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对手,认输是狗 第131章

作者:晒豆酱 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救赎 近代现代

第135章

白洋缓缓抬起头来。

门缝外,唐誉的手忍不住抓住轮椅的扶手。

他比二大妈还了解“失权”两个字的意味,正因为了解,才明白它的杀伤力有多么大。人生中很多事情都可以要求平等,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没得商量。但相反的,唐誉并不怀疑二大妈的动机,他不是为了要吓跑白洋。

他是因为接纳了,才会掏心窝说这番话。

“你可能不了解我的意思,那我说明白点。”水生站了起来,“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白洋开始思索。水生,唐家的养子,唐尧的爱人,唐舜和唐禹当作亲弟弟疼爱他,以唐弈戈为首的竹马团也尊敬爱戴他。一手创立安保部门,曾经干过堵枪口的壮举,要不是陈念国这件事,他的工作找不出任何漏洞。

“很厉害的人。”白洋非常肯定。

“是,我也认为我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水生目光放远,“我从小离开老家到了北京,陪着三位少东家长大,我的英语是大哥教的,数学是三哥教会的,社会上摸爬滚打的功夫是跟着二哥。京城四小龙有我一席之位。当年我父亲把我送过来,听了多少年的骂,说他贪图钱,没远见,不给儿子找个工厂上班非要送到人家的家里当司机。我父亲没什么文化,他就觉得干司机好,能让我一辈子衣食无忧……等我成年,老家那些人又说我家的祖坟冒了青烟。”

“但是我在这段‘婚姻’里也是失权的人,我没有离开的权力。我只有接受,你也是,这就是咱们的位置。”水生转向白洋,“现在你懂了吗?”

白洋微微点点头,水生并不是和他显摆功劳地位,而是要告诉自己,连他都没有办法逃脱差距太大的婚姻弱势,自己也是。

“在国内,我和二哥根本没有婚姻事实,在法律上,哪怕我们相伴至今也是单身人士,他随时随地可以反悔,可以结婚,而我没有。一旦办了婚礼,你就和我一样,今生今世和唐家深度绑定,哪怕唐誉有一天不爱你了,远离了你,你也没有资格提出分手。”水生说。

要不是唐誉了解二大妈的为人和意图,现在他就要冲进去。可二大妈说的是事实,自己不可能脱离家庭,到外面和白洋组建。自己的爱人只能是这条路,被接纳入唐家,成为唐家的一份子。

“你我没有法律保护,你我进入唐家之后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们对这份感情的浓度,以及责任。”水生要把所有事情都掰开揉碎给白洋讲,“退一万步讲,如果二哥哪天忽然抱回来一个私生子,或者在外面养了外室,你觉得我能怎么办?我没有办法,只能接受。如果他在外面住着,我仍旧要装作没事,操持好一切,甚至帮他养育孩子。你觉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白洋摇了摇头,这题无解。

这就是他和水生要付出的代价。

“我们就像进行一场赌博,赌唐家的人不会变心,赌他们就算变心还有责任,赌他们为了责任和名声不会作出出格的事情。保护你我的不是法律,而是人性,家教,眼界,性情。别人眼里我们就是‘赌狗’,我们的‘婚姻’就是一场豪赌,筹码是咱们自身和后半生的日日夜夜。”水生观察着白洋的表情,最后深吸一口气,“以及……永无止境的‘情敌’。”

“永无止境吗?”白洋也在看水生的表情,他没想到水生会说这样直白,几乎就是把这段关系的最短板拿出来,毫无虚假。

唐誉也在这时候想起了今天的于清光。或许在那些人眼里,二大妈的地位和白洋的地位都可以掠夺,只需要抓住二大爷和自己意志薄弱的瞬间。

“永无止境,因为我们没有靠山,我们一张白纸进入唐家,在某些人眼里不匹配,也就没有价值。哪怕到了现在,我仍旧会受到一些人有意无意的挑衅,挑拨离间。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你也会遇到。”水生的眼睛里闪过短暂的心疼。

白洋沉默了,想起了今天的于清光。他在自己离开唐誉的下一刻就找上了唐誉,后来又被湛天翔按住脖子道歉,大概就是因为当时他图谋不轨。还真是,自己刚露头,迫不及待的人已经来了。

但是这能怪唐誉吗?怪不了。就如同水生虽然把短板说得那么清晰不留情,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因为他同样晓得唐尧没有做错任何事。

在这片沉默里,水生继续加大了力度,好似他今天就是故意要拆掉这门婚事。“当那些人要找上你的时候,可能会攻击你的家庭,调查你的背景,抄底你的家事……这些……“

水生的嘴唇有些无意识地发抖。

“这些,你都可以承受吗?”水生强逼着自己说下去,“婚前说清楚一切,总比之后你慢慢痛苦要好。如果,你要打退堂鼓,我也不会怪你。因为我当过赌狗,我知道滋味如何。你放心,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仍旧会关照你的一切。”

唐誉在门缝的另外一端摸着助听器,心思被一次又一次掀起涟漪,逐渐变成了可以吞没他的狂风骤浪。每个字都没错,背后都是失权。

爱情可以平等,但关系不可能。二大妈当年赌了,现在白洋也上了赌桌。门当户对,背景相当,才是最优之道。而这些摆在面前的事实对白洋的影响更大,因为二大妈从小就在唐家了,他一直都把自身当作唐家的一份子,哪怕没有这段感情他也不会离开。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竞技场闪闪发光的一个人,能接受么?

“你能接受么?”水生同样这样问,门外和门内,他和唐誉有一模一样的担忧,“如果你现在没法下决定,我可以给你3天时间。但是只有3天,爱茉和三哥已经在着手选择婚礼地点了。在这之前还有很多事情,你还要……”

“我只有一个要求。”白洋猛然间打断了水生的话。

他眼里闪过的都是唐誉鲜血淋淋的场景,如果当时没有救回来,他下半生守住的就是唐誉死不瞑目的结局,永无宁静。他不想再从噩梦里惊醒,梦里反反复复循环着陈念国捅进唐誉心口的尖刀,还有被钉死在桌上的那只手。

“你说。”水生点了点头,这样大的退步,提出要求也是应该的。白洋必须为他以后打算,虽然自己没有退路,但水生可以在最大的限度上为白洋保留一条小路。

“给我一把枪。”白洋薄薄的眼皮动了动,淡淡的瞳孔散发出饱含怒意和坚决的目光,一瞬间瞳色好似都变深了许多。

水生目瞪口呆。

“其实,你们是可以弄来的吧?对吧?”白洋一直深信不疑。当时闯进密封房间救唐誉的那些人都是真枪实弹,穿的都是迷彩。

他得有能保护唐誉的东西,不能是一个耳麦,几个保镖。他要无上的杀伤力,哪怕弄伤自己也在所不辞。

水生目瞪口呆的表情在消散,最后变成了理解的轻笑。他抬起手,解开白衬衫上方的纽扣,第一次对白洋正式展示他的伤疤。

“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能活下来吗?”水生摸着放射性的凹陷疤痕问。

白洋盯着那些疤痕,枪伤比他想象得可怕太多。“因为抢救及时?”

“抢救及时是一方面,但不是主要原因。”水生一边说一边走近白洋,“最主要的原因是,当年陈宗岱手里的那把枪是他自己组装而成,子弹也是他自学组装,所以威力不足。子弹头没能开花,在我身体里没能形成恐怖的空腔伤,反而卡在了我的锁骨上,没能击中心脏。”

说着,水生把白洋的手放在了锁骨上,让他感受武器的威力和无情。“就这样,我昏迷了很多天,几次熬不过去,醒来之后还短暂地失去了视力。二哥从小不信佛,自那天起把家里的佛龛跪遍。”

白洋摸到了,比他想象中还深的凹陷!

“这就是枪的威力,要了我大半条命。你觉得……这种可怕的东西能在北京出现吗?”水生忽然笑了笑,不是笑白洋的幼稚,而是笑他们的一样,“你放心,如果我真能冒着顶破中国法律、藐视社会安定、忽视人民安全这几项弄到一把真正的枪,我不会给你,一定是在我手上。如果有了开枪的那天,扣动扳机的人也会是我。”

那就是没有了。白洋失望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到了这一步,水生才给出了他作为赌狗的经验,展现出赌赢了的笑容。放心吧,唐誉他值得的,他值得你为了他赌一把,你看,我就赢了。

唐誉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助听器,忽然间将脑袋往后抬了抬,用指尖抹掉了眼尾的晶莹液体。二大妈,我早就告诉你白洋他很傻,你瞧,我说对了。

等水生离开已经是晚上9点,他陪着唐誉兴致勃勃地选酒店,看哪个都不好,眼花缭乱没了主意。带白洋回家的日子也定下来,就选在下周五,也是水生精挑细选的黄历吉日。

等到睡前,白洋时不时发觉到唐誉总在看他。“看我干什么?”

“看你也不行?真凶,没得到我的时候甜言蜜语,得到了我之后就凶巴巴。”唐誉靠在枕头上,左手捏着一个弹力球,练习他到现在都没完全恢复的左手指,“那个……你妹妹怎么样了?”

“已经出院了,我给她租了新房子。”白洋坐在床边削苹果,“发生那种事……家里见血,我不会让她回去住。房子就在她学校门口,我原本想让她休学一阵子,她说不想一个人,就回去上课了。”

“哦……她一个人住,害怕么?”唐誉问。

“害怕,所以我找了个家政阿姨陪她,每天帮她做做饭,打扫卫生。我和她说了,不管高考考成什么样我都供她读书。”白洋停下来,“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也不是,还有我呢,还有我家这么多人呢。”唐誉用尾指勾了勾他的手指,“等我好了,让我和妹妹见见面吧。屈南都和她那么熟悉了,我这个准嫂子都没见过面,你觉得合适么?”

白洋拉开床头抽屉,帮唐誉涂淡化伤疤的药膏,笑着问:“你又提屈南?”

“干嘛不提?哦,你和他一起住那么久,和我才住几年?等过阵子我还要上屈南家里拜访呢,谢谢他家替我照顾你这么多年,然后和他爸妈打好关系,没事就去蹭饭,就喜欢看他气冒烟的样子。”唐誉的腰杆子也算是硬起来了,曾经最不想见屈南,现在恨不得天天招摇。

还有那些体院的小狗,都给我闪开,体院真正的嫂子来了。知道屈南为什么一直看我不顺眼么?因为毒唯只对真嫂子破防。

“对了,明天下午你陪我去个地方吧。”唐誉又开始磨白洋,“再过阵子我还想回壹唐上班呢,你陪我回去。”

“行行行,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白洋把苹果切成小块儿,塞进唐誉的嘴巴里。

第二天下午,谭玉宸连同其余的5个兄弟一起出发,浩浩荡荡陪着自家闲不住的少爷出门。白洋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总归不是回唐家大院的那条路。车开过故宫再转弯,白色的华表站得笔直,白洋开始思索回唐家那天穿什么。

到时候见面礼带什么啊?

唐誉就在旁边坐着,好似能看破白洋的一切困扰,时不时拍拍他的膝盖。不一会儿车子再次拐弯,驶入一处高档小区的地下停车场。白洋下车就问:“去谁家?”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诶呀,你抱我下车,我还要坐轮椅呢。”唐誉伸手,还嫌他接得慢。

白洋搀扶着他上轮椅,还顺带攥了一把唐誉的指尖。自从元气大伤,唐誉的手就没怎么热起来。现在他推着轮椅,在唐誉的指引下来到了B3层的电梯,谭玉宸先一步按下了上行键,等待门开。

“见谁啊?”白洋还是好奇。早知道见人,今天就捯饬一下发型。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唐誉还是那句话。

进入电梯之后唐誉按下了数字6,耐心等待电梯门再次开启。白洋猜想这可能是他哪个竹马的家,应该不是长辈的家。

电梯门打开,一梯两户,白洋推着唐誉往左转,面前终于出现了一扇大门。

“按铃吗?”白洋看到了指纹密码锁上的门铃。

“我来吧……扶我起来。”唐誉现在还没有力量自己站起来。

白洋虽然疑惑,但还是扶着他的手,将唐誉从轮椅搀扶起来。唐誉先是迈下脚踏板,踩实了脚步才开始走路,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带着白洋走到那扇门前。

黑色的指纹锁上方有一个摄像头,下方是按键。唐誉重伤的左手伸出去,没有触碰指纹识别,反而伸向了九宫格按键。

4,1,9。

8,1,5。

“唉,有些人啊,设置密码都不知道带别人生日,非要带上自己的最佳成绩,真是不懂浪漫。”唐誉笑着拉开那扇门,“芝麻开门,咱们家。”

咱们家?白洋站在门之外。

门之内,是还未装修的大平层,有他这辈子都割舍不下的落地窗。

唐誉靠住门框喘了喘,看着发呆发愣、眼神发直的白洋。寄人篱下这么久,这就是咱们家。

第136章

距离他们的幸福,只差一步。

这最后的一步就是“回家”。唐誉从出生就不缺房,就像自带房产证来的,第一个本就是香山别墅。但房子在他心里一直就是房子,和“家”无法挂钩。他的家是家人。

所以他对白洋有诸多不理解。他们上大学的时候白洋就在看房价,看地段。等两个人决定一起租房,白洋流露出的情绪再也无法掩饰,他对房子有着超出常人的狂热和迷恋。

租房合同是白洋去谈,签合同的人也是他。然后就是颇为紧凑的置办家具和搬入,唐誉主打一个拎包入住,等到某天下课后白洋给了他一串钥匙,告诉他:“晚上过去看看。”

他们心照不宣又拧巴异常,明知道租房同居意味着什么,就是不肯说出口。他们都清楚那意味着两个人有了个不属于体院也不属于原生家庭的地方住,哪怕是租来的房子。

那算是他们的第一个窝。从此之后两人在窝里灌注了彼此的感情和岁月,到现在都没有退租。

“老破小那边,如果你要是也舍不得,就一起买下来。”唐誉碰了碰白洋的手指。并不是刻意展示财力,而是他想买断那一段独属于他们的时光。

老破小就是一颗时光胶囊,冻结着点点滴滴,只要回去就能随意调取。唐誉也不舍得将小窝完全放弃,又说:“这样以后我陪你回体院看看,晚上咱们还有地方住呢。”

“啊?”白洋还没缓过来,脑海里被那一面仿佛看不到边际的大平层落地窗占据。神志又被唐誉的话拉回老破小,那些日子里,他真的觉得自己有家了。

“扶我进去看看嘛,我都要站不住了。”唐誉将手放在他的手里,当年买房的时候是他和白洋最不稳固的时期,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脾气就是针尖对麦芒。按理说他俩不合适,每天睡醒了睁开眼,两个人都恍惚迷糊一下。

自己怎么和他谁一起去了!自己看上他什么了!

但饶是如此,唐誉还是中邪了一样买了房,买了就没再动过。他也不懂在执着什么,在等待什么,只不过心底的声音不能忽视,让他无法视而不理。

白洋伸出右臂好让唐誉扶稳,第一次走进视野如此开阔的大房子,手心都开始发烫。6个保镖跟在后头,谭玉宸负责推轮椅,怪不得当年唐誉非要买房,敢情是婚房啊。

所以,欠我那20万啥时候还?谭玉宸都怀疑唐誉把这件事完全给忘了!

“坐北朝南,风水也找人看过,旺事业,家平安。”唐誉买房子不可能随便,就算是在好小区里面挑选也要看看风水,宁可信其有,“使用面积一共321平米,一梯两户,目前是五室三卫两厅,带一个小平台。”

白洋每个字都听懂,合一起又听不懂。多大?几个房?

“主卧带衣帽间,还分出了两个衣帽间,其中一个给你放奖牌和奖杯,剩下的那个给我放手表。”唐誉歇了歇才开口,“有两间房……可以打通,变成一个健身房。只是可惜……”

白洋还在震惊当中:“可惜什么?”

“可惜房屋高度有限,没法让你玩儿跳高。但如果你非要架跳高竿,房屋高度3米16也不至于架不起来。”唐誉捏了捏他冰冷的手指尖,摸过他虎口的细小密集的伤疤,“剩下的房间你想怎么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