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瓜不亮西瓜亮
少年盯着那名呕吐不止的青袍弟子看了一会,随即面无表情地一挥衣袍,枝条重新钻入地底,那些被吊在半空中的青袍弟子终于被放了下来。
那些青袍弟子一改刚才嚣张的气焰,此刻全部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当他们再一次抬起头时,看向少年的眼神除了愤怒,还夹杂了一丝不明显的恐惧。
少年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俯身捡起地上的木剑,薄唇轻轻张合,只吐出了一个字:
“滚。”
几个青袍弟子互相搀扶着扶起彼此,那个吐到面如菜色的小弟子也被师兄背了起来。几人警惕地盯着少年往后退,等退到安全距离,那几个弟子才长出了一口气,从身上翻出几件上等法器挡在身前,恨恨地放话:“你等着!我们回去就上报二长老,看你这妖孽还能猖狂到几时!”
说完这几个青袍弟子好像生怕被报复,也不敢多留,掐了个诀便一溜风一样跑了。
偌大的林间只剩下那位白发白衣的少年,他安静地低着头,看着手里粗制滥造的木剑。剑身歪歪扭扭不说,就连剑柄都只是一段烂了大半的朽木。比起刚才那几位青袍少年郎手里的玄铁宝剑,他手里的这柄剑只能用一截烂木头来形容。
山林之中,他就这样盯着手里的木剑看了许久。当白衣道人手里的苹果只剩下个果核的时候,少年终于动了,他握着木剑的手指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猛地扬剑,朝右侧用力一劈,剑气如狂风压过地上的野草。
感受到下方的剑意,白衣道人“嗯?”了一声,翻身坐起身,两条长腿悬在树梢之间,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很随意地搭在腿上,拇指上带着一枚镶金白玉扳指。
少年右手挥剑,手中的木剑扬起,回身朝着东南方一斩,冷冽的寒风伴随着剑意斩出,随即他左手迅速递出一拳,拳风生威,伴随着剑意一起冲向东南方的一块大石头。
“嘭!”石头上顿时多了一道剑痕,虽然不深,但却是实打实存在的。
白衣道人眉毛轻轻一挑,摸了摸下巴,看向少年的眼神里多了一分赞赏的神色。
少年没有停顿,很快回身横剑,有些生疏地将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随即转剑护身,剑身如同游龙般环绕在少年的身边,乍一眼看上去没什么错处,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这段护身剑法耍得漏洞百出,白衣道人难得认真地看了几式,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漏洞,只需一剑就能四两拨千斤地将少年手里的剑打出去。
少年对自己剑法中的疏漏浑然不知,只是一遍遍重复着这太上剑法中最难参悟的第二式。随着少年的剑法越来越快,手里的烂木剑竟仿佛生出了四五到重影,这四五到重影护在少年的周身,剑意卷下的落叶一旦接近少年,就会被这四五道虚影顷刻间碾成粉霁。
少年反手持剑,正准备再将剑法的速度提升一倍,没想到从斜后方突然有一道疾风袭来。这道疾风角度极其刁钻,很轻易就穿透了少年周身的护身剑法,将他手中的木剑打落在地。
剑法既破,护在少年周身的四五道虚影也就此散出。少年明显愣了一下,他怔怔转头看向刚才破了自己剑法的“暗器”。那只半青半红的烂苹果滚落在地,方才穿过高速的剑阵,地上的苹果却连皮都没有擦破上半点,整只苹果几乎可以用完好无损来形容。
与此同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孩,刚才那一式错了。”
少年背对着那个声音,浑身骤然绷紧,呼吸也变得紧促起来,他握着烂木剑的手心中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浆糊般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是他。
少年握着烂木剑的手微微紧了紧,他低着头转过身,脸色有些苍白。
“我不是…不是故意要偷师的……”少年的声音很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只是当他咬着下唇抬起头的时候,却整个人都愣在原地,耳朵顿时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树梢上的白衣道人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苹果,正笑眼吟吟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仿佛天边最皎洁的明月。
“哦?天下道法本出自一脉,又何来偷师一说?”白衣道人挑了一下眉梢,轻飘飘从树梢间跳了下来,身轻如同鸿雁,足见轻点,眨眼间便落在少年的面前。
他伸手从少年的手中捞过那把被汗浸湿的烂木剑,将苹果送到嘴边咬住,白色的衣袍挥舞,轻松将少年刚才的练的剑式完完整整地又重现了一遍。道人的动作行云流水,但速度明显放慢了很多,有意让少年看清楚每一招每一式究竟是落在何处。
白衣胜雪蹁跹,手中木剑翻转横劈,剑花缭乱,木剑的虚影护在道人窄细的腰侧,剑影纷转流动,如同一朵盛放到极致的山茶花,仿佛要将人的三魂七魄都吸入其中。
少年怔怔地看着他,心跳越来越急促,最后近乎如同擂鼓般在胸腔中响了起来。
一招式毕,白衣道士收回木剑,将剑柄重新递到少年手中,微微扬起下巴:“去,再来一遍。”
“……”少年呆呆傻傻地接过剑柄,如同大梦初醒,耳根顿时红的能滴出血。
刚才他的注意力全在白衣道人身上,哪里仔细看了那剑法?
但面对白衣道人,他却怎么也不敢让这位金枝玉叶的“仙人”劳心再教授自己一遍,只好硬着头皮,又照猫画虎地把白衣道人刚才的招式又来了一遍。
果不其然,看完他的剑式,白衣道人那两条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来。
白衣道人大步走上前,握着自己的佩剑,抬手用剑柄在他的脑袋上用力敲了一下:“当真是个榆木脑子,连这么简单的剑式都学不会。”
剑穗轻轻划过眉梢眼角,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少年抱着被敲疼的脑袋,抿了抿唇,眼眶也微微红了一圈,低着头心中只剩下沮丧。
仙人一定是嫌他愚笨,不愿再教习于他。明明这是唯一能在他心中谪仙般的道长面前表现的机会,却偏偏叫他心中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给全毁了。
少年心如死灰地低着头,在原地等了一会。可白衣道长却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转身离去,而是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再一次从他手里抽走了木剑。
行云流水的太虚剑法第二式又完整地在他面前被演示了一遍,这一次道士明显把速度压到了最慢,每一个动作都被拆解开,一招一式地演示在他的面前。
少年用心认真记着每一个剑式,等到道人再次将剑还给他的时候,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紧紧握住剑柄,退后几步,手里的剑如同游龙般挥舞起。
白衣道士将苹果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眼底终于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神色。
一招式毕,少年擦了擦头上的汗珠,长长舒出一口气。他转身看向抱臂倚在树干上的白衣道人,强压住心底的雀跃,学着那些青袍弟子的样子,双手恭敬地将木剑递了上去:“弟子练完了,还请…请师、师叔指点。”
“师叔”这两个字他说得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道人,不过那些青袍弟子都唤白衣道人为“小师叔”,他便也想着也跟那些弟子喊这人师叔。
“师叔?”白衣道士眉毛一挑,接过少年手中的木剑,慢悠悠道:“你可有拜入我哪位师兄的门下?”
少年的脸色顿时涨红,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曾。”
白衣道人看着他红得快要滴出血的耳根,少年本就生得貌美,此刻脸红得像是苹果,倒是更添了几分姝丽,让人忍不住想多欺负一下。
“哦?”白衣道人有些恶劣地弯起唇角,故意冷下声道:“那你为何唤我师叔?”
“我…我……”少年顿时把头更低了,他心中慌乱,急得话都说不清楚,头顶上也冒出细细的汗珠:“不、不是…不是师叔,是我说错了……”
白衣道人站起身,剑穗轻轻摇晃,在地面上拖出一条晃动得阴影。
少年闭上双眼,咬紧牙关,心知此事是自己鲁莽,折辱了仙人,无论道长要怎么罚他,他都认!只要道长能消气,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红得快要滴出血的耳边传来一道温热的气息,白衣道人在他身边俯下身,温热的气息轻轻掠过他的耳朵,落在他瑟缩的脖颈上。
片刻,他听见那人含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如同石子落在莲池,在心底泛起圈圈涟漪:
“按理,你当唤我师尊才是。”
第38章
一路睡了个好觉, 柳安木接过柏止递过来的苏打水喝了几口,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
再回忆起刚才的梦境,梦中的少年脸上依旧像是隔了一层薄纱, 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样貌,只记得那一双血红色的眸子,像是一轮挂在天边的红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少年的长相一定很合他的心意,不然他也不会对一个梦中之人恋恋不忘。
想到这里, 他晃了晃手里的苏打水,转头看向开车的柏止。车内没有开灯,柏止一张脸大半都隐在阴影当中, 而被车窗外光影映亮的一半脸庞轮廓英挺贵气, 鼻梁挺立, 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让他更显出了几分温润的书卷气。
柳安木支着下巴打量着他, 有些好奇:“柏总, 你小时候长什么样?”
柏止开着车,闻声转头看向他,微笑道:“和现在差不多,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没变过样。”
柳安木试着在脑中想象一下缩小版的柏止,也许是柏止周身的气息太过成熟稳重,无论他怎么想象,都很难把这人的五官安在一个半大的孩子身上, 就好像这人一生下来就是这副老成的模样,也不知道这人童年时期到底是怎么过的。
柳安木将两只手垫在脑后:“说来惭愧,我这人想象力比较匮乏,所以你有照片吗?”
柏止摇了摇头:“我不喜欢拍照。”
柳安木抽了一下嘴角,心中对这种敷衍的态度很是不爽, 不过转念一想:不给也无所谓,现在热门的短视频平台上有不少特效,号称能还原童年长相,只需要一张照片就好。
于是他立刻坐直了一点身体,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微笑,另一只手则飞快在手机里调出相机,借着身体的遮掩,按下快门键。
“咔嚓——”
车广播里此刻正在播放一首舒缓忧郁的大提琴曲,相机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中十分明显,柏止扶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转头看了过来。
柳安木:“……”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柳安木索性也懒得装了,拿起手机对准柏止:“柏总,来,笑一笑。”
柏止无奈地看了一眼他,却还是很轻地弯起唇角。柳安木在屏幕中央点了一下,闪光灯随即亮起,镜头里的画面变得清晰,柳安木的视线定格在那双漂亮的眼睛上,那双瞳孔中泛起淡淡的血色,有种莫名的妖异,显得不太像是人类。
片刻后,柳安木缓慢抬起头,从现实中看向那双颜色稍浅的眼睛,微笑了一下:“柏总这双眼睛,看着真漂亮。”
即使带着金丝框边眼镜,但柏止的眼睛依旧有种特殊的东方美感,尤其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时,总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势,即使他表面上永远保持着温柔与沉稳,强势依然会从一些很小的细节中所显露。
柏止与他对视了片刻,镜片后的眼睛颜色很浅,却像是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里面隐藏着太多的秘密。一个人如果身上背负着太多秘密,就注定无法得到快乐。
“嗯,你喜欢就好。”
……
黑色大G在夜色中转了个弯,朝着沙湖区公安局的方向驾去。
警察局不比别的单位,即使是大晚上也是灯火通明。不过今天的警局不太一样,警局外多了一个穿着古怪的女人,她身上穿着藏青色法袍,头顶缠着五色花布,袍面上绣得彩线即使在夜里也流光溢彩,正是那个今天下午来警局闹事的神婆。
不过此时此刻,女人的腰间多了一柄小鼓,鼓身缠绕着无色彩布,长长地托在地上。而神婆此刻正敲着手里的鼓皮,两只腿交替地沾地,嘴里一唱一顿,念念有词:“……拜请本坛三恩主,列圣金刚众诸尊;玄天真武大将军,五方五帝显如云。”
“看山雪山二大圣,金吒木吒哪吒郎;扶到乩童来开口,指点弟子好甚分明——”
每说一句话,神婆就重重用手里的铜锤敲击一次鼓面,咚咚的鼓声在黑夜里显得尤其热闹。
即使时间已经临近深夜,周围还是围着不少看热闹的市民,哪怕周围的民警尽力劝解,还是有不少人拿出手机录着视频。注意到前方的情况,柏止没有贸然将车开过去,而是远远地靠边停下。
两人前后脚下车,朝着公安局的方向走去,等到走近了一些,柳安木才看见神婆的背后果然还背着那柄黑色令旗,站在路灯的照射下,浑身的绣线就好像都活过来了一样。
——神婆在公安局外又唱又跳,这种画面可不多见。
“这疯婆子还没走?”柳安木表情很是意外。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右手边的一位花臂大哥从人堆里挤了出来。他手里拿着自拍杆,看样子似乎是在直播,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咧开一张大嘴:“公安局门口跳大神,贴脸开大啊这是,咱们直播间的宝子们见过吗?……没见过是吧,那就跟着虎哥的镜头看过来!”
直播间的礼物特效一个接着一个炸开,左下角的弹幕刷得飞快,大哥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他举着自拍杆,正想要挤开人群往里面再挤一挤,架在自拍杆上的手机忽然被一只修长的手抽了出去。
瞬间的变故让这位正在直播的大哥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脸上的肉一横,立刻想要伸手去拉那个年轻人的衣领:“你大爷的!知道老子是谁吗……”
只是还没等他抓到那个混蛋的衣领,手臂就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按住。花臂顿时疼的龇牙咧嘴,还没等他下一句脏话骂出口,一本黑色的警察证就在他的面前放大,几乎快要贴上他的鼻梁。
花臂嘴角抽搐了一下,从满脸的横肉里硬挤出一抹笑意,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误会,警官,这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柳安木收起警察证,扫了一眼“花臂”被柏止按住的手臂,微笑道:“妨碍警察执法,跟我进去喝杯茶坐坐?”
花臂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面上堆笑道:“警官,小弟也就是混口饭吃,您一句话,我马上就把直播关了,咱们都是守法的好公民,那违法乱纪的事情咱指定是不能干的啊。”
柳安木随手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将花臂高达十万人观看的直播间关闭,又把手机递了回去。
“走吧,少在这凑热闹,小心把自己给赔进去。”
这句话虽然不中听,但也算是好心出言提醒。这主播印堂发黑,两眼浑浊,面骨形变,这是气血衰耗,元精不固之相。那神婆在这里跳神使得都是真家伙,万一真招惹了来什么,俗话说柿子选软的捏,搞不好第一个就要拿这个花臂开刀。
花臂急忙拿回手机,刚解锁就看见人数破十万的直播已经关闭,不禁一阵肉疼。但民不与官斗,面对警察,即使心里有气,他面上也一点不满都不敢显露出来,只能讪笑两声:“是、是,警察叔叔说的没错,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柳安木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花臂的肩膀,等他再次抬起手的时候,花臂后背上那个装饰性的大口袋里便多了一张被折叠成小三角的黄色符咒。
*
眼见直播是泡汤了,花臂只好丧头耷脑准备收拾东西收工。就在这时,人群中央突然爆发出一阵不小的惊呼。听见动静,花臂愣了一下,随即连忙收好自拍架,挤进了人堆里。
围观的群众自觉分立在两旁,在人堆中空出一片两三米宽的空地。花臂凭借体格优势,很快就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定睛一看,只见空地上躺着一个白裙子的女生,脸色已经憋成了猪肝色,四肢不停地在抽搐。
最可怕的是,这姑娘的眼白覆盖着一层黑色,看上去就像是眼珠占满了整个眼眶,皮肤下的血管犹如胀气般鼓起,种种表现都让人觉得这人不像是疾病发作,倒有点像是民间常说的中邪。
这一下,原本还在维持秩序的警察全部都围了过来,程名这个唯一的法医冲在最前面,他在伤员的侧脖颈下方两指处按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朝人群大喊:“都散开!伤员需要呼吸新鲜空气!”
神婆也注意到这边的异状,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重重敲了敲手里的文王鼓,口中念念有词,仿佛是在唱一场大戏:“来了!来了!来得是哪位大仙?”
随着神婆的叫喊声,趴在地上的女生浑身像是过了电一样抽搐了一下,眼白向上翻起,随即她的皮肤上鼓凸起数不清的紫红色毒腺,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嘟囔着什么。与此同时,正在挤开人群往公安局大门走的柳安木浑身猛地一震,一股剧痛从后背的皮肤钻出,就好像是被电流重重鞭打过。
“怎么了?”柏止敏锐察觉到他的停顿,立刻扶住了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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