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服软啊 第48章

作者:浪山 标签: 甜文 HE 近代现代

裴意浓倒是瞧了,但不明白它怎么突然软了,可能因为猫是液体。

他一心要把晏尔带回家,最好的理由当然是晏尔想回家不愿意再跟着钟悬了,故意问给钟悬听:“你今天要不要跟我走?要的话就直说。”

猫有气无力地喵了一声。

裴意浓抬起头,望向正往这边走的钟悬,彬彬有礼地请教他:“它刚刚说什么了?”

钟悬说:“喵。”

“你喵什么喵,”裴意浓一脸莫名,“我问你晏尔说什么了。”

钟悬静默片刻,掠了心虚的猫一眼,回答裴意浓:“他说,喵。”

第57章

这是晏尔此生吃过折磨的一顿午饭。

猫站在餐桌上,脖子系着米黄色的小围兜,面前是两位巨人般硕大的男性人类,他们的投影一左一右落在黑胡桃木餐桌上,光脑袋就比猫和垫高的圆碟子加起来还要大。

圆头圆脑的小猫咪被他们衬得弱小又无助,战战兢兢地低下头,把一小块被切碎的酱肘子舔进嘴里。

一半是钟悬切碎的,另一半是裴意浓切碎的。

这口吃了这一半,下一口就得吃那一半,不能厚钟薄裴,也不能厚裴薄钟。

他们自己不吃——一个不用吃饭,另一个不爱吃油腻的,两个人闲着没事干,偏要盯着猫吃饭。

目光有如实质,在猫的后脑勺烧出了两个窟窿,猫不敢应声,也不敢抬头,只顾着埋头吃饭,寄希望于能够息事宁人,可惜没宁住——

盯就算了,猫可以忍,他们却忍不了,一问一答地吵起架来。

裴意浓问:“你不能给它买点鱼吗?谁家猫吃猪肘子?这种重油重盐的东西吃坏肾脏怎么办?”

“我家猫乐意,你别管。”钟悬说,“这是只死猫,偶尔吃点没有影响。”

“你才死猫。”裴意浓回骂,“你是救了晏尔没错,我真诚地替他感谢你,可是也不代表你可以人品低劣到当面侮辱他吧?”

钟悬叹了口气,看向裴意浓:“我的意思是,他暂居的这只猫身已经死了,别说吃肘子,就算吃砒霜都不会伤到耳朵的魂魄,我这么说你放心了吧?”

裴意浓没有放心,又找到了新的发挥角度:“你凭什么让他待在死猫的身体里?钱没给够我付,给我换活的。”

“不是钱的问题。”钟悬说,“活猫的身体里有它们自己的魂魄,凭什么让给你?动物也有生命权请你放尊重一点。”

钟悬率先抢占了道德制高点,裴意浓终于不说话了。

奶牛猫低下头,透过碟子反光的边缘偷偷观察那两个互不相让的人类,明明最开始还能维持冷淡的点头之交,怎么认识自己以后反而关系越来越差了?

他没有孩子,以后也不会有了,却罕见地在青春期都没过去的年纪里共情了自己的父母。

当初他和裴意浓因为爸妈多夸了对方一句、多给对方喂了一口蛋糕而争执不休、大打出手、对簿公堂的时候,他们应该也是这么头痛和无奈吧……

不对,他俩吵架的时候爸妈可以一手提一个,把他们分开就好了。

猫却只能被他们提溜起来,毫无主动权,又说不了人话,一张嘴就是喵喵咪咪,这还怎么劝架?

晏尔原以为他们会就此偃旗息鼓,却没料到钟悬性格里刻薄的那一面在沉寂很久后突然冒出来,飘在半空睨视裴意浓,乘胜追击道:“什么都不懂就少说两句,挑这么多刺不会显得你有多厉害多关心耳朵,反而一张嘴就露怯,你的高分其实是买来的答案吧?”

“现在不是学校里你一口一个学长好的时候了?”裴意浓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挑衅过,轻嗤了一声,抱臂打量他,“我真的搞不懂,耳朵又不是没朋友,怎么会跟你这种人厮混在一起?你到底怎么威胁他了?”

“他没跟你说吗?”钟悬有些疑惑地歪头看他,“我现在是他男朋友,弟弟。”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猫咕咚一下,艰难地把肉咽了下去,却不敢抬头,眼珠子偷偷往左瞟,余光瞧见左边的巨人僵硬地把头转过来,盯着猫的后背。

猫毛都要被他烧穿了,他却还在嘴硬地说:“你说是就是?我哥就不是同性恋,是也不会看上你!”

钟悬轻描淡写地反问:“你说不是就不是?我还得当面跟他亲一口证明给你看?”

谢谢钟悬,猫彻底吃不下饭了,红烧酱肘子从来没有这么难以下咽过。

他们投在餐桌上的影子与充满压迫感的目光织成天罗地网,将猫凄惨地网罗其中,挣脱不开。

晏尔第一次知道钟悬也会有胜负欲这么强的时候,当初那个叫孙州的小子当面骂他也没见钟悬给他一个眼神,怎么今天火气这么大?

也是第一次在裴意浓的眼睛里看到这么接近不可置信的情绪,可能爸妈感情破裂或者其中任何一位出轨了搞出私生子他都不会震惊成这样,只会缜密地制定计划保住双胞胎的地位,再把私生子送到外太空去,地球上只能存在晏尔一个会和他争宠的生物。

——很好,现在多了一个。

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讲,钟悬应该不能算是一个生物。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裴意浓愿意接受的好消息,谨慎地决定起码二十年以内都不会跟他提。

但是也有一件好事,晏尔苦中作乐地想,我现在居然是一只猫。

猫不会说人话,也不用给裴意浓一个解释,他只要继续吃吃睡睡玩玩,就能躲到裴意浓自己说服自己的那一天——也有可能是决心把钟悬发射到外太空的那一天。

奶牛猫低头嗅了嗅自己猫生中最后一顿红烧酱肘子,虽然没有胃口了,但依旧很香。

既然是最后一顿,那就更不应该浪费,嗷呜几大口把切得细细的碎肉条卷进嘴里,嚼巴嚼巴咽下去。

猫的好食欲让两位巨人都沉默了,耐心等待他吃完午饭,垂着眼专注看猫低头舔肉,抬头咀嚼,粉色的猫猫嘴一动一动的。

室内彻底静了下来,只剩下猫吧唧吧唧的干饭声。

直到奶牛猫咽下去最后一口,甚至没顾得舔干净自己油乎乎的猫嘴,嗒嗒嗒跑到裴意浓面前,柔顺无害地低下头,蹭了蹭他的手指。

裴意浓面色稍缓,那股被双胞胎背叛的怨气还未平息,就见这只没心没肺的猫又嗒嗒嗒地跑到钟悬面前,公平公正地也蹭了蹭他的手。

钟悬把他的围兜摘了,接着扯了张湿巾,一手抬起猫脑袋,另一只手把猫脏兮兮的嘴巴擦干净。

擦完也不放猫走,捏住猫的一只前爪,用控诉渣男的语气问:“为什么不帮我说话?你说要养我一辈子的誓言呢?被你吃了?”

裴意浓一脸冷漠地瞥了眼钟悬,抓住了猫的另一只前爪,用“你最好是个渣男”的语气问:“晏尔,你跟他只是玩玩而已,对吧?”

晏尔:“……”

猫吊着前爪,被迫用两条后腿站立,像极了小时候贴墙罚站的时候。

两只三角耳朵不受控地向两侧平贴,耷拉成飞机耳,有些委屈地冲钟悬喵了一嗓子:“宝贝,我是真的爱你。但弟弟是我妈亲自生的,很辛苦的,看在她的面子上,你对弄弄态度好一点,不要再惹他生气了好不好?”

钟悬垂眼看他,没有回话。

“爪子爪子,”猫瞅了自己的前掌,哀哀地叫唤,“我的爪子酸了,你松松手,这个姿势我不太舒服。”

钟悬这才勉为其难地松了手。

猫得到一半的自由,又转而向裴意浓跑去,这次不要钟悬翻译猫话了,他让裴意浓拿出手机,平放到桌上,用肉垫在屏幕上拍拍打打。

猫的爪子太不灵便,打五个字删四个,几分钟才艰难地敲出一行——

弄弄,他是你嫂子,放尊重一点,不要动不动对人家大小声。

看清楚这行字后,裴意浓近乎呆滞地看着那只一脸坦然恬不知耻的奶牛猫,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有股抑制不住地想往他哥的傻瓜脑袋上狠狠敲一下让他清醒一点的冲动。

可晏尔现在变成了一只猫,站起来还没他的巴掌大,真敲一下可能就砸扁了。

他忍下不悦,问猫:“你只管我不管他是吧?”

天地良心,猫明明两个人都劝了,不能因为弄弄听不懂就误会他偏袒了钟悬吧?

奶牛猫看了眼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表面被他尖利的爪子刮出了几道浅痕。

他犹豫片刻,没有再试图打字沟通,往前走了几步,后腿站立,用猫的怀抱搂住裴意浓,仰起脑袋,轻轻地朝他喵了一声。

裴意浓冷眼看了它许久,最后才伸手摸了摸猫的脑袋,低声问:“你不会被他欺负,对吧?”

猫回答他:“喵。”

半个小时后,晏尔送走了要回学校上课的裴意浓,钟悬原本请了整天假,也被赶去了学校。

他特地小跑去阳台偷窥,看到这两个人是错开走的,丝毫没有要搭话或者和好的迹象,失望地掉头回卧室睡午觉。

奶牛猫吃下了远超它体型的分量,小肚子撑得圆圆鼓鼓,连弹跳能力都受到了影响,鼻子“啪”的撞到床垫,反弹回地板上。

猫顺势打了个滚,抖了抖毛重新爬起来,仰望高高的大床。

他抬起前掌,伸了伸爪子,心想钟悬你自己不给猫剪指甲,就怨不得我了。

好在床单比沙发垫耐刮,猫在大床上奔跑,腾飞,啪唧一下扑进自己的小毯子里。

眼皮刚合上,他又觉得缺了点什么,重新睁开眼,瞳孔微微放大,在大床上巡弋了一圈,然后叼着毛毯一路拖到钟悬的枕头上。

站在上面,确认了此处是最柔软的地方。

猫裹着毛毯蜷在蓬松的枕头上,两只粉嫩的爪子忍不住按压上去,张开又收拢。浑圆的眼睛半眯起来,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尾巴尖从毯子边缘伸了出来,慵懒地晃动几下。

等他踩累了,这才心满意足地趴进自己踩出的小窝里,团成一颗巧克力奶球,长长的胡须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呼噜声渐渐变得绵长。

钟悬没上晚自习,黄昏时回到家,刚进卧室,就见有只小猫在他的枕头上睡得四仰八叉,毛毯被他蹬到脚下去了,毛茸茸的小脑袋旁边还有几根可疑的勾丝。

他捏捏猫耳朵,戳戳猫的嘴筒,又拽了拽猫的胡须,抓着猫掌看他啪嗒嗒哪里都踩得去的脏爪子,晏尔这才被他弄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不擦脚就踩我的枕头,”钟悬把猫拎起来,故意吓唬他,“信不信我剁你的爪子?”

猫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此刻才彻底苏醒过来,没有搭理他的玩笑话,四肢扑腾着要钟悬放下他。

钟悬把猫放回床上,半跪在床旁边,打量他要做什么。

猫踩过松软的被子朝钟悬跑去,伸手抱住他,深深埋进他的颈窝里,喵了一声说:“钟悬抱一下。”

爪子勾着钟悬的脖颈皮肤,很小心地没有勾破皮,只留下一点轻微的刺痛,但比刺痛更有存在感的是贴在皮肤上的一团柔软的绒毛,扫过锁骨的温热呼吸,还有小猫胸口扑通扑通的跳动。

钟悬短暂地愣了片刻,轻声问道:“怎么了?你又做了什么坏事要我原谅你?”

猫好意和人贴贴却被污蔑,不太高兴地用尾巴尖甩了他一下,松开他,往侧边钟悬的肩膀爬去。后腿差点踩空,踉跄了一下才站稳,问他:“你跟裴意浓说你是我男朋友,是怕我会就这样跟他走吗?”

钟悬怕他掉下来,伸手把他抱住,然后才想起来回答:“你会吗?”

“我是想带你一起回家的,可是你和裴意浓碰上容易吵架,你在我家也不一定待得惯,不想去就算了。”

猫站在他的手心里,从他的袖口嗅到一股熟悉的、沾染在枕头上的苦味。

钟悬眉眼微垂,表情看着并不怎么相信他的话,有些凉薄地拆穿道:“你不是不高兴了吗?”

“是有一点。”晏尔诚实地说。

钟悬看着他:“你跟我只是玩玩而已,对吗?”

“当然不是。”晏尔矢口否认。

钟悬望着猫,猫也望着钟悬,透亮的铜黄色眼睛里倒映着他疏朗的眉骨,和微微泛光的、栗子色的眼睛。

晏尔喜欢他眼睛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