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康塞日记
舞狮的队伍从正街流淌而过,金黄的狮头腾跃翻滚,灵活甩动的尾巴后边串了一堆好奇的孩子,许多只小手,伸出去想摸摸狮子尾巴,都没能得逞,狮子屁股调皮地晃一晃,飞快地就躲了过去。
辛实确实没见过这样恢弘的场面,他左顾右盼地走着,木屐的笃笃响声淹没在喧嚷的人群里。到处都是景,他的两只眼睛简直看不过来,一瞧见什么新奇东西就低下头在辜镕左边耳朵旁惊喜地嘀咕。
辜镕偶尔应他,偶尔不愿意搭理他,叫他闭嘴。
詹伯在一旁瞧着他俩其乐融融,感到十分欣慰,默默转开头,眯起眼睛欣赏庆典。这场面,多少年没见到了,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谁知道后头还会不会打起来,能过好日子且先过着吧。
走到街道一处拐角,前方不远的广场角落有人在演皮影,人头攒动。辛实也想看,就朝辜镕说了一声。辜镕不愿意去凑热闹,就让他自己去,正好他也可以进到街边的咖啡馆安静片刻。
辛实没劝动他,有点失望,可最终没能敌过皮影的诱惑,撺掇了一个叫“小六”的年轻护院,两个男孩子凑在一起,一前一后乐颠颠地钻入了人群。
咖啡馆的大门被人推开。风铃一响,辜镕抬头看了一眼,却是辛实垂头丧气地回来了。看他兴高采烈地冲出去,却像个被人踢了一脚的小狗似的蔫蔫奔回来,辜镕不由得疑惑,“皮影不好看?”
辛实倚在桌边,绷着一张不大高兴的粉白面孔,闷闷地说:“没看上呢,我跟小六刚到,后边来了一台汽车,开车的是个公子哥,说皮影摊挡道了。皮影老板是个老人家,他嫌老人家挪得太慢,打发了个跟班下车把摊子掀翻了,呼啦啦就开车走了。”
这是遇上纨绔撒泼了。辜镕皱了皱眉,目光迅速地由上而下扫了一遍辛实。
詹伯坐在辜镕隔壁的桌上,此时也有些紧张,忙问辛实:“你没伤到哪里吧?”
辛实伸出一双细长的白手在詹伯面前晃了晃,呲牙笑道:“没有。”笑完叹了口气,心里怪不是滋味的,“我们到的时候车都快开走了,我跟小六没和他们遇上,就是凑上去帮着老人家收拾了一下。那些人可真不是东西。”
看辛实活蹦乱跳的确实没事,辜镕松了口气,摩挲了一下咖啡杯里的搅拌勺。
至于别人是不是东西的,又有没有害人,他并不大想管,也管不着。战争刚过去,眼下看着是歌舞升平了,时局其实仍旧波诡云谲,市面上什么牛鬼蛇神都有,治安差是没办法的事情。
辛实仍义愤填膺,拳头攥得紧紧的,辜镕觑了他几眼,思忖着叫了几个奶油蛋糕,然后叫他到自己对面的皮椅上坐下来。
辛实爱吃甜,见到散发着奶油香气的甜品,愤怒的面孔上总算有了些柔和的色彩。等到吃完这几个小蛋糕,他的热情完全地高涨起来,期期艾艾地拿眼睛瞅辜镕,像是盼望辜镕继续带他向前头再逛逛。
辜镕的耐心原本已经消耗殆尽,可在宁静的咖啡馆休息了片刻,到底还是重新培养出来了一些,既然都休息好了,一行人又继续向前游玩。
没走多远,在一家高门大户的门前遇上一个戏台,搭得有两人高,下头围了一圈看客。台上唱的是《霍小玉传》,台下大人抱着孩子,老人拄着拐,都兴味油然地仰头看戏,门前有杂役含笑四处发馃子和糖块,热闹非凡。
辛实也爱看戏,脚步顿时缓了下来。
他叽叽喳喳了一路,此刻突然安静了下来,辜镕当然感觉得到,侧过脸来抬头望他,见他痴痴地盯着戏台看,心里就明白了,叫了停。
辛实回过神,茫然地低头来问:“咋不走啦?累啦?”
辜镕平静地瞥他一眼,拿下巴往戏台一点,说:“想不想看戏?”刚才的皮影没看成,这小子心里说不定多失落呢。
辛实不好意思地舔了舔讲话讲得有些干燥的嘴皮,点点头,“我遇见的戏班子每回演到霍小玉变卖紫玉钗就不演了,叫我们买票进戏园子去看。我没有钱去买,到现在都不知道霍小玉最后到底有没有等到李益。”
辜镕见他真心感到怅然,心里有些啼笑皆非,笑过,又可怜他。
他自己,从小可以消遣的事业太多,骑马打枪,狩猎博彩,什么花样没见识过,早过了那把好奇的瘾。到这个年纪,腿又坏了,更是见什么都觉得没趣。
看戏,从前祖母过寿时他也陪着看过几眼,是自家养的戏班子唱的堂会,从早到晚地热闹,他觉得乏味,烟熏火燎吵得耳目疼,从没仔细看过。
他全然不放在眼里的消遣,辛实却流连忘返,这份对比叫他心里有点发酸。
唤来詹伯,辜镕想了想,问:“这栋楼现在是租给了谁家?”
此刻是来不及在自己家门口摆戏台了,问这话,他是打算上门去蹭人家的戏看。辛实没见过的,盼望去尝试的,他能满足的想尽量都满足他,也不为什么,就想见辛实露个笑脸,辛实笑起来好看,有股热腾腾的鲜活劲,叫他高兴。
家中的产业太多,詹伯也是结结实实想了许久,说:“被政府租去了,现在应该是给警署的署长做府邸,前段日子换了届,现在住在里头的应该是……”
詹伯话还没说完,宅子大门里正好走出来了一群人,五六个家丁,众星拱月地簇拥着两个穿着富贵的男人。
都是好相貌,一个年长些,也高些,三十几岁,梳个向后的绅士油头,是个悍然的面貌,尤其一双眼睛鹰视狼顾,叫人不敢对视。
傍在他身边的是个极俊美的男子,年轻得过分,看着同辛实一般大,身材纤细高挑,巴掌大的尖脸,细长眼,挺鼻梁,长得像画报里的演员。穿得也摩登精致,淡紫色的缎面短褂,白色的雪纱长裤,雪白的手臂露在外头,两只手腕上分别有一只细圆的碧绿玉镯,整个人有种靡丽的气息。
这群人来势汹汹,辛实心里有些打怵,手心不自觉握紧了轮椅的把手,眼珠下意识往下一瞥,辜镕倒是没动静,坐得依旧十分稳当。
有他挡在前头,辛实说不出的安心,立马安定下来。
他噤声,屏气凝神看着他们,心里则在好奇:看年纪,像是父子,可瞧外表,尽管都相貌堂堂,可五官简直没一官挨得上边。
两人一起来到辜镕面前,年纪大的那个一改方才的凶悍模样,笑开来,有种轰隆隆的轩昂气势,说:“老弟,冬节好!都到家门口了怎么没叫人通报一声。”说着歪头看了眼身旁的年轻男人,笑道,“幸好金翎眼尖。”
叫做金翎的男人闻言自然是站了出来,也向辜镕打招呼,也说的中国话,声音软而轻,柳絮似的。好听是好听,就是语气有些奇怪,不像中国人,也不像马来人,口腔里含了个小球似的,说话总吞字:“辜先生好哇!”
周围很吵,辜镕完全听不清他们讲话,但经过努力,大致辨认出了唇形,便也展开了一个微笑,不亲切,也不疏离,是个恰到好处的礼节性笑容。
做生意的全靠耳聪目明,他虽然赋闲在家一年多,不在外头露面,也不去社交,但外头的事情都还算清楚,因此即使詹伯没有来得及告诉他这座宅邸到底租给了谁,他也凭记忆将人对上了号,“朝署长,冬节好。我只是随便逛逛,劳烦你们亲自出来。”说实在的,他倒是想就此放任自己少做操劳,安静地等死,可没法,他的腿坏了,脑子却还灵光,见过的人和事进了脑子里就再也忘不了。
朝宜静,现任雪市总警署的署长,虽然长了一张恶人脸孔,实际为人却十分圆滑世故,同三教九流都说得上话,否则,三十几岁的年纪,又无显赫出身,他攀不上这个位置。
然而此人最出名的却不是他圆融的政治手段,而是他尤其喜好同年轻男子交友,身旁那个娇娇妖妖的男人,叫金翎的,大概就是他的朋友之一。
“好说,好说,你看这外头多么拥挤,你要想看戏,我在前头设了席,老弟,上家里喝口茶去?”朝宜静又是哈哈地笑了笑——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生了一副凶相,没办法,爹生妈养的,改不了,只能在社交时总是尽力地和善,笑也大张旗鼓,好叫人知道,别害怕,老子没恶意。
辜家,一个财富深不见底的华人家族,辜镕,一个年轻的当家人,虽然讲命运有些多舛,两条腿倒霉地被炸坏了,可是脑袋又没坏,依旧地是十分能赚钱。不说其他,他如今住的宅邸都是人家的产业。
谁不愿意同有钱人交个朋友。
辜镕想了想,微笑着颔首答应了下来。
朝宜静自然是表现得喜不自胜,让身后的家丁拨开人群,把辜镕一行人请到了戏台前的雅席,雅席和人群隔了一段距离,各看各的,互不干涉。
席不是正经席,大概只是设给路过的亲朋好友歇脚所用,没有大桌,只有设了几处茶座,每处茶座都是两张官帽椅中夹一张小茶桌,桌上摆了几色节日糕饼和热带水果,再就是茶水。
辜镕自然是和朝宜静坐在一处,辛实帮辜镕从轮椅上坐到椅子上,站起来后,正打算往辜镕身后找个位置杵着,叫辜镕拦住了,轻声道:“我这里不需要伺候,自己去找个座位坐下,你不是盼着看这出戏?”
辛实先是一愣,随即连句推辞也没有,高高兴兴地就说了个“好”字,说完半蹲下身,一只手撑在椅子扶手上,看着辜镕的眼睛,用种嘱咐的语气又道:“有事就叫我,我就在边上,喊一句就过来。”
那叮嘱的模样,简直像个忧心的新媳妇,而辜镕,就像个无奈又幸福的丈夫,拍拍他的手背,微笑着点头应了。瞧他听进去了,辛实这才迫不及待地转了身去找座位。
快一个月了,他们总是这样地没大没小,主人没点主人的威严,仆人没点仆人的诚惶诚恐。在家里还没什么,一出了门,就叫人瞧出不对劲了。这两个人,太亲密了,不是身体亲,而是心里头亲,都没拿对方当外人的那种亲。
朝宜静眼里流露出一丝诧异,他看出辜镕是个讲究人,要是不讲究,不会看个戏都得专门从轮椅上下来换个座。
可就是这么个讲究人,仆人这么没分寸,他不但不追究,反而眼神不自觉地盯着人家欢欣的背影瞧,瞧完扭回脸来还笑了笑,不是刚才朝他露出的那种微微淡笑,而是种拿对方没办法的笑。
这两个人不简单。像是发现一个秘密,朝宜静心里头震了震,除了惊诧,还有些羡慕。
同样是向男人讨生活,怎么人家就知道关心自己男人,而他这个,白日里别想见到他的人,不是戏院看电影就是去喝酒赌钱,只有缺钱花了,或是夜里想男人了,才会老老实实地在天黑之前回家,然后主动地朝他露个笑容。那就是朵浪荡的交际花!
詹伯坐在后头,辛实原想去同他搭个伴,却在半路被那个中国话不好的年轻男人叫住了,对方温柔地朝他笑,要他坐旁边,说这里看得最清楚。
客随主便,既然是来人家家里做客,那么自然是听主人家的。辛实只好在他旁边坐下,对方很善谈,专注地盯着他的脸,先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又来问他的名字。
辛实没让人这么仔细地瞧过,有些拘谨,他如实报了名字,眼珠却根本没在对方身上,直往戏台上瞟。
他眼睛大,又黑白分明,藏不住事,金翎当然就发现了,越看越觉得辛实有意思——从来只有因害羞不敢看他的人,而没有忽视过他的人,辛实是第一个同他面对着面,却没把心思放他身上的人。
金翎自然不认为这是自己不够英俊的缘故,他是个极有自知之明的人,男人不该以外貌为荣,可他就是生得英俊,并且是种浮华的英俊,简直趋近于美丽。
这种男人的美丽,让他甚至足够以此谋生——许多有权有势的男人都想来和他交朋友,并且都极愿意把金钱拿给他花,朝宜静就是其中之一。
思考片刻,他认为,辛实之所以对他不感兴趣,全因为辛实还没有仔细地看过他,再加上,辛实自己也是个标致的男人,并且这份标致几乎同他旗鼓相当——金翎很少承认有人的外貌可以比得上他。辛实每日看着自己那张脸,一定早看习惯了,自然也会难以对其他的美好面孔感到动心。
金翎不喜欢有人忽视他,他伸出一只细长秀丽的手去托辛实的下巴,温柔地把他的脸扭过来,叫他看自己。
辛实叫他吓一跳,缩了缩下颌,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戏台上收回来,无奈地看向他。
由于凑得过近,金翎张扬的五官和身上的浓郁香气简直携带了一股冲击性,辛实忍不住耳根泛红,喃喃说:“金先生,怎么啦?”
金翎如愿在他眼中发现了一些害羞的情态,得到了极大的肯定,欣悦地笑了笑,随便从一个盘子里拿起一块糕点塞进了辛实嘴里,微笑道:“哦,没有事,这块糕很好吃,你多吃些。”
辛实不疑有他,感谢地嚼了嚼那块糕,又礼尚往来地给金翎倒了杯茶,很快又把头转过去,专注地盯着戏台。
金翎并不爱喝中国茶,可是由于是个年轻的美丽少年给他倒的茶,所以还是很珍惜地端起来啜饮了一口。
第22章
半折戏的时间不短不长,一个钟头左右,朝宜静同辜镕都不爱看戏,又不好干坐着,就慢吞吞从时局聊起,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自己与对方政见不同,自然而然地又换了话题。
不能聊政治,他们又并不那么关注民生,那就只能聊经济。
辜镕是个精通赚钱的人才,朝宜静,为了够上这个警署署长的位置,前段时日颇耗费了大半家财,正是缺钱之时,便十分谦虚地向辜镕讨教起赚钱的办法。
辜家不缺钱,更不缺来钱的门路,朝宜静的亲近之意十分明显,辜镕立刻在心中权衡,是否要对此人进行培养,从而为辜家结交一位强有力的政治朋友。
其实辜家的政客并不少,不提旁支的辜家人,只说他这支,他的二叔是内阁成员,姑母是环境部部长,不说谈笑间便可以左右时局,至少足以庇护辜家的生意不受政局影响。但辜镕并不愿意任何事宜都去麻烦亲长,那是替家族增添负担,辜家树大根深,之所以能够兴盛地发展至今,是彼此进行托举,而不是拖累。
他更愿意发展自己的人脉。从前假使想要疏通军方的路径,他一般都是交由林祺贞去督办,他毕竟已经退伍,许多事并不大说得上话。林祺贞常常办得很好,只是林祺贞最近露出了颓势,这让他不得不考虑发展另外的政治盟友。
要说林祺贞,倒也是个人物,可称得上是辜镕有生以来见过运气最好的人。
家底不厚,却出了个做王妃的姑姑,从此一飞冲天。
战乱爆发,前任苏丹下台,连带林王妃的身价也迅速贬值,林家原本就是凭裙带关系崛起,做些种植园的生意,自身并无立足之本,按理说就该没落下去,谁料林祺贞打仗时跑错方向,猛地扎进了茫茫雨林里。
带着几百人的队伍且战且退,林祺贞一边打仗一边招兵,等到再次出现时,不仅人员损耗十分小,还硬生生拉出一条一万人的军队,令政府都感到咂舌,为表彰军功,也是以防哗变,给了他一个司令的头衔。
按说手里这么多兵,首先就要推到前线去打仗,这时日本人却跑路了,林祺贞当时正好带着军队赶到雪市沿海,那么大吞吐量的一个港口,像一个从天而降的馅饼,径直就落到了他的手里。
林祺贞可以说是立马身价倍涨,若是仍在战时,简直可以小小地雄霸一方了。
可惜他这位过命的同袍,运气到今天为止好像几乎用完了,鸟尽弓藏,当时政府方面如何感激林祺贞带来的这队人马,此时就是如何的忌惮。林祺贞如今正焦头烂额,不来求他救命就谢天谢地了,实在指望不上。
而这位朝署长,俨然是颗新星,辜镕琢磨了片刻,认为值得交往,因此爽快地指点了几句。
辜镕的办法,有点刁钻。
他叫朝宜静颁布几条新的治安条例,不管别的,专派人抓横行霸道欺民霸市的纨绔子弟,抓到了就通知家人拿高额保释金来赎人,不缴钱就关着。
说到这里,辜镕送佛送到西,委婉地做出提醒,就在方才他还亲眼看见琉璃大道上有人肆无忌惮地飙车,不仅造成市民财产损失,并且在人群中制造了恐慌。这正是个立威的好时机。
这法子,说好吧,又有些无赖。说不好吧,一听确实能赚得盆满钵满,并且于官声有益,毕竟保护了平民百姓的利益,同时一定程度上维护了社会稳定。
朝宜静一时颇有醍醐灌顶之意,一时又有些犹豫。
其实做官做到他这份上,想对他做出贿赂的人简直如同过江之鲫,只要他想贪,就没有贪不到的。但他虽则眼馋,却十分谨慎,几乎不去收别人的好处。这么做不是他本性有多么清廉,只因为爬到这个地位实在颇为艰辛,他尤为忌惮给人家留下置自己于死地的把柄,于是只能僵持着过日子。
他早年丧妻,膝下如今只有个儿子,他二十岁那年鼓捣出来的,今年有十七了,正在本地的贵族公学念书,再长个一二年,他打算把儿子送去英国念大学,眼看就是流水似的花销。
再加上,他还养了个大手大脚的情人,因此尽管家里人口少,开销却无比之大。夜里有时候他简直愁得简直睡不着,天天地就想琢磨怎么弄些干净的钱来填充家底,别管到底干不干净,至少要看上去干净。
琢磨半天,他拿定主意,还是决定就按辜镕说的试试。因为产生了深入的思考,他那张故作和善的笑脸倒是短暂地放了下去,显示出了一些符合他那张面貌本身的智慧与野心。
顿了顿,朝宜静抬手把秘书招来,随即在对方耳边说了几句,秘书笑了笑,带了几个警察走了。辜镕事不关己地平静低头喝茶,不经意瞥了眼秘书离开的方向,正是琉璃大道。
两个大人物在前头玄之又玄地打机锋,后头却是一派安静。
金翎是个不甘寂寞的人,他倒是想同辛实聊上几句,可每回他去拉辛实的袖子,辛实都是匆匆地转头看他一眼,问他什么事。瞧辛实那着急的模样,若是他说不出个比看戏更重要的事情来,他非得怪他耽误了他看戏不可。
金翎简直让他看得有些心虚,他确实没什么重要的事,他只是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最好是个赏心悦目之人。辛实正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人选。可辛实摆明了不想同他谈天,他只能欲言又止地又拿个糕塞辛实嘴里。
一出戏很快落幕,辜镕叫了辛实的名字。辛实吃撑了,小小地打了个嗝,马上起身去到辜镕身边。随着辛实站起来,辜家的人全动了,聚到一起列成队,是个告辞的意思。
朝宜静和金翎站在一起,并着肩送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