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树上行歌
这坠入爱河的要素好特别啊,是被他当时流露出的幽默感吸引了吗。
“不是。”谢启不出所料地否认掉,又继续说:“第二次我看见你,你在画美术课的写生,画的是学校喷泉里养的鲤鱼。你当时没看见我。”
当时闻绛画画的样子,还被人偷拍后匿名发到了论坛里,谢启又补了句:“后来我听说你回去在餐厅吃了红烧鱼块。”
闻绛默默移开视线,他承认他当时画着画着画饿了。
这个显然也不是恋爱萌芽的原因,但闻绛没有出声阻止谢启,谢启就继续说了下去,这后面理所当然般还有一大堆内容,有时候,闻绛会给出点明确的反应,比方说谢启提到闻绛的第一次登台演出,在短暂的沉默后实话实说了“很震撼”,闻绛就非常赞同的点了点头。
再比方说谢启提到后来又见面时,闻绛故意给他吃了魔鬼辣饼干,闻绛就轻轻笑了一声。
他们还提到了青池的赛车比赛,闻绛当时坐在谢启那辆车的副驾驶座上;去年的全国数学竞赛,闻绛从考场出来时天正在下雨,谢启开车把他带到钱朗订好的庆祝酒店;钱朗为了准备和霍夏彤的首次约会,拉着闻绛和谢启提前去电影院踩点,结果当天正好撞上霍夏彤,闻绛和谢启俩人改去隔壁游戏厅打了一天电动。
他们也会提一些不那么愉快的事,比如他们早期的摩擦吵架,又或谢启的异能问题。
尽管谢启极力避免,但公馆那天并未闻绛第一次见识【风暴】的可怕,甚至一开始的时候,谢启毫不避讳在闻绛这个生活系的面前展露自己异能的恐怖和阴晴不定,次数虽然少,但不为零。
在他学着收敛的期间,闻绛也见过狂躁的风把训练室的墙壁和地面割出几厘米深的划痕,将已经烂掉的训练机器人进一步切分拆毁,谢启试图靠向那堆破铜烂铁倾泻暴力,来甩掉那股难缠的燥郁,收效却甚微,他皱着眉在满地狼藉的训练室里抬起头来,却看到来训练场做观察作业的闻绛,身体僵了一下。
“后来你问我,”谢启的语气变了一点,他漫长的寻觅喜欢契机的回忆似乎终于到了尾声,对闻绛说:“能不能接住你。”
闻绛想起来这事,被自己撞见“暴力拆迁”后的谢启连续好几天心情不好,但其实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没怕过对方。
为何要怕一柄不会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刀呢,何况谢启对气流的操控一向很精妙,对方的异能可以摧垮高楼,吹倒树木,也可以轻柔地把人托在空中,帮人拎起重物,夏天很热的时候能制造凉风,还可以替代舞台上的的威亚。
于是他朝烦闷中的谢启做出提议,从艺术楼的三楼,轻飘飘地落向了谢启旁边,这应该是最后的一个事件,闻绛开口询问道:“从这时候开始吗?”
“......也不是。”
谢启却说道,他很慢地眨着眼睛,似乎仍能看见回忆里的蝴蝶降落,听见心脏在那一刻怦怦作响,然后说:“我在那时候意识到,原来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结果到最后,他也理所当然般没有找到一个关键而绝对的转折点,谢启的视线落向远处,不再说些什么,闻绛也没有说话。
谢启神色如常,表现得浑不在意,大有“反正交卷了,听天由命吧”的架势在,奈何随着沉默的时间变长,他还是开始有点坐不住了,谢启动了下喉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很干,他微微往旁边错了下视线,没敢直接去看闻绛的脸,只去看茶几上的苹果,通过苹果减少的数量来推算闻绛刚才又吃了几个。
......一个都没吃。
这下,紧张和压力变成了具体的沉重的石块,压在谢启的心头,他忽然生出种强烈的难过来,在混乱的冲动下,谢启终于鼓起勇气转头去看,又在下一秒愣住。
他看见闻绛微微发红的耳尖。
那红色其实很浅,只是因为闻绛的皮肤雪白,便衬得那一点淡红也像冬雪后,枝头上绽放的腊梅,红得绚丽惹眼,吸引了谢启的全部视线。
谢启怔了两秒,一时说不出话来,而闻绛转过头来和他对视,那双眼睛却漆黑如深渊,平静如湖面,没有泛起任何让人心潮澎湃的涟漪。
闻绛开口说:“谢启,我并不爱你。”
谢启的喉结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又很快闭上,检测手环上的数值轻轻跳了两个数字,又迅速停下,没再有进一步的变化。
在闻绛面前,他的异能越来越和他的情绪起伏分离,仿佛【风暴】也同时被闻绛拢于手心。
“我有些喜欢你。”闻绛轻轻垂下眼眸,并不否认那抹浅红的真实,那些不知何时出现,又的确在慢慢积累的好意,纵容了谢启的诸多行为,但他又很快抬眸,直视着对方说:“但至少现在,我还不爱你,我和你的感情并不对等。”
“它未来可能会有所变化,也可能永远不会,如果你抱有期待,只意味着你在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投入成本,耗费你的精力、时间和情感,最后仍可能一无所获。”
“所以,你来选吧。”他吐字清晰,语速平缓,致力于一字一句地,近乎残忍地点明局面,揭露情感的不可靠和无保障,闻绛冷静地,平等地询问道:“你希望和我保持怎样的关系呢。”
空气一时静默,谢启看着对方,无法从对方平淡的脸上读出任何情绪。
于是谢启忽的明白过来,不是他开始看不懂对方,而是闻绛其实,并不“期待”他的答案。
他毫无倾向,既没有暗暗希望自己放弃,也没在隐隐期待着自己反驳,如果自己选择结束这段恋情,他不会感到失落或懊恼,更不会后知后觉地萌生出不甘不愿的情绪,只会点点头尊重自己的选择,那些有些特别的喜欢,也会一并跟着走向结束。
自己说什么都可以。
这或许有些像他们早期的朋友关系,他们的感情尚不如后来那般牢靠,同时看待彼此也绝非无关紧要的路人,但如果自己做了错事,发了少爷脾气后拉不下来脸面,执意要让闻绛和其他人一样反过来主动找他求和,他们的关系只会就此停滞,随着时间渐行渐远。
闻绛绝不会因此后悔。那些尚在生长的,曾有可能开花结果的枝条被干脆利落地剪掉,闻绛不会回头再看。
而现在,闻绛将剪刀递到他的手里,给了他选择的权利。
他希望和闻绛,保持怎样的关系?
谢启听见心脏在胸腔里鲜活地跳动着。
暗恋中虽无自怜,但也常有酸苦,误会被揭开时又倍感疼痛,可今天和闻绛坐在这里,细细回忆起和对方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只觉得泉水浸润了死去的土地,只能在回忆里想到数不清的欢喜。
谢启听见自己说:“我爱你。”
幼芽破土,泉水叮咚,闻绛眨了下眼睛,而谢启终于在漫长的分离后,又一次握住了他的手。
“我喜欢你,我会对你好的。”手上的力道收紧,命运垂下的蛛丝,这一次终于被真切地,笃定地攥进手心,谢启轻声询问道:“和我试试吧……好吗?”
鸦羽似的睫毛垂下,像蝴蝶扇动翅膀,一下,两下,闻绛说:“嗯,我答应你。”
第79章
那么,此时此刻,新的问题诞生了——
——情侣一般都要做些什么呢?
在被谢启紧紧抱住,感受了一会儿奇妙的粉红泡泡氛围后,闻绛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众所周知,当一个人进入全新的学习阶段后,他可以选择寻觅良师,虚心求教,也可以阅读学习资料,从书本入手。
故而身为一个新手,闻绛想了想,干脆从兜里掏出手机,再度翻阅起自己被文学社和漫研社的社长倾情推荐的恋爱作品,顺便还能打发时间。
他越过谢启的肩头看了片刻,觉得对方差不多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了,便拍了拍谢启的背说:“先分开。”
谢启哑着嗓子应了一声,慢吞吞地松开闻绛,他分开前和闻绛对视一眼,没能忍住,偏头在闻绛的侧脸上落下一个吻。
闻绛眨眨眼睛,没有拒绝谢启。
搁在几天前,哪敢做这种梦……谢启深深地叹了口气,蜻蜓点水般的触感足以证明一件事,外人眼里再怎样神秘冷漠的高岭之花,冰山男神,脸颊亲起来也是软的。
……嘴唇想必也是软的。
严格来讲,谢启目前仍算处在“磨合考察期”,这个事实让谢启努力压制住了即刻放肆地继续品鉴的冲动,闻绛则在谢启旁边专注于翻时下最火的少女漫画,最后成功找到了男女主刚刚交往时列出来的《doki doki !交往后一定要和某某君一起做的十件事!》任务清单。
他分享给谢启看,这本拥有“清甜夏季畅爽佳作”头衔的漫画里,遵循清单认真描绘的一个交往事件是:告知亲朋好友,传播心中幸福。
闻绛&谢启:......
片刻后,闻绛给钱朗拨过去一个视频电话。
钱朗随手接通,人本来在喝水,余光瞥见闻绛和谢启同时出镜顿时一口水喷了出来,他咳嗽几声后刚要开口说话,闻绛适时平淡插入一句“我们交往了”,成功触发钱朗一连串的更猛烈的咳嗽,和谢启对其狼狈姿态的一声冷嘲。
钱朗擦了下嘴,在头脑空白的情况下总之先掏出手机颤颤巍巍发消息通知霍夏彤,此乃本能反应。
想到自己曾经预想过的“小绛对象把关计划”还没开始就落下帷幕,他的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抬头看见一脸满不在乎地摆出大爷姿态的谢启——曾经预定的把关得力帮手竟成为第一叛徒,更是胸口噎住。
可钱朗转念再一想,不对啊,他怂什么,风向已经变了!现在谁能说他是制造麻烦风波的始作俑者?他是促成了兄弟追爱成功的首要功臣啊!
再说了,是谁牵线搭桥的?是谁帮谢启认识闻绛的!出个国的功夫,一个不留神临时照顾就变成终身制了,经过同意了吗?没我说话的份吗!自己又有功劳又有苦劳,钱朗越想越理直气壮,少见地和谢启辩驳起来:“你不应该第一时间感谢我吗?”
闻绛无言看着钱朗在短短几秒内完成了一系列的变脸,其传达出来的情感跌宕起伏,好生精彩,就是没觉得对方有被感染出什么“幸福感”。
他倒是收到了霍夏彤的一条恭喜脱单的短信:兔兔撒花.jpg
闻绛:小恐龙撒花.jpg
闻绛转而又给林雯之发消息:我和谢启交往了
林雯之瞧着并不幸福,但有些惊悚,颤颤巍巍地回他:我去
好搭档一朝脱单,林雯之脑海中飞速盘旋起几个问题,一时不知道该先问哪个,最后不知为何事业心突然上线,给闻绛发送:那以后的本子里还能给你的角色安排对象不
闻绛:“.......”
以前的本子里本来也没安排过和谁的亲密戏啊,自己连演“借位”的机会都没有......闻绛想了想,意识到这是说连“结了婚的国王”,“有女儿的大臣”这种角色都不会考虑给自己的意思,立刻很有职业道德地回复:和以前一样就行。
他不能成为一个只能饰演“单身汉”角色的戏路狭窄的演员!
闻绛回完消息,再次点开别人的情侣任务清单看了一眼,第二条是互相叫对方情侣用称呼,他转而问正在和钱朗拌嘴的谢启:“要取昵称吗?”
谢启愣了愣,耳朵有点红地咳嗽了一声:“都行。”
.......我还在这儿呢!钱朗麻木着脸看他。
闻绛又转头去看钱朗,钱朗从对方的冷淡目光里,充分感受到了其面对恋爱前辈的虚心求教之心,大为受用,也正了正神色,清清嗓子说:“我和彤彤都是随便叫的。”
什么老公老婆啊,宝贝甜心啊,只要叫着顺嘴,有了兴致,随便就能喊嘛,也不需要固定一个昵称,或者百分百吻合现状什么的,就比如没结婚时也能喊老公老婆——“但你俩都是男的欸,”钱朗的直男思维突然上线了,直白发问:“那你俩互叫对方老公啊?”
......这一听就是在瞎出主意。谢启皱起眉头,以看傻子的眼光看着钱朗提醒他:“你说出口前能不能先自己动脑想一下。”
“这提案怎么了,合乎性别顺理成章!”钱朗不大乐意地给自己正名,又退了一步说:“那要求宽泛点,你俩其中一个'转性'也不是不行,我很包容的。”
他一边吐槽一边顺势想了一下自己这两位朋友当着自己的面,恩恩爱爱以夫妻互称的情景,脑海里的谢启含情脉脉,刚张开嘴还没发声,钱朗就“噫!”地叫了一声,当即闭了闭眼说:“算我求你,你如果要喊,千万别当着我的面喊。”
这感觉太惊悚了,没想到自己本质仍然是一个颇为保守的人,他实在听不得这个。
说的好像我多爱喊一样,谢启翻了个白眼,开口前顿了一下,谨慎地先去看闻绛的反应,闻绛的表情平平淡淡,毫无波澜,显然也对此没什么热衷的,谢启便扭头理直气壮地发表最终评语:“馊主意。”
“......干嘛,我这是从常识角度提出的合理意见。”怎么不考虑一下是自己适配性不高的问题呢?钱朗嘀嘀咕咕:“那你换个呗,你俩哪个都试试,哪个听着最喜欢喊哪个。”
闻绛的知识库“叮咚”上线了,学霸看什么东西看完后都能留下个印象的优势被展现得淋漓极致,闻绛翻了翻手机,成功从恋爱作品合集里翻出一张《称呼参考大全》——节选自《理科天才们的恋爱头脑战》一书。
......小绛这些天究竟都在看什么书啊。钱朗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下。
可爱。谢启接过手机,看着表单顿了顿,耳朵有点发热,他面无表情地摸了下脖子,沉默片刻后配合地念出首位称呼:“......宝贝。”
“咦惹。”钱朗在屏幕对面受不了地搓了下手臂。
闻绛平静地应道:“嗯。”
谢启咳嗽了声,继续念第二位:“甜心。”
“哎呦。”钱朗没眼看地偏过头去。
闻绛冷静地回复:“哦。”
谢启微微皱着眉念:“宝宝。”
“呃啊。”钱朗下意识往后靠了靠。
这和第一个是不是有点重复啊,闻绛大度地说:“好。”
谢启的声音越来越冷:“小乖。”
“我去,师傅别念了这个好油腻......”钱朗这回还没说完,屏幕突然一黑,谢启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闻绛不予置评,一如既往地回复:“行。”
谢启看他一眼,眼神有点无奈,问道:“你是不是在玩回话不重复挑战。”