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过隙的马
他彻底绝望了, 蹲下身, 发现自己连哭都哭不出来。心里堵着一块, 让他忘记了怎么哭怎么笑。
半晌后,高嘉璈缓缓起身,用手电扫了扫前后两条路。
他不想去天坑了, 他只想去一个和梅盛无关的地方。
但回去, 他也不想见到任何人,他们会可怜自己,但没法感同身受。
想了想, 还是觉得大自然更可爱些。
顺着血迹,高嘉璈钻出山洞,来到天坑里。
天坑一片黑暗和寂静,只有风声。
他无法克制地想起梅盛,这才发现自己并非胆子大,只是因为那时有梅盛在身边,让人安心,好像他可以解决林子里的任何事情。
身边的草丛动了动,高嘉璈手电扫过去,一条棕蛇正立起盯着他。
他忽然觉得命运在捉弄自己。
棕蛇张开血盆大口,对高嘉璈示威。
高嘉璈不想理它,正要往前走,蛇却像是被惊了,一跃而起,朝他的腿咬来。
高嘉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弯腰一把抓住蛇的脑袋下面。
滑腻的蛇在他手中挣扎,有力的尾巴一下下地打着自己。
原来当时他抓蛇是这种感觉。
高嘉璈苦笑一下,把蛇丢回草丛,蛇灰溜溜地跑了。
他回头拜了拜观音菩萨,顺着天坑攀上去,这里的草密了许多,高嘉璈也不管有没有蛇或虫了,把草扒开,走了出去。
林子外面是对岸黑压压的山、波光粼粼的大江、银白色的河滩、坐在河滩上的背影……
有个人,静静坐在河边。
等高嘉璈意识到自己看见什么时,他第一反应是梦。
“梅盛……梅盛。”
那道背影一愣,转过头,月光下,他的脸一半暗一半亮,是那么熟悉。
高嘉璈全身颤抖起来,在河滩上跌跌撞撞地跑起来,短短数十米,他感觉自己跑了一个世纪。
他几乎是跪倒在梅盛身边的,石头在他膝下就像云彩一样软得不可思议。
看着月光下那张沉默的、温柔的、熟悉的脸,高嘉璈颤抖着 伸出手。
手蓦地被抓住。
“高嘉璈。”
当这个声音响起,高嘉璈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念梅盛。泪水随着脸颊落下,砸在河滩的石头上,恰似那晚梅盛的血。
梅盛叹了一声,“过来。”
高嘉璈扑到他怀里,头埋到他肩上,紧紧地、死死地抱着他。
是真的,是真的。自己梦醒了,那个关于梅盛死了的梦醒了。
梅盛一下一下地拍着高嘉璈的后背,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让高嘉璈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似乎他这两天的泪都涌了出来。
“梅……”高嘉璈怎么都喊不出这个名字,一说,就要哭。
“我没事,高嘉璈,”梅盛把他抱得更紧,手轻轻顺着他的后颈,“我没事。”
高嘉璈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
梅盛的腿断了,脑震荡了,身上被划了几道口子,饿得脱水了,除此外就是一些皮肉伤。川省的救援队在黎明到了,简单做了处理,马不停蹄地给梅盛送到县里医院。
到了晚上,手术做好,梅盛一条腿被挂着送出手术室。
高嘉璈一直等在门口,海儿杨梅轮番来劝他休息,他都不听,固执地站着,要等梅盛出来。
村长和陈彤是最高兴的,陈彤又开始嘻嘻地笑,夸高嘉璈是“村子的救星、综艺的救星”。
村长则说:“梅总是有大福之人,我们这条山里面已经掉下去过好多村民,没有一个能活下来。梅总做了那么多善事,这是他的善缘啊!”
杨梅却说:“梅总的福气是嘉哥,要不是他没命地找,说不定梅总真回不来了。”
高嘉璈坐在病房里,听着外面的说话声,不想去争论,默默坐在梅盛病床边削苹果,苹果皮断的时候,梅盛醒了。
他没有出声,安静地看着高嘉璈。
等高嘉璈削完苹果,抬起眼时,才触到梅盛的目光。
“吃苹果吗?”高嘉璈轻声问。
梅盛看着他,“嗯”了一声。
高嘉璈切下一块,递到梅盛唇边。
梅盛低头瞟了一眼,那苹果被削得坑坑洼洼,肉都快被削没了。他浅笑了一声,握住高嘉璈的手腕,低头吃下苹果块。
“很累了吧,”梅盛问,“为了找我。”
梅盛总是这样,明明自己差点死了,却还是要去担心别人,弄得高嘉璈泪水又往下掉。
梅盛不解,抬手轻轻帮他擦去,还是说:“对不起。”他为自己又让高嘉璈哭而抱歉。
高嘉璈抽泣着说:“你当时、干嘛要救我,你不怕真的死了吗?”
梅盛没答,他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
泥石流轻而易举地把车推下山崖,像龙卷风一样卷着车,一下一下重重砸在树上、地上、石头上,压力把车窗炸开,泥浆涌入车内。
梅盛的头狠狠撞到气囊上,但泥浆涌入让他缓缓窒息;泥浆里面混杂的石头和树枝像尖刀一样划在他身上,他没有挣扎,因为没地方给他逃。
他就这样闭上眼,遗嘱早已拟好,公司哪怕缺了他也还有姐姐,只是高嘉璈……
梅盛叹出口气,不知道高嘉璈会不会哭,不知道会不会在清明时为自己祭奠。
他感叹命运,明明都要碰到了,却在这时让自己离开,让两个人心伤。
梅盛就这样睡了过去,等再醒来,阳光明媚。
他坐直身体,发现双腿泡在江里,其中一条腿上有个十多公分的伤痕,被水泡的发白。他试着动了动,已经毫无知觉。
梅盛双手杵着石头往后,把腿挪出水里,看着这荒无人烟的江边,重新躺倒在地。
还不如一死了之呢。
他渴了就喝水,饿了就睡觉,到第二天夜里实在饿得睡不着了,就爬起来看江水。
他很后悔,应该早点告诉高嘉璈自己的心意,这样哪怕死了,也不留遗憾。
他想得脑袋发昏,四肢的知觉逐渐消失,大限将至之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呼唤。
看到高嘉璈时,梅盛只以为是幻觉。
直到那双泪眼婆娑的眼靠近、那只温暖的手握紧时,他的心才重新跳动起来。
高嘉璈听到一半就睡着了,他太累了,两天一夜不眠不休,或者说,他也不想再记起这几天的事情。
梅盛轻轻拿过他手里削得乱七八糟的苹果,几口啃完,觉得这苹果甜得不可思议。
……
一周后,出院日,全剧组的人都来给梅盛搬东西——是的,梅总一住院,整个农业界的商人、学者、官员都吻上来了,礼物送了一屋子。
梅盛坐在轮椅上,让嘉宾们把礼物分给他们自己、剧组人员和村民们。
嘉宾和剧组人员高呼:“梅总万岁!”
高嘉璈推着梅盛的轮椅,心想几个礼物而已,人没事就好。结果一看礼物清单,各种各样的奢侈品,还有定制西服,国宴级燕窝……最便宜都的是近十年的茅某台。
高嘉璈冲向剧组工作人员:“给我留一个!”
陈彤本来打算不继续录了,毕竟签约的时间也到了,但所有人总感觉有点虎头蛇尾,哪儿哪儿不对劲。
正在这时,阿云亲自送来了婚礼请柬。
她红着脸,对剧组所有人说道:“我爹妈和弟弟都回来了,我和刘山也在一起三年了,打算和他就在明后天结婚,你们,可以来吗?”
这是好事啊,刚好可以给综艺画上个完美的句号。陈彤正要答应,又觉得这事还是要问梅盛。
所有人看向梅盛。
“新婚快乐,”梅盛微笑着说道,“我们会去的。”
“耶!!”
西瓜地村今天热闹非凡,鞭炮声从一早就响起来,小孩子们被鞭炮声唤醒,洗漱完毕后,你约我我约你地跑到阿云家,高兴地喊着:
“刘哥要结婚,新娘是阿云!”
刘山逮到几个小孩,锤了他们的脑袋,“再喊下刘哥试试呢?”
小孩跑到阿云身边撒娇,“阿云姐姐,你老公打我!”
陶莺提着洗好的粉扑刷子进到堂屋,赶走小孩们:“去去去,今天是阿云姐姐的日子,你们别添乱。阿云姐,小嘉老师呢?”
阿云笑说:“去村口小卖部买胶布了,红毯准备了,结果忘了胶布。”
“谁在叫我啊?”
阿云听到声音,放下上了一半的粉扑跑到外面,扑进高嘉璈怀里:“小嘉老师!”
高嘉璈拍了拍她,把她放下来,笑说:“原来是小陶莺。”
“小嘉老师,梅老师好一些了吗?我的好多朋友都在问。”陶莺忧心忡忡地说道。
高嘉璈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好多了,只是还不能下地,他说他找你父亲谈过了,你父亲有改变吗?”
陶莺用力点了点头,“他给了我爹好多好多钱,我爹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就点头了,同意我跟梅老师去D市!梅老师说,要供我读书到大学,等我赚钱了再还他!可我有点难过小嘉老师,我爹是不是把我卖了?”
高嘉璈叹了口气,心想,今天不卖,等你长大也要把你卖给别的男的嫁了。村里的女孩,不是每个都有阿云这样的好运气。
“阿莺,你怎么画一半跑了?”阿云在里屋大声问道。
陶莺朝高嘉璈吐了吐舌头,忙跑进去。
“嘉璈,这几张桌子放哪儿?”白子慎和周晓文抬着张大桌子进来。
周晓文抬得满头大汗,见高嘉璈愣着,说:“快点指个位置,累死我了!”
上一篇:双面人生
下一篇:壮汉老实受被豪门大佬独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