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晒豆酱
“做什么心理准备啊,电梯到了,我把菜放门口,你回来记得拿进去。里面还有几盒阿根廷大虾,记得放冷冻柜。”屈南拎着东西打字不方便,所以就发了语音。他完全没多想,根本不知道这个心理准备会是什么重磅消息,可是一迈出电梯门……
屈南立即拐了个弯儿,面不改色地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好似他的目标根本不是白洋的家门口,而是这一层另外一条过道。
确定和白洋家门口错开视觉范围之后,屈南猛地放下蔬菜和海鲜,拿起手机:[你爸的债主是不是找到你家要钱来了!我报警吧!]
啊?这什么展开?白洋刚刚已经想了几十种屈南会有的反应,唯独没有这一种!兄弟你别!
屈南也没想到一下电梯就看到白洋的家门口站着那么多人,每个都和自己差不多高,而且来者不善。这种场面他不是没见过,白洋小时候不喜欢回家,就是因为那些债主会追到家门口要钱,和今天一模一样。有的时候他们还追到白洋的学校去。
如今白晖快要出狱了,那些人是不是也得到消息,准备继续追债?屈南不由自主地替白洋打算起来……
白洋现在租房,离经济自由差很远。当年白晖欠的钱,自己家里帮忙垫了14万,这笔钱家里不催,但白洋一毕业就给还上了,手头肯定不富裕。屈南满打满算,白洋肯定又要被白晖的债务坑上一笔。
这时候手机震动起来。
嗡嗡嗡,嗡嗡嗡,震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楼层里若隐若现。
老大没进屋,守在门外,耳尖的他一瞬间就听到了这个动静。他和老二对了下眼色,只是皱了下眉心,老二就摇了摇头。
刚才从电梯出来的那个人,往哪儿走了?听见开门声没有。
没听见开门声,应该就停在那边。
专业保镖总能发现周边的风吹草动,老大偏了下头,老二便带着老三朝着手机震动响起的地方缓缓走去,若有危险,当场按住。
而房间里,唐誉正在看电视柜上的相框。白洋说他不怎么照相,所以他从小到大的照片都算不上多,偶尔能找到几张就是运气。现在最显眼的地方就摆放着一张合影,双人照片的另外一位主角是……屈南。
怎么又是屈南?
照片当中应该是他们的高中时期,两人还是青涩面孔,身型只有一个大学时期的雏形,轮廓刚刚养成。两人穿着白色的短袖高中校服,勾肩搭背,亲密相靠,白洋那时候还没解锁发蜡,黑色的发丝就那样乖乖顺顺地垂下来,老实得不像话。
旁边的屈南淡淡地笑着,像他的大哥。
和大学时期的他们相比,高中时候两人的肤色都黑了一层。
“还真是一起走过彼此青春的好兄弟呢。”唐誉看着不顺眼,以后这张照片一定要ps,把屈南换成高中时期的自己。现在也没有客气,唐誉把相框扣住,干脆不看。
“都拿完了。”谭玉宸陪着他进屋来的,从卧室推出一个小行李箱,零零散散装满了生活用品,“牙刷牙膏睡衣都拿了,他屋里有两条烟……”
“不拿。”唐誉烦躁地说,“最讨厌他抽烟。”
“我没拿。”谭玉宸自然不拿,“充电器都拿上了,还有他另外一台笔记本电脑。能走了吧?”
“等等。”唐誉快步走进白洋的卧室,心里想的却是这房子采光真不行,普通人住也就算了,他那个膝盖住在这里相当于找罪受。体育生常年训练,收拾房间也很有一套,东西不多,可摆放整齐,找什么都一目了然。
“你在这里找到什么……发圈之类的么?有没有卷发棒?或者是昂贵的手表?”唐誉摸了摸白洋的被子。原来他逃离了体院之后就躲在这里偷偷疗伤,睡在这张床上。他还是喜欢用白色的四件套,换成别的颜色就睡不踏实了。枕头一定要高一些,能够完全托住他的后脖子才行。
他总是说,他从小训练,随随便便给一张木板都能睡着。可只有和他真正住过一段时期的人才会发现,白洋很喜欢偷偷提升他的生活品质。哪怕只是一点点,白洋也会在力所能及的细节上,让自己活得更舒服。
唐誉经常震惊于白洋的这份心气。因为他从前只在没落贵族的传记里看到过。后来他懂了,白洋就是这样一个永远不会放弃人生的人。只要心里还有这股气在,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没有发圈卷发棒,别说手表了,连个首饰都没有。”谭玉宸又搜了一圈洗手间,一无所获,反倒是拿出了几瓶香水:“这个带上吗?”
唐誉回头看看,如数家珍一般,每一瓶他都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分开之后他没关上亲密付,白洋每年好像都买几瓶香水,价格在一两千不等,专门刷他的卡。
“带上吧,谁知道他给谁买的。”唐誉暗喜,以前他还以为白洋是送别人,原来他留着呢。他又走到白洋的衣柜面前,衣服不多,除了上班的正装就是家居服和休闲装,这让唐誉非常陌生。
他们同居的时候,白洋有一柜子的训练装备。现在他全都不要了!
再次离开卧室,唐誉又去厨房转转,察觉到没什么开火的迹象,冰箱里也是可怜兮兮没有库存。以前他们的冰箱可从来没空着过,就算下午有训练,白洋出门前都会用电饭煲给自己炖上燕窝银耳桃花姬。
“他家就这么简单?”唐誉问老六,这也太简单了。
“还有一个小房间,门锁上了。”谭玉宸指指左侧。
唐誉被那个小房间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其实他一进屋就看到了。只不过上了锁,门把手没拧开。现在他再次来到这扇门的面前,没有密码了,阿里巴巴喊芝麻开门也无济于事。
“对了,你怎么知道他家门密码的?”谭玉宸还是没想明白。
“2米27,那是他退役最后一赛的成绩,也是他整个竞技生涯里的最高高度。白洋他不是那么儿女情长的人,不会把我的生日弄成密码,他永远都是先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摆在第一位。”唐誉又高兴,又灰心。高兴的是自己还能进入白洋的世界,灰心的是他真不用自己生日设置密码。
虽然用彼此生日当密码非常俗套,可唐誉也想体验一把俗套。不过万幸的是密码不是屈南生日。
要是屈南的生日,唐誉就把自己和白洋的接吻照片发给屈南。
“这个门锁你能开么?”这时候唐誉只能求助于老六。
“开了的话,估计就关不上了。”谭玉宸说。
唐誉点点头:“那开吧。”
谭玉宸也没有浪费时间,抬腿就是一脚直踹门板。租的房子一般都没有太结实的锁,门板受力不均导致歪斜,巨响过后,整扇门都被老六惊天动地的一脚踹下来,摇摇欲坠。
“开了。”谭玉宸邀功。
“干得不错。”唐誉发出肯定的声音,还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推开这扇还连着一半的门,走了进去。
这里头,就是白洋真正的世界了。唐誉走进他想要隐藏的内心深处,目之所及,摆满了奖杯、奖牌、勋章和奖状。玻璃柜里的照片就更多了,全部都是跳高队和比赛现场,没有一张是白洋的单人照。
“这么多啊?”连谭玉宸都惊呆了,转着圈地看了看。最小的奖杯可以用手掌托起来,最大的奖杯需要双手一起高举,而且墙上还挂着几面锦旗。等到他都看完,才发现唐誉定定地站在房间的中心。
在唐誉的面前,整个房间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面并不起眼的铜牌。
“奇怪,铜牌挂这儿干嘛?”谭玉宸仔细地看了看,还真是铜的,连层镀金都没有。
唐誉却开始笑了,而且很明显。
“你笑什么?”谭玉宸问。
唐誉先是将铜牌翻面儿,看了一眼后头的得奖年份,紧接着把牌子取下来,那熟练程度就像是取他的牌子,而不是白洋的。
“走吧。”唐誉把这枚铜牌塞进自己的裤兜里,他要收回刚刚那句话,白洋……也挺儿女情长。
走廊里面,屈南看着白洋给自己发过来的信息,有点不认识中国字了。
白洋:[我家门口不是要债的,有可能是……唐誉和他的工作人员。]
唐誉?唐誉和他的工作人员?屈南闭了下眼睛,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唐誉怎么会在白洋的家里?是自己疯了还是白洋疯了还是唐誉疯了!为什么自己会在手机里,看到白洋亲自发过来“唐誉”这两个字!这人前阵子还骂过自己‘讨厌鬼’呢!
白洋:[这件事很复杂,我会和你解释清楚。]
“等等,你现在给我解释一下……”屈南的语音刚刚发到一半,忽然他觉得后背阴森森的,好似吹来了一阵风,有人盯着他看。他快速回头,只见刚才还站在白洋门口的人已经到了他后头,怎么看都不像是过来打招呼的。
“你们是唐誉的工作人员?”屈南不解地开口,“他为什么会在白洋家里?他又找什么麻烦呢?”
老二刚要上手搜查,看他衣服里鼓鼓囊囊,说不准是什么危险物品。直到这人开口说出“唐誉”和“白洋”,老二立即调整了手臂伸出的角度,只是简单地提了下胳膊。
“你认识他们?你是他们什么人?”老二问道。
“我?我没必要和你解释我是他们什么人吧?唐誉他是不是私闯民宅了?”屈南也顾不上地上的蔬菜海鲜,快步朝白洋家走去,越走越觉得不秒。白洋这样说,唐誉肯定也在,那为什么没在门口看见他?
他进去了?他又要给白洋添什么堵?
屈南越走越快,这些生面孔他一张都不认识。走到白洋家门口时,屈南想伸手开门,没想到其中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动作。
“你是哪位?”老大问。
“你又是哪位?也是唐誉的工作人员?”屈南话音刚落,那扇紧闭的门就在他亲眼目睹之下生龙活虎地打开了,那张他好几年都没见过的面孔也生动鲜明地出现了。
时间一瞬间回到了他们的大学时代,这扇门不是白洋的家,而是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唐誉一推门就立在面前,要找茬儿和自己好兄弟吵一架。
“唐誉!”屈南经历了一场瞳孔地震。
“嗨。”唐誉从拿到铜牌开始就没有停止过笑容,现在笑得更为盛放。
而在屈南眼中,唐誉都可以用“花枝招展春风拂面”这8个字来形容:“你为什么在白洋家里!”
“这个……要不然你去听听他怎么说吧。”唐誉终于在屈南面前胜了一回。从前是屈南在屋里,自己在屋外,如今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医院里头,白洋已经察觉到风雨欲来的气息。他看着屈南发给自己的最后一条信息:[见到唐誉了,他说你住院了,我去找你!]
“别看手机了,休息一下。”水生打断了白洋的思绪,把体检报告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医生说,你需要好好休息,所以这几天就不要看电脑了。”
明明是修养阶段,可白洋都已经支起笔记本了,俨然一副合格打工人的素质,把工位从公司搬到了医院里。白洋在水生面前说不出什么,水生的目光非常深,仿佛什么都知道了。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别的?”于是白洋主动出击,换成其他人的长辈,一定会问自己和唐誉是什么关系吧?
“比起问问别的,我觉得你更需要戒掉这个。”水生先把他面前的咖啡收走,“一工作就喝咖啡,快速透支精力,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恶性循环?白洋很难看透水生的底色。
水生又指了指体检报告:“别看报告上你的指数都还不错,但是我摸过你的脉象,情况不怎么好。”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白洋立马收回了手腕,生怕水生又给他把脉。
水生只是笑了笑:“没关系,我也是大病过的人,所以我不会逼你。我只是提醒你,你很需要。”
“你……不会还想要逼我喝中药吧?我不喝那东西,打死也不喝。”白洋抗拒中医,如果说让他捧着碗喝苦药汁子,那恐怕是他最不能面对的画面。
一个小时后,当唐誉和屈南一左一右站在他病床边上的这一刻,白洋忽然又觉得喝中药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这才是最不知如何面对。
第55章
病房里相当安静。
白洋想睡死过去。
最好能用被子从头盖到脚。
和唐誉刚刚搞上的时候,他并未想过将来会处理这样矛盾的情形,毕竟当时两个人不稳定,吵架的时间比打啵儿的时间长。后来事情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白洋也记不清楚了,突然一天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习惯并且允许唐誉在身边睡觉。
并且下意识地记住了他的一切喜怒哀乐,酸甜苦辣。
当白洋每天早训起床前看一会儿睡觉的唐誉开始,他忽然意识到,可能,也许,将来没法和屈南解释。
现在报应来了,他真的,确定,没法和屈南解释。
屈南站在病床的右侧,刚才进屋时他看到白洋身穿病号服,其实是松了一口气,最起码白洋看上去没受什么外伤。自己暂时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许久不见的唐誉神奇般降落在白洋家里,身边还带着几个工作人员。
在白洋家楼下,唐誉非常主动地邀请自己上了他的商务车。
更奇怪了,唐誉以前有这么好接触吗?屈南并不这样认为。但是唐誉透露白洋正在住院,屈南只好跟着他一起来了。原本他以为唐誉的主动就是最奇怪,没想到上了车更是让他大跌眼镜。
唐誉,在车上,居然时不时偷笑一下?
所以屈南第一反应是,白洋是被他打住院了,就算不是他动手,也是他周围这几位工作人员干的。时过多年,唐誉终于还是对白洋痛下杀手,死对头在研究生毕业后仍旧没有放过他。他不止抢了白洋的职务,还在真实生活里对白洋进行了降维打击。
但是吧,进了病房后看到的一切,又不像。所以屈南迷惑了,站在病床前一言不发,等着兄弟给他解释。兄弟你说句话。
唐誉同样一言不发,反正那枚铜牌已经稳稳揣在裤兜里了,从此之后,白洋就赖不掉。
水生仍旧坐在沙发上,他对白洋处于一个近距离观察的程度。两分钟之前,小宝带着一个高个儿进了病房,看样子应该是他们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离开医院时情绪不佳的小宝现在看上去……非常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