。

他拿起被猫藏在屁股底下的平板,亮屏后,该猫新发布的无美颜自拍照映入眼帘,标题为“泥嚎窝素奶牛猫”。

新号数据不错,发布不到三分钟就有两百多个点赞。

钟悬翻了翻新评论,越看越觉得好笑,顺手把几条对他的猫发表不正当言论的评论删除,低头问:“不打游戏喜欢上自拍了?”

“我在做两手准备。”猫仰着脸看他,振振有词地喵喵叫,“万一我的身体拿不回来了,我还可以做网红猫接广告给自己挣猫粮。不然猫在屋檐下,老要看你的脸色——”

“你什么时候看过我的脸色了?”钟悬放下平板,逮住这只体型小小、脾气大大的奶牛猫,垂眼问他,“不一直是我在看你的脸色吗?”

猫不听,抬爪抵在钟悬嘴巴上,被他抓住移开了。

“我觉得我可以在这方面作出一番事业。”猫威严地说,“我很认真的,你别捣乱。”

“嗯嗯,事业。”钟悬强制亲了猫一口,捏着他的爪垫说,“那也不能光拍床照吧?要不要去海洋馆,让裴意浓带你去看大鱼,顺便拍点其它风格的照片?”

猫疑惑地问:“为什么是裴意浓带我去?你不去吗?”

钟悬眨眨眼睛:“我和师兄有点事,你也别来给我捣乱,好不好?”

猫听出他嫌自己和裴意浓碍事了,毛绒绒的尾巴不满地甩他一下,从他怀里跳了出去:“好好好,我和弄弄走,不打扰你们。”

第61章

几个师兄们都知道,师父离开是为了处理一件棘手的事——解除他亲手施加在钟悬身上的禁制。

两年前,钟悬在平临市大开杀戒,打得过的、打不过的都往前莽,把姜丑吓得要死,以为师弟发疯了。

师父看着原本眉清目秀的小徒弟破破烂烂地回来,人破破烂烂的,猫也破破烂烂的,气不打一处来。胡林热衷于除鬼是为了赚钱,管一豹热衷于除鬼是他就爱打架,可钟悬没有目的,他纯粹是在跟自己较劲,他厌恶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最终,师父同意姜丑的请求,给钟悬下了禁制。

禁制的作用是为了限制钟悬的行动,让他珍惜自身,在合适的年龄做合适的事,以后真想做个捉鬼师有杀不完的鬼,现在就好好做个乖学生,该上课上课,该交朋友就交朋友,哪个年方二八的小男孩像他这样整天阴沉沉、杀气腾腾的。

可惜钟悬是个犟种,禁制对他而言何止是不管用,简直屁用没有,还给他玩出了新花样。

一年前,胡林遇到一个很难缠的鬼,搬救兵找上小师弟钟悬,钟悬过去看了看,也没辙,但他提出一个想法。

他可以脱离人身,把身体变成一个引诱鬼上身的笼,如果鬼尝试占据他的身体,它同样会受到禁制的钳制,上了锁链的大象,就算是一群蚂蚁也可以把它啃死。

胡林惊叹师弟你是个天才啊,迫不及待展开实践。

试过几次后,这个钓鱼执法的天才计划的弊端也暴露出来了,鬼对一具永生的身体的确很渴望,可它们的报复欲更强,抢夺身体落入陷阱后,它们怒不可遏,无一例外地想要撕碎钟悬的肉身。

有一次真被撕碎了。

把身体捡回去给师父缝的那一天,是钟悬记忆里,胡林师兄被揍得最惨的一次。

钟悬也该挨揍的,但他一没身体,二没痛觉,三揍也没用,这小子放纵惯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服管。

师父问钟悬:“像个人一样活着,对你而言有这么痛苦吗?”

那时自己回答了什么钟悬不记得了,可能什么都没回答——不知道不想说说不出,就是他假装自己还活着时最大的痛苦。

如今明明是做同样的事,但在潜移默化中,似乎有什么事情悄悄发生了改变。

管一豹显然对胡林当年挨师父揍的事记忆犹新,按电梯往楼下去的时候问:“你确定真要这么干?你束手就擒了我没打过师父不会找我麻烦吧?”

“你们不说他上哪知道?”钟悬双手插兜,懒懒散散地靠在轿厢上,“我本来也出不了手,不束手就擒怎么骗过它?”

“可胡林不是让你再等等,还有别的办法吗?”管一豹问,“万一师父回来了呢?”

“回来了也不要他救。”钟悬面无表情地说,“晏尔是我喜欢的人关他什么事?胡林那边已经确定这鬼至凶至厉,没有超度的可能了还等什么?再等下去晏尔的身体怎么办?”

“我一直以为你跟我才是同一种人,一样冷血无情只爱打架。”管一豹竖起大拇指,“没想到啊,师弟你还是个情种。”

钟悬没有搭理他,管一豹接着说:"主要我怕它夺舍不成反被骗,把你这张挺好看的小脸蛋撕成十八块。提前跟你说好啊,我可干不了这么细致的针线活,缝纫这种事别找我。”

“找姜丑吧,他做事最细致了。”钟悬开了个玩笑,“让他边哭边缝。”

管一豹摇头道:“他那胆子连魂都怕,见尸体别把他吓晕过去咯。”

几句闲话的工夫,电梯门开了。

两个人走出去,一前一后穿行在酒店12层的幽长走廊里,脚步声淹没在走廊的厚地毯深处。

钟悬停在其中一间客房门前,和管一豹对视一眼,“笃笃”两下敲了敲门。

客房门从里打开,钟悬拍了拍裴序让他准备好,走进去,迎面对上搂着抱枕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晏尔”。

他没有动,只有眼睛从电视屏幕转到钟悬的脸上,然后缓缓坐了起来,像是觉得疑惑,又来了点兴致,歪了歪头,有恃无恐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钟悬垂眼看他掩在宽大衣袖下的手腕,干干净净,那根红线怕是已经被它察觉扔掉了。

草率的偷袭计划果然不会奏效,他也不遗憾,往旁让开一步,露出身后提刀挟持裴序的管一豹。

翘君神色一怔,片刻后笑了起来:“你们不敢杀他。”

“我也不是来杀他的。”钟悬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只是告诉你,人质嘛,我们也有。”

裴序瞥了眼抵在自己脖子旁的雪亮刀口,低声问:“你们来真的啊?”

“做戏做全套嘛,暂且忍忍。”管一豹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压低了嗓音,“大明星,完事儿以后给我签个名呗。”

裴序不敢不签,他毫不怀疑万一钟悬那边没谈拢,身后这个五大三粗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家伙真的会割断他的脖子,他简直有点后悔给钟悬搭这台戏了。

钟悬抬手点了点翘君的心口,对他说:“你不伤他,我也就不会碰裴序,在这个前提下,来做个交易吧。”

翘君看着他:“什么交易?”

钟悬朝他笑了一下,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内里血气汹涌的可怖鬼相。翘君却很清楚,他和自己一样,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鬼。

这只恶鬼说:“把晏尔的身体还回来,我的这具任你处置,怎么样?”

此刻,裴意浓和奶牛猫蹲守在酒店大堂。

晏尔这个人,说好听点是好奇心旺盛,说难听点就是热爱找死。既然知道钟悬给他买海洋馆的门票是为了支走他自己去干危险的事情,那他更不可能就这么没心没肺地出去玩。

他已经制定好了周密的计划,钟悬和他师兄要离开酒店去办事,他俩没开车,大堂是必经之路。

只要自己和裴意浓做好伪装,不被发现,提前准备好车,就能一路尾随他们,看看钟悬瞒着自己究竟要去做什么!

“过去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下来?”裴意浓竖起一本杂志挡着脸,小声问猫,“他们不会已经走了吧?”

猫此刻不方便打字,抬爪努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希望裴意浓能够领会他的意思:耐心一点,不要打草惊蛇,再等等马上就来了!

又过去一个小时,裴意浓换了一本杂志,边看边说,“要么他们早就从地库走了,要么他们就没离开过酒店。说不定他支走你就是看你看烦了,想清净一下。”

猫喵了一嗓子,恼怒反驳:“不可能。”

裴意浓翻过一页:“别喵了,听不懂你说话。”

猫从他腿上跳了下去,依旧保持小心谨慎的姿态躲在桌椅和沙发的角落里,探头探脑地往电梯的方向看,等待着钟悬和他师兄从电梯里走出来。

有个人从旋转大门走进来,猫没有在意。

他随意看了看,忽然止住脚步,留意到沙发底下露出一根没藏好的黑色猫尾巴。

猫蹲累了,团在沙发底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赫然停着黑色的裤腿和皮鞋,耳边响起一个年轻男人的嗓音:“你怎么在这儿?”

猫陡然一惊,耳朵向后压平,猛地往沙发外窜,想往裴意浓的方向逃。

男人的手伸过来,猫嗅到他手指上的气息,爪子在地板上打滑了一瞬,随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晕眩地倒在地上,只能任凭男人捏住猫的后颈皮把他拎起来抱在怀里。

晏尔竭力张开猫嘴,大声求救:“弄弄!救命,有猫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