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对手,认输是狗 第47章

作者:晒豆酱 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救赎 近代现代

“我本来也不笨。这种事,一旦咱们把证据放出去,他作假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打的是舆论战。舆论战首先就是看谁可怜,他现在做的就是装可怜,先摆出一个清纯无害的假象,博取一批同情票。大家先入为主,也会以为艺术村的人都是利益至上,是看他红了火了,故意坏他的名声。”谭玉宸分析。

“咱们以前想事情太干净,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一点都不假。他想要造势,就让他去造。以后咱们也要学着点。”唐誉的助听器已经亮起了红灯。

“该充电了。”谭玉宸提醒,又问,“那武汉那边……你还插手吗?”

唐誉单手将助听器摘下:“不插手。白洋他只是缺少了一张通行证,我相信他。”

是啊,你相信他的能力,他也相信你的能力。你们两个都可以给对方的事业百分百信任,为什么就不相信彼此能百分百相爱?谭玉宸甚至有些期待了,不知道他俩坦诚相见那天还远不远。

第二天,白洋觉得武汉的天更蓝了。

他和陈小奇早晨吃了小面,休息足够,然后马不停蹄赶往肖伟亮的工作单位。毕竟刘琮还在医院里躺着,这笔钱不能慢。曾经那一串金属的伸缩门拦住了他们,成为了不可逾越的鸿沟,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进去。如今白洋再带陈小奇过去,一阵清风吹过,送他上青云。

“您好,请出示通行证。”门口的守卫拦住他们,不允通过。

白洋拿着信封,其实这封信的信息量非常大。信纸上头根本没写肖伟亮的名字,他想叫谁,就可以叫谁。而且白洋确信,无论他叫谁,都能把人叫下来。

但他还是恪守本分地说:“您好,请您帮我叫一下肖伟亮。具体什么职务,我不清楚,您帮我查一下。这是我的通行证。”

这样的找人方式,从没见过。守卫员也是半信半疑,隔着门接过了信封。打开后看了几眼,又抬头往外扫视,他这才说:“请在传达室等一下。”

进了传达室,陈小奇还在措词:“白组长,一会儿就让我来说吧,我心里有些话不吐不快,必须教育肖伟亮。”

“不,现在不是教育他的时候,办事要紧。”白洋何止想“教育”他,简直想“教训”他。

陈小奇点头认可,又问:“那咱们直击要害?”

“先看看要害是什么,毕竟我觉得下来的不会是他一个人。”白洋目光远眺,看向那栋高楼的长方形入口。不一会儿,他的预感再次化为现实,跟着肖伟亮一起下楼的不止是他一个,也不是两个,而是三个。

一共来了四个。

而肖伟亮小步快走跟在最后。想来是那封信引起的蝴蝶效应,保卫员层层找人,信件层层上传,在这种地方力量的传达具有递增性,越是上面的人越看章。明明没有姓名,却无意间叫上了肖伟亮的上级、上上级和上上上级。

白洋闻到了他从未有过的力量。

等到他们一进传达室,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迎面伸出了右手:“您好您好,有失远迎。”

再次看到白洋和陈小奇,肖伟亮别说是抡包打人,连个白眼都不敢翻过去。前所未有的压力镇压在他头顶,一双无形的大手决定着他的事业。肖伟亮真不敢相信,这俩居然鸟枪换炮,还有后手!

“没关系。”既然扮演了大佛,白洋也不能给大佛丢人,这层镀金还是要牢牢扒在身上,所以也不客气地说,“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找肖伟亮,询问一些他的……家事。”

离肖伟亮最近的上级连忙问他本人:“你犯什么事了,好好汇报!”

肖伟亮面色有些麻木,是事到临头的不甘心。原先他说过的话都成为了回旋镖,他恨不得时间倒流去堵住自己的嘴。但没到最后一步,他也不会善罢甘休:“家事就论家事,没必要……”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家事’是什么事?你先自己交代,交代不清楚我补充。其他人先坐吧,大家别见外。”白洋最善于打官腔,这一回还真让他打上了。

他虽然让坐,可谁也没坐,毕竟都没摸清楚这封信件背后的来头。每个人都用官场上能看懂的眼神催促肖伟亮,好好交代,争取从宽。

肖伟亮不清不楚地交代:“等我下班了,我去医院看看。”

“唉。”白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拎着他们的神经。

“小奇,给领导们听听。”白洋看向陈小奇,摆谱儿似的。陈小奇自然跟得上白组长的演技,马上拿手机播放音频,就好像他们真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调查组下来了,等级分明。

肖伟亮听着枕边人的话,越听越没底。这个事情非常敏感,如果他执意不还,真上了法庭也是一滩烂泥。但要命的就在于惊动了领导,一石激起千层浪。他的事,现在就是能影响上级们的事,连串的。

“你慢慢想,想好了再和我汇报。”见他们还不出声,白洋再近一步,看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位,“这件事和你几位没关系,不用紧张,不用紧张。我也知道个人的人品不代表整体素质,我只想问问,肖伟亮的个人行为,在大家眼里,在党员的眼里,在人民为重的单位当中,是不是应该有个说法?”

说完,白洋再转向肖伟亮:“如果你再不给个说法,那下一回,我拿来的信会更明确。”

话已至此,都在言语当中。陈小奇犹如秉公执法的执行者,笔挺地站在白洋的右侧方。白组长可真有一套。

天色暗淡,唐誉再次站在落地窗面前。黑色西装压抑着他身体里面的渴望,带有暗纹的金色领带压着他没法控制的心跳。谭玉宸站在他的身后,没有说话,把安静留给他。

唐誉今天戴了人工耳蜗,像是一个赛博世界里的完美建模。

“几点了?”唐誉忽然问道。

“21点。”谭玉宸准点报时,“你是在看金宝大厦吗?”

“对,看看金宝街。”唐誉凝视着那一片,“我曾经和他说过,在金宝街这个地方,连银杏树都是金粉儿染的。我还和他说过,金宝街的天上有筛子。”

谭玉宸默默一笑,果然是在想他。

“可是我今天才发现,或许我说错了。”唐誉伸出左手,在空气中虚虚地抓了一把,他手上一个疤痕都没有,一点重活都没做过,“空气里漂浮的不止是金粉儿,还有数不清的尘埃。只不过在日光之下,会有人把尘埃当作金粉儿,以假乱真。”

嗡嗡嗡,嗡嗡嗡。唐誉放在茶几上的工作手机在震。他稍稍抬了下手腕,谭玉宸立即将手机拿过来,默契地按下了接通键,轻盈地放在他掌心当中。

“喂。”唐誉都不问是谁,能找到他的,想必今晚有事。

“您好,我先自报家门。”声音很苍老,不是年轻人,“我是‘京人佳作’的创始人之一,你应该听说过‘老苍’这个名字吧。”

“你好,老苍。”唐誉没听过。

“哈哈哈,年轻人。”老苍先笑,显然有备而来,“你不问问,我是怎么找到你联系方式的吗?”

“我的工作手机对外透明,如果你有意上拍,不好意思,我已经过了今天的工作时间。明天请联系壹唐拍卖行。”唐誉也不客气,两人话锋交错,互相试探虚实。

老苍沉默了两三秒,缓缓开口:“你太年轻了,还不知道藏圈是怎么玩儿的。听我一句话,不要和我们对着干。”

“怎么,你们都知道我要开发布会了?你打这通电话,难道是想让我放弃,然后昧着良心保下林雾?”唐誉只是轻蔑地一笑,“你们都知道林雾那幅画有问题,对吧?”

老苍也没有那么傻,万一唐誉这边录音呢。他只是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举动,会给收藏圈造成多大的震荡?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持有人的处境?一旦林雾爆雷,他们手里的画作就会迅速贬值。有些人是花了大价钱砸在上面的。再有,你有没有考虑过画作收藏整个生态圈的处境?”

“我当然考虑过。”唐誉利落地回答。

老苍听出了转机:“所以……”

“所以我不可能旁观。”唐誉仿佛回到了大学时的辩论赛上,他双脚踩在实地上,拥有了冲破迷雾的力量和领悟,“持有人买了赝品,是田佳佳一个女人造成的么?画作贬值,是田佳佳造成的么?生态圈崩溃,难道也要怪在一个真正热爱创作的女人身上?如果你觉得是,那这个圈子注定已经完了,你们把握资源太久,是时候改朝换代!”

“再有,画作收藏的前景早有疲态,也是一个女人造成的?如果都让你们这样玩儿,那哪一代年轻收藏家还会对市场抱有梦想和希望?无人进场,自然没人全身而退。既然是虚假的盛况,该到崩盘的时候了!如果崩了,我相信以新一代的速度和整个中国藏圈的体量,再复苏也是迟早的事!”

“藏圈怎么玩儿我确实不懂,因为你们的规则在我眼里没有用。”

唐誉说完自己的心里话就结束通话,他的手里很热,好似真实地攥着一把火。他拥有燃起大火的能力,白洋说得没有错。

他再次看向了金宝街的上方,迷雾散尽,只剩青云。

而此时此刻,他兜里的私人手机也震动起来,唐誉将电话接起,迫不及待地问:“你订票了么?”

“我刚刚回酒店,画拿到了,就是有些破损。”白洋迫不及待地说,“你……做什么呢?”

“杀鸡焉用牛刀。”唐誉揉了揉笔直的山根,像是在模仿白洋的小动作,“刀刃要用在正事上,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第49章

白洋坐下之后,下意识地翻了下兜。“诶?”

“怎么了?”唐誉听到了。

“烟抽完了。”白洋摸到一个空烟盒。

听到这个,唐誉的眉心明显不悦地皱起来,哪怕他再怎么伪装都掩饰不住语气里的嫌弃:“就不能不抽烟?”

“我抽我的烟,又没花你的钱。”白洋对着手机吹了两口,好像这样就能吹那张脸上去。以前他总玩这个游戏,看着烟圈撞在唐誉鼻尖清晰又顺滑的海鸥线上,逐渐淡开消失,就能得到一个紧皱眉心满脸嫌弃的唐部长。

“你什么时候能别这么幼稚?”唐誉听到了呼的一声,想象那张可恶的脸。

“我再怎么幼稚也比你大几个月吧?”白洋想象着唐誉在自己面前颤了颤眼睫毛。夏天快到了,他最喜欢的季节,热辣的光线明晃晃吻着唐誉的面孔,让人意外的是,唐誉的眼珠居然不会褪色。

总是深黑色,和他乌黑的头发一样,吸饱了墨汁似的。黑色漩涡把人吸进去,很难再逃离。

唐誉仍旧皱着眉头,养尊处优的手压在玻璃上。当他收拢手臂时,带有弹性的小羊皮臂箍才凸显存在感。“才大了几个月,别跟我逞能。所以明天能回来么?”

“咱们先说好,能不能别去机场堵我?”白洋打了个哈欠,又说,“你那位神通广大的竹马……你替我好好谢谢他。”

“那白主席怎么不先谢谢我?”唐誉将额头压在玻璃上,冰冷的,压着他的体温。后颈的顺直线条向衬衫领口里探去,露出一块儿细腻的皮肤。他经常会回忆起白洋的手法,从后颈皮肤上滑过抚摸,手指插入后脑勺的发际线。他挑逗地亲着自己的耳朵,再麻利地拆开自己的头发。

不管弄什么样的发型,白洋总是能拆得飞快。老破小里到处都是自己的发圈和卷发棒,他们缠着彼此,坠进昂贵的床垫里。

那张不昂贵的床就会发出嘎吱的动静。

白洋一开始总是问,你说话总盯着别人的嘴,不累啊?

唐誉很想告诉他,自己也不是谁的嘴都盯着。但是像白主席这张又柔软又尖锐的嘴,喘起来好听,骂人像刀子,那可万万不能错过。

“谢什么啊,等正事完了再说吧。我怕刘琮等不了太久,所以签了合同直接带回北京给鉴定组过目,春拍会在7月份,速度得快一点了。”白洋忽然停顿了一秒,“你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

“你怎么知道我累了?”唐誉说不清现在是不是累,只是刚才的电话确实让他震动。现在他的掌心还在出汗。

“就你那点劲儿,我还听不出来?赶紧洗洗睡吧,省得老六跟着你熬夜。”白洋总想呛他。

“你这是操心玉宸呢,还是操心我?”唐誉往后看了老六一眼。

谭玉宸知趣儿地退后几步,你俩聊你俩的,别波及无辜人士。

“还是说,在你心里,从来都没有真正操心的人。”唐誉说到这里,调整了一下人工耳蜗的位置。

玻璃上映出他的面孔,像从水底浮上来的答案。他也听到了他们头顶悬挂的那把剪刀在咔嚓咔嚓,剪碎了时间。

“有。”白洋的声音伴随时间碎片,落在他耳边。

唐誉嘴唇上也热了:“原来白主席喜欢说英文。”

白洋浅淡的瞳孔里有几分闪躲的笑意:“滚,挂了。”

“那明天见,爱说英文的白主席。”唐誉慵懒地拆开皮筋,全身的肌肉随着发丝的放松而彻底松快下来。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一面玻璃窗,而是一张优柔的玻璃纸。玻璃两侧,站着两个野心家。

白洋那边没有回音,只有直接挂断。唐誉倒是习惯了,重新把手机放好,然后通知老六:“等到发布会那天,通知安保部的兄弟,把现场控制好。”

“没问题。”这是自己老本行,谭玉宸素质过硬,“你是担心他们会闹事?”

“恐怕不止是闹事这么简单,那些人来势汹汹。”唐誉的目光横穿整个北京城,大道工整平直,放眼望去看不到一条歪斜的主路。即便在夜晚,这座城市也是灯光辉煌,寻不到黯淡凋零的气息。

本该如此,万古岁月蓬勃向上。

“这件事我要管,这不只是田佳佳一个人的事。如果不打压歪风邪气,将来整个市场都会被他们污染。”唐誉已经预见到后果。有人幕后作价,把原本不值得收藏的画作炒上去,从而大赚一笔。

“林雾目前还在上升期,还有赚钱的价值,他们一定会阻止林雾这个商品爆雷。但即便林雾不在我这里露馅儿,他那些画作没有收藏支撑,也运作不了几年。几年之后这些人就会推出第二个林雾、第三个林雾……可买家呢?买家手里的商品迅速贬值,藏圈就会发生最可怕的‘萎缩’。没有人再继续入场,短期割韭菜才会割掉整个健康的生态圈。”

“明白。”谭玉宸永远相信唐誉的直觉和选择,从小学开始唐誉就这样,很多事情要么他没见到,要么就管到底。他现在,真的长大了,有能力去管更大的事情。田佳佳真是太幸运,找上了唐誉,不然她一辈子再无出头之日,原创者只会成为抄袭者的垫脚石。

“刚才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唐誉忽然想不起来了。

“老登。”谭玉宸回答。

“什么老登……人家叫老苍。”唐誉在他歪门邪道的提醒下想了起来,“明天你帮我联系几位有意收藏李文云作品的买家。”

“你不想让白洋手里的商品上拍?”谭玉宸听得出来,但得确认一句。

“不是我不想,是来不及。刘琮要用钱,那幅画要鉴定、入库、上展拍会,春拍会在7月下旬,他等不了。再有白洋说那幅画有破损,刘琮和肖伟亮恐怕没有进行专业艺术品保护。画后面还有‘赠与’,拍不上。”唐誉什么都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