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晒豆酱
都不用多想,白洋短时间内就确定了他的首要怀疑目标——谭玉宸。
所有的保镖里只有他对唐誉纵容没底线,唐誉呢,也是专门找这个软柿子捏,别人不让干的事情他偷偷摸摸求老六,老六肯定想尽一切办法帮他。
呵,真是一对儿勾肩搭背不畏艰难的好竹马呢。
白洋收好手机,再次看向那两排花篮。短短一顿饭,无形中扑面而来的除了人际关系还是数不清的门道,白洋的世界为了唐誉开始重新洗牌。
而唐誉也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谁坐庄。
“咱们走吧。”水生也没想到小宝会来这一出,肯定是玉宸给他手机。有时候他也担忧过,玉宸是陪着小宝长大的哥哥,但关系太好就容易狠不下心。
[走吧。]白洋比了手语。
他走在水生后一步,顺着铺了红地毯的台阶缓缓而下,白色的大理石和红地毯都那么陌生,和他熟悉的绿荫场地天差地别。唯一相同的就是陪着的那个人没变。
曾经唐誉陪着他在操场上绕圈,用散步的方式排解肌肉里的乳酸堆积,为第二天的训练做足准备。晚风吹过来,白洋把跳高背心脱掉搭在肩上,任由汗水风干。他转身问唐誉:“我好像没见过你光膀子,你家里是不让吗?”
唐誉毫不客气地说:“我家没人光膀子,不像你们体育生。”
“行行行,我们体育生就是爱脱衣服,光着走来走去。”白洋一边点头一边笑。他何止没见过唐誉在外头光膀子,连砍袖背心都没穿过,永远板板正正的,穿个衬衫都只解开第一颗扣子。
那时候他陪着唐誉练长跑,每次1500都是唐誉跑内圈,他跑外圈,时不时拉爆唐誉的配速,尽可能让他快点儿,再快点儿。最后一圈冲刺白洋都会套他一圈,不费劲儿地到终点等他。
他曾经陪着唐誉跑了十几万米吧,唐誉进步一点他们就去喝奶茶,退步了就拉去更衣间强吻。
现在唐誉用“唐誉贺”这几个字,陪着他走下几十节的台阶,分列两侧,用花团锦簇一路护送。
签到处就在大堂入口处,花篮到这里还不够,走到这里才发现已经延伸到外侧,从旋转门摆到了正对面的上车地点。花篮的尽头早有车等待,车门还没开,打眼望去一辆红旗。
白洋习惯性地扫了一眼车牌“京”字头后面的那个字母,有来头。
“二哥的车。”水生低声说。人没来,车到了。
白洋点点头。车门被门童打开,握方向盘的人是唐尧的专属司机,水生一个眼神,意思是白洋和他一起坐后排,白洋刚要跟着他上车,又被身后的脚步声叫住。
“怎么走这么快?差点儿没碰上。”湛天宇就是专门来找白洋的,一方面是谢唐誉今天帮他保密的事,不然自己和大哥更比不上,另一方面……唐誉给这么大的面子,他顺水人情,也想着认识认识。
白洋回身,指了指嗓子。不能说话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想搭理的人可以不理。
“我知道你嗓子上火了,改天我给你弄点儿补品,兄弟家有的是。”湛天宇拍了拍白洋的肩膀,“你今天多大?”
白洋看了一眼水生。水生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白洋才比了下手指,先是一个2,再是一个5。
“25啊?那和我一样啊!咱俩同龄人,有话聊。”湛天宇眼里,白洋身上就是唐誉的标签,“我大哥比我大10岁呢,在家都不怎么搭理我……下个月我生日你一定来啊!我做东!”
白洋只是笑着点了下头,没说去不去。谁去啊,我和你又不认识,又不是看不出你想巴结谁。
“就这么定了啊,回头见!”湛天宇把住车门,“水叔您先上车,今天招待不周是小辈没有经验,您见谅。”
“快回去吧,以后跟着你大哥好好干。”水生还是技巧性地绕开他的台阶,不接话但是也不冷场,人情世故都在他眼里看破不说破。湛天宇自然不再多话,目送两人上车,谭星海的车跟着他们走,一路绕上了二环。
等到湛天宇再回宴会厅,只剩下他爸和几个熟悉的叔叔。湛震天今天滴酒不沾,其实从他上一任妻子去世,他就在有意戒酒。名声在外,他们最讲究家庭和睦,夫妻就是同林鸟,轻易不能动。
守孝三年戒烟戒酒,杜绝娱乐,外人眼里挑不出湛震天一点毛病。实际上都是衡量权宜,社交层没有人会和家庭闹得乌烟瘴气的人深交。温家老五那就是最大的丑闻了。
有外室别闹出来,大家就能相安无事。温家老五不仅被闹出来了,私生子还带了回来。但也是那私生子命大,温焕居然在他哥哥姐姐手里磋磨多年顺顺利利长大。
“爸,我把他们送走了。”湛天宇看不出他爸的脸色。
“送走就好。”湛震天放下了茶杯,“谁接的他们?”
“看着是唐尧叔叔的车。”湛天宇念了一遍车牌号。
“是不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看着是’?”湛震天纠正他,“你邀请他过生日了吗?”
湛天宇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湛天宇只好说:“是,想认识认识唐誉。”
“唐誉可是好孩子,人家和你不在一起玩儿。”湛震天和其余的人都差不多,对唐誉有着极高的赞誉,所以也就更不理解他和白洋怎么回事儿。整件事扑朔迷离,更像是水生插了一手。
“还有,今天你怎么突然过去敬酒了?”湛震天又问,虽然他不在那两桌,但每个细节都没逃过他。
“接了谭玉宸一个电话,哦,谭玉宸就是唐誉的贴身保镖,谭刀的儿子,谭星海的弟弟。”湛天宇对谭刀和谭星海这两个名字熟悉,唯独谭玉宸没听过几次。大概是因为谭玉宸跟着唐誉出国留学了,这两年在国内时间不多。
“他给你打的?你没听见唐誉的声儿?”湛震天忽然问。
湛天宇摇摇头。“没有。”
“奇怪,不应该啊。”湛震天脑筋一转,“唐家家风一向雷烈风行,亲力亲为,唐誉都给你打电话了,没理由让旁边人和你谈……他到底现在什么情况?”
湛天宇也知道得不多:“听说住院了,到现在消息都封得死死的,没人见着他。”
“不会是……人已经没了吧?”湛震天本身疑心就重,“唐誉要是没了,就是水生工作上的巨大漏洞。他要是真没了,水生就倒了,水生倒了,唐尧的名誉也得受损。要是真没了……这消息估计要捂上大半年才发丧。”
湛天宇连连点头,自己还是想得浅,只考虑到要不要攀上唐誉,没想到他人到底在不在。
车里面,水生给白洋拧了一瓶水:“别太紧张,我18岁跟着二哥出来办事,一开始也觉得搞不定。”
[是有点复杂,但是我会很快适应。]白洋接过水,比手语。
“你比我反应快,慢慢来。不过你记住了,对于咱们来说,能力不是第一位,忠诚才是。”水生也是看中了白洋这一点,“如果你不想干了,可以直接找我说,待遇这方面都可以谈,压力可以一起分担。以后你面临的诱惑也多,这都是我经历过的事情。”
水生比谁都清楚,白洋选了一条最不好走的路。自己吃过的苦,他都会尝一遍。
[我没事,我最不怕的就是压力。]白洋也是这样想,运动员是和压力最为亲密的几种人之一,从5岁就开始接触压力。
“那好,以后你在壹唐挂名,但跟着我学办事。工资这方面……我从安保系统给你发,属于加密等级,除了我没人能查到你的收入。”水生也是想要保护白洋的隐私,白洋和自己不一样。他在二哥面前没有任何隐私,但白洋不一定能习惯。
[谢谢。]白洋没想到水生想得这么周全,连薪资都想好了。这时候他那颗打工人的脑袋忽然出现了一个想法,以后给唐誉上个基数最高的社保吧。
在回到医院,ICU外等候的人是唐弈戈和唐爱茉。两个人看了一眼白洋的衣服,姐弟同一时间爆发出极为短暂的震惊,目光中闪烁一刹那就隐去了。
“恭喜二嫂。”唐弈戈虽然震惊,但心里也算是有点安慰。这也算是把白洋拴住了,世间最牢固的关系就是利益共同体。谭星海这小子也是,他今天去了现场肯定都知道,居然没和自己说?
“恭喜二嫂。”唐爱茉也说,随即对着白洋笑了笑,“慢慢来,不用太着急。”
[唐誉他怎么样了?]白洋急急忙忙地问。
“已经睡着了,医生说看看明天。”唐爱茉刚从里面出来,对于危险期的反复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受这么严重的伤,我估计小宝要养一年半载。等他能出院,都不一定能站起来走路。”唐弈戈甚至不奢求唐誉马上行走,只要能好,哪怕坐轮椅都可以。
“我让玉宸给他准备轮椅吧,总归能慢慢恢复,不着急。”水生也有心理预备,“你们先陪着他,我出去一趟。”
唐爱茉只是拍拍二嫂肩膀,没多问。作为“妯娌”,她大概能猜出水生要去干嘛。他要去看看李成平,告诉他李新博从15楼跳下来捡回了一条命。
等水生走后,唐爱茉先让白洋坐下休息,转头时发现弟弟的表情特别不对劲:“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现在唐弈戈开始琢磨,“出事那天,为什么季邵是第一个冲进现场的?我叫他了吗?”
“唉,都是亲戚,我估计他听说了糖糖的事,帮了一把。”唐爱茉说。季邵的姑姑是她的大嫂季行溪,各个家族盘根错节,算算都有自己人。
“是吗?”唐弈戈拧起眉头,就只有这么巧?季邵那小王八蛋居然那么好心?
等到唐誉再次睁开双眼,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中午。睁开之后他先摸了摸额头,自己摘下了退热贴。
退热贴比他昨天用的医院退热贴小很多,唐誉一瞧就认了出来,这是儿童型的宝宝退热贴。
一定是二大妈买的。小时候发高烧,二大妈就买宝宝退热贴,现在我都25岁了,怎么还用宝宝款啊?
铛铛铛,翘玻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唐誉看过去,对着白洋又比了个V字手。看我厉害吧,又闯过一关,退烧了。
[你感觉怎么样?]白洋等了一个上午,终于瞧见他动了。
[感觉很好,不热了。]唐誉觉得手指也有劲儿了,[你进来,进来陪我。]
白洋看看时间,今天上午还没人进去过,那现在他进去也不算频繁。换了衣服又消了毒,白洋坐到唐誉边上。
“我不烧了,真的。”唐誉指了指额头。
白洋用戴着手套的手摸了下,好像是退烧了。昨天夜里唐誉昏睡,烧到了39度8,他爸爸妈妈一步不离地守在外头。
“我觉得我明后天就度过危险期了,真的,我有预感。”唐誉的手伸向了白洋。
白洋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
“昨天湛天宇犯浑了吧?”唐誉也乖,不让动就不动。
白洋伪装成铁捅的防御力在唐誉面前毫无胜算,松开了紧握他腕口的手指。唐誉得寸进尺,伸手要摸白洋的脸,白洋将前胸折下来,戴着口罩的脸送到唐誉手中。
终于摸到了。唐誉用手背碰碰他的颧骨,翻掌之后捧住了白洋的右半张脸。他本身皮肤就白,手指关节都烧得发粉红。
“我觉得你又瘦了。”唐誉的头发全散在枕头上,只能往右靠。左耳朵附近的头皮缝了针,过两天还要拆线。
[没有,我这两天吃得挺多。]白洋比。
“瞎说,你有几斤几两我能不知道?我一摸就知道。”唐誉每次呼吸,明显的锁骨都往上顶一下,“别不好好吃饭,知道么?”
白洋快速地点了下脑袋,用颧骨蹭了下他的手指。
“傻子。”唐誉深吸了一口气,不行啊,自己得赶紧好。
不知道是不是太爷爷的铃铛保佑,之后几天唐誉都没再烧起来。过了一周,医生终于宣布他过了危险期,可以离开特护ICU到普通加护病房。换病房这天按理说可以不用换床,直接推过去就好。可唐誉躺不住了,他从入院到现在都没洗过澡,病床上真是什么都有,有汗有血。
“那就换一下床吧,动作快点儿就行。”唐禹憔悴了不少。
“我来我来,这是我的分内工作!”谭玉宸冲在前头,“可算好了,不然外头说什么都有,真想抽死他们……”
“说什么了?”唐誉重新戴上了助听器,一耳朵就听到了玉宸的唠叨。
“啊?没有没有,我瞎说的!”谭玉宸立即换话题,“等过阵子你就能坐轮椅了,我推你下楼晒太阳去。我现在先抱你换张床吧……”
他刚要动,白洋已经撸起了袖口。谭玉宸马上刹车,看着白洋熟练地弯腰抄起了唐誉的双腿,另外一条手臂穿过了他的背后。唐誉也是熟练,顺其自然地搂住了白洋的脖子,穿着病号服被打横抱起。
“你现在……还能单手公主抱我么?”唐誉靠在白洋胸口咳嗽了两声。
白洋瞥了他一眼,要不是你爸在,我再给你露两手?
“真凶。”唐誉笑了笑。
进ICU的时候昏迷不醒,离开这里就是被人抱出去,唐誉像个树懒一样窝在白洋身上,他这个身高体重能被轻松抱起来,也就是白洋搞得定他。白洋两只手掂量着唐誉的体重,瘦了。
瘦了不少,没有以前重。以前唐誉总试探性地问能不能单手抱,永远对他自己的身型没有准确概念。
“玉宸,你刚才说什么呢?”唐誉还是虚弱,说话都是气音,“别瞒着我,不然……我去问你哥。”
谭玉宸挠挠后脑勺,有时候这张嘴就是太快了惹事。“就是……诶呀,你也不用在意,外头传言,你没了。”
白洋脚步一顿,谁他妈传的?
唐誉披着头发,侧脸粘着汗和头发,孱弱地抬着眼皮:“这些人,是都当我死了么?”
“你别往心里去,等你一好,这破传言就不攻自破!”谭玉宸真想掐死传瞎话的人。
“等我好了……”再出面就太晚了,唐誉倚在白洋左胸口,一只手勾着他的肩膀。忽然间他的手拍了拍白洋的脖子,白洋充满疑问地看向他。
“等湛天宇生日,一起去,坐轮椅也去。”唐誉额头冒着汗,“我要你,推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