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浪山
可能是拿到欠条的原因,裴意浓消气以后还是给了晏尔一条低配护身符——和田玉串珠的手机链,防摔且耐造,很适合花式败家的晏尔。
只是晏尔怕误伤钟悬,每次都是当着他的面就挂起来,裴意浓一走立马解开塞进鲨鱼包的口袋里。
他一度很担心那只厉鬼会再做点什么,好在这两个月来相安无事——晏尔眼里的相安无事,实际上每一次他从穿衣镜前面经过,都有一只小黑猫负重前行,金瞳骤亮,替他震慑住要冒头的厉鬼。
直到周一凌晨,晏尔睡熟,小黑猫头顶开被子,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溜走,一如往常在天亮前离开。
十分钟后,卫生间的镜子突然大亮,“砰”的一声碎了一地。
晏尔被这个声音惊醒,刚坐了起来,一只苍白的手猝然伸过去,就要掐他的脖子。
晏尔猛地低头,一猫腰惊险地躲了过去,飞快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往书桌那儿跑,他的护身符塞进包里了。
刚够到鲨鱼包,下一秒,包就被厉鬼挥手甩飞到几米处,撞在门上掉了下去。
晏尔生无可恋地被摁在墙上动弹不得,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的卧室为什么要这么大。
而且更可怕的是,除了他以外,家里再没人听见此处的动静,连一向机敏的狗丞相都没有叫唤一声。
他被掐住脖子喘不过气,仰起头吃力地和鬼沟通:“不是,大哥……大半夜的搞偷袭,会不会太不讲武德了啊!”
“我也没办法,等了你这么久,只有现在他不在。”厉鬼低头,凉丝丝的黑发几乎要垂到晏尔脸上,它轻声说,“把你的身体给我。”
“谁不在?你要我的身体干什么?”晏尔无力地问,“都说了我表哥不可能和你冥婚的,用我的身体更不可能了。”
尖利的指甲威胁似的戳在晏尔脖子上,它的语气依旧轻飘飘的:“我要去个地方,你的身体借我用。”
晏尔知道这一遭是躲不过去了,自己又要惨遭夺舍变成魂了,主动服软道:“表、表嫂……那你用完还还我吗?”
厉鬼顿了顿,随即朝晏尔微微一笑,摩挲了一下他的脸颊,什么话也没说。
晏尔吓得一激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不敢再问了。
上一次被夺舍是什么感觉晏尔记不清了,他以为会很疼,毕竟要把魂魄从身体里割裂出去,可夺完并不怎么疼,只是很晕,有种把控不住方向,天旋地转的感觉。
晏尔眼睁睁看着自己往床头走去,拿起他的手机——这只死了一千年的鬼居然会用手机,不知道他在给谁打电话,手机贴在耳边,还没开口就扫了晏尔一眼。
晏尔敢怒不敢言,捂着晕乎乎的脑袋穿墙飘远了。
他足足飘了两个多小时,尾巴都酸了,天也亮了,才在钟悬常坐的公交站台前看到他。
晨光熹微,身着校服的钟悬单手插进兜里,拿着手机也在和人打电话。不知道对面是谁,但是有一刻他的神色变得很凝重,直到余光瞥见从马路对面飘过来的、灰扑扑的晏尔。
他怔愣着眨了眨眼睛,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匆匆几句话结束了对话。
放下手机,他近乎无奈地看着晏尔问:“怎么一会儿不在你就出事啊?”
晏尔一头撞进他怀里,委屈巴巴地大声控诉:“因为鬼都太坏了!”
钟悬摸了摸他的魂脑袋,附和道:“太坏了。”
他也不等车了,带着晏尔掉头往回走。
刚打开门,晏尔就飘进去,再一次见到软趴在沙发上的小黑猫。
这猫怎么又变色了?
晏尔飘近了些,低头俯视它。
虽然比他印象中小了很多,但这个视角下小猫的圆脑袋和黑黢黢的小猫嘴拱起的弧度都格外眼熟,再加上猫动不动就往外溜和鬼说的那句“只有现在他不在”……
晏尔电光石火般反应过来,根据二者从未同时出现过就等于同一个人的铁律——钟悬就是小黑猫!
他的脑子从来没有这么好用过,几乎在片刻就想明白,难怪不管是进钟悬身体里还是和进猫的身体里他都能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心灵感应同时存在于钟悬和猫之间。
什么容器,那猫根本就是钟悬变的!
自己又被某只鬼糊弄了!
钟悬合门走过来,迎面就是一只愤怒的魂魄。
晏尔质问他:“我把你当救命恩人的时候你是掐碎我的罪魁祸首,我把你当道士的时候你是鬼,我接受你是鬼了的时候你又装猫来骗我!把我耍的团团转很好玩是吧?钟悬你属洋葱的啊剥完一层又一层,当初跟我说没有秘密了我信了,结果呢,你给我瞒了个大的!”
“我发现一个你就承认一个,我再发现一个你就再承认一个,不问永远都不会主动说,你把我当什么?特别好糊弄的傻子是吗?怎么不说话?没话跟我说了?我懂了感情淡了不想谈了是不是!”
“不是,你到底怎么得出最后那句的?明明是你话太密了,我根本没地方插嘴好不好?”钟悬被他机关枪一样的语速扫射了一遍,为自己辩解道,“我变猫不就是为了方便贴身保护你,杜绝像现在这样的事情发生吗?怎么算我骗人了?”
晏尔盯着他问:“那你非要偷偷保护吗?你不能告诉我一声吗?提前跟我说一声影响你保护我吗?!”
“不是有没有影响的问题,”钟悬眨眨眼睛,语气逐渐苍白,“我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解释。”
“合适的时机?你指哪种时机?”魂魄用两只小短手抱臂冷笑一声,尺寸虽然缩水了好几倍,气势却一点也没有减弱,“你钻我被窝里睡觉的时候不是合适的时机?光明正大偷看我跟别人聊天不是合适的时机?还是在我洗澡的时候顶开门进来看不是合适的时机?”
钟悬:“……”
他张了张嘴,卡壳两秒后乖乖道歉:“对不起我错了。”只狡辩了一句,“但是最后那个,是猫的本能。”
晏尔不想跟他说话了,扭头朝沙发上的小黑猫飘去。
刚要进去,又觉得不甘心,转过头叫钟悬的名字,问他:“你不是会给猫变色吗?”
钟悬跟着走过去,还没来得及请问少爷心仪什么颜色,想做黑猫白猫还是三花猫,就听到他自己跟自己生气的声音,嘀嘀咕咕地说:“烦死我了,都觉得我好欺负是吧?谁都能来掐一把是吧?那我当猫不是更好欺负了?”
钟悬不太确定这是不是一个问题,谨慎地没有开口。
很快,晏少爷考虑好了。
他抱着小短手飘在半空中,威严地命令道:“当猫我要当最凶最凶的猫。钟悬,你给我把它变成狸花猫,今天开始我要当丧彪!”
第55章
钟悬发现,只剩一缕魂的晏尔似乎比他的本体五感要更敏锐,但是相应的,性情也喜怒无常得多,总是动不动提出一些无理的要求。
就比如现在,明明说的是变色,却非要给他的猫换一个品种。
眼睛瞪得那么大,说换不了他肯定不会听的,脸上仿佛写着“不容抗拒违令要闹”。
察觉到钟悬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自己身上,晏尔又飘近了,仰起脑袋质问:“你是不是不服?我做狸花猫对你有影响吗?你为什么要犹豫?”
钟悬垂眸看他,越看越觉得好笑,偷袭似的抬手,戳了下魂魄软弹的面颊。
他的脸很滑,气息温热,质感的确很像果冻。
晏尔还在气头上,被他戳得愣了一下,倏地飘了过去,两只短手抱住钟悬的手臂,挂在他腕上,俨然一副要闹了的姿态,魂尾巴在空中胡乱地拍打:“你在干什么?对我放尊重一点!赶紧给我变狸花猫!”
“好的。”钟悬十分尊重地说,“丧哥你先往这边来。”
他托着小猫的肚皮把它抓在手里,一手拎着猫,一手挂着魂来到阳台。
厚重的窗帘掀开,日光照射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尘埃恍如金粉。
晏尔松开钟悬的手,看到顷刻间,猫的小黑鼻子变成粉色,爪垫也变成粉色,四只软绵绵往下垂的黑爪子戴上了白色的小手套,嘴套周围晕开一圈奶白,一路从蔓延到看不见的肚皮深处。
依旧是过去那只小奶牛,不是他想要的狸花猫。
不等他发问,钟悬把小奶牛猫放到日光下,幼嫩的黑灰色软毛上依稀能瞧见几道并不明显的斑纹,他问晏尔:“看到了吗?”
晏尔问:“什么?”
“这是它血统的证明。”钟悬神色自若,哄骗无知的离魂,“它是丧彪的孩子,奶牛狸。”
晏尔眼睛骤然一亮,被那三个字震慑住了,“奶牛狸”听起来兼具奶牛猫英俊可爱的外表和狸花猫野性难驯的气质,肯定是一只凶悍又帅气的小男猫。
三秒后,小男猫趴在钟悬手心里,不太适应地甩了甩猫头,问钟悬:“你还去学校吗?”
“我一会儿请个假。”钟悬看着他说,“你都这样了,先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晏尔没有精力去想了,他累得不行,作为魂魄感受不到的疲倦在此刻席卷而来,四肢酸痛难忍。
奶牛猫耷拉下眼皮,没精打采地软瘫在他手上,后腿从手掌边缘垂下去,连抬起尾巴尖的力气都没有,虚弱地喵了一声问:“你有办法吗?”
“暂时没有。”钟悬捧着猫,对他说,“今天早上我师兄给我打电话,说半个月前肃灵皇帝的石椁内部出现了不可控的温湿度变化,现在在紧急干预,之后可能——”
“叽里咕噜说什么我听不懂。”
钟悬话还没说完就被奶牛猫打断,他把脸埋起来,喵声喵气地说,“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他被夺舍的时候可能还不到五点钟,之后一只魂孤身飘了三十公里才找到钟悬,此刻疲惫升至顶点,小猫脑袋“咚”的一下敲在钟悬手里。
钟悬拨弄他的三角耳朵,奶牛猫没有反应,阖着眼皮彻底昏睡过去。
钟悬取来猫过去用过的毛毯,把他裹起来放到床上。
接着又把晏尔下单的那些鸡零狗碎的小猫衣服和儿童墨镜都拿出来,重新清洗过一遍。
挂完最后一件小猫帽衫,钟悬才听到手机在响,他以为是班主任或者胡林,拿起来一看,是裴意浓。
他应该发现了凌晨的异状,也没找到晏尔,转而联系上钟悬,开门见山问:【晏尔在不在你这儿?】
钟悬:【在】
裴意浓:【他怎么样?】
钟悬想了想,径直走进卧室,把毛毯扯开一个小口子,露出奶牛猫幼毛杂乱、压着爪子酣睡的脑袋,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裴意浓:【这什么东西】
裴意浓:【人形都没了吗?】
钟悬:【人形的被裴序招来的鬼穿走了,魂型的你也看不见,就剩这只,你将就看看吧】
裴意浓:【你这种说话态度他怎么忍得了你?】
裴意浓:【中午我过来一趟】
钟悬实在费解,一个会管黑猫叫黑熊精的家伙,居然会嫌别人说话态度不好?
他退出了聊天框,看到师门群跳出几条新消息,胡林在里面摇人,问身在明川市的几位师兄谁有空帮忙盯个人,半小时过去无人理会。
还是钟悬记忆里那个冷漠无情的师门。
就在前一天晚上八点,他得到最新消息,肃灵皇帝的石椁紧急开启,在里面发现极为罕见的一椁双棺。
古代帝王棺椁象征天命独享,即便是帝后合葬也是“同陵异穴”或者“同穴合葬”,不可能会出现这样僭越礼制的现象。专家们都来了兴趣,想研究清楚另一座小很多的木棺里的是不是史书里不曾被记载的皇后,如果不是又是什么人。
目前平临博物馆没有对外公布研究进展如何,但是胡林从他自己的渠道那里得到消息,棺椁内的一批文物要运往明川,里面很可能存在那个承接了厉鬼恶业的东西。
“所以,你要劫车把这东西毁了吗?”钟悬问。
电话里胡林平心静气地说:“好师弟,师兄不想进去坐牢。”
“那你跟我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它的尸骨在平临,明川太远了,鬼的行动范围有限,要么在尸骨附近,要么在死亡地附近,除非依托人身不然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所以它铤而走险一定要再次夺舍。”胡林问,“钟悬,你觉得它非要去明川的理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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